《如果这是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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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第4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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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全军,一点点一块块地蚕食掉对方的实力。

等到乃蛮人觉醒过来,想集团冲锋时,士气、实力都已天差地远。堂堂的漠北第一强族居然在决战中相当于安乐死!

太阳罕在逃跑中被射死,他的后背不仅让敌人见到了,还插满了箭。

最强大的敌人倒下,蒙古人终于君临漠北。铁木真用了两年的时间消化掉各部残余势力,包括走投无路的札木合。

札木合先是投降王罕,挑起克烈、蒙古之战,再投靠乃蛮,想借太阳罕之手铲除铁木真,可惜都失败了。他在逃亡中被自己的部下绑了回到故乡,重新站在铁木真面前。

曾经三次结为安答的兄弟胜负已分,铁木真替他杀了叛变的部下,提意重结安答,还是兄弟。札木合却平静地说,祝你一切都好,让我不见血而死。把我埋在当年我们结义的山坡下,我就喜悦安乐了,我会祝福你的子孙后代。

札木合被装进一只大皮口袋里,马群从上面奔驰而过。他死了,这个形式以后成为了蒙古黄金家族处罚有罪族人的固有方法。

公元1206年,南宋开禧二年,金泰和六年,铁木真在蒙古人的母亲之河斡难河的源头,召集诸部首领召开了库里台。

在全蒙古最大的巫师阔阔出的主持下,铁木真成就汗位,得长生天指示,赐名为“成吉思汗”。成吉思,蒙语大海。

蒙古人从未见过大海,新汗以大海命名,足以预示未来国运之昌隆。这让新生的漠北部落欣喜若狂,铁木真本人也极其兴奋。

他在库里台上分封诸部,全部落分为95个千户,以蒙力克、博尔术、木华黎等为首。他的义弟失吉忽秃忽为总断事官,总掌刑政两途;蒙力克辅佐有功,允许他在议事时“坐在贵座上”,给他重赏,直至其子孙,“永远不绝”。

武将中,以忽必来为道的“四狗”,是铁木真的“像猛狗似的忠实同伴”,他因此被封为国王,“坐在众人之上”。左、右两翼的万户长,是蒙古最具天赋的将才木华黎,铁木真穷困时结识的好朋友博尔术。以上这些奠定了蒙古帝国的最初雏形。

一切在顺利进行,成吉思汗成了全蒙古唯一的神……可就在这时,一个很妖的声音响起,铁木真是你们的主人,会带你们走向昌盛,可是他也会狠错,我派我在凡间的仆人阔阔出监督他,随时指正他的错误。这样,你们才会平安。

巫师阔阔出,蒙力克的长子,他居然以神灵附体的方式成了铁木真的监管人!

当时的蒙古人信奉长生天,神灵的旨意是最高指示,一瞬间他们不仅有了从所未见的神武大汗,更有了活生生的神明,这让他们快乐得真的发了狂。

铁木真脸色铁青,铁血打成的江山,居然有了另一个主人,这让他忍无可忍,却毫无办法。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被人偷了,最荣誉最根本的东西被打劫,只能干瞪眼生气,什么额外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公元1206年时的铁木真,他的路还很长,在这时他的欲望并没有长出翅膀飞越万里边疆,飞到漠北草原的外面,更不知道同一年在很远的南方,有两个种族狠狠地打了一架,不管谁输谁赢,都在为他辅路。

开禧北伐消耗了南宋的国力,也消耗了金国的国力,在历史的大天空上俯瞰,不过都是为铁木真做了嫁衣衫。

这些宋、金两国都不知道,他们沉醉在战争结束之后的轻松氛围里。煎熬了一年半,各有各的放松休闲方式。

金国先放下,说南宋。

南宋在韩侂胄死后,据说“京都士女,歌舞于市”,官方私人都乐得像结婚闹新房,还出现了一首很别致的歌谣——“释迦佛,中间坐;罗汉神,立两旁。文殊普贤自斗,象祖打杀狮王。”

韩国戚生前满朝尊称其为师王,而政变方的最高头衔者是参知政事祖象祖,多么生动贴切。

事实上谁家欢乐谁家怨一目了然,谁把韩侂胄打入史籍地狱谁就在乐,这帮人非常善于代表民众,比如说他们自己在书房里手舞足蹈一番,高兴之余就会在小本本上记上一条——今天,外面的人民群众欢呼雀跃聚集在市中心,载歌载舞庆祝人民公敌的灭亡云云……

另有些人想方设法的落井下石,韩侂胄的家人全部贬职流放还不放过,在抄家中搅尽脑汁加罪名,可巧他们搜出了绣了龙凤图案的服饰。这下好了,韩氏早有不臣之心,按罪当灭族。

很多人叫好,大快人心。

大理寺卿奚逊看不下去了,他以国家司法部门主管的名义指出,韩侂胄擅权开边国家自有定罪,要是诬陷他是叛逆,“天不可欺也。”至于龙袍什么的,不懂就闭嘴,大臣之家平日里与宫苑走动,皇帝皇后经常把穿过的衣服赏赐给他们,名之“御退”,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凡此种种,不可胜计。

“欢乐”过后,蛋糕总是要切的。韩侂胄倒下,谁来继任?平章军国事这等阶位是不用想了,谁也不敢再动用,然则宰执、太师等尊荣到底是谁的?

万众瞩目,以官阶论,只有两个人。右相兼枢密使钱象祖,参知政事卫泾。至于史弥远,他在政变前是礼部侍郎,是卫泾的直属部下,连卫泾这一关都过不去,更何谈奢望迈过老牌宰执钱象祖。

秦桧、韩侂胄、史弥远,这三个南宋权臣按时间顺序排列,人们会得出一个好玩的印象。秦桧是个大妖精,能让山河变色,能使国家移风易俗。不管忠奸,这实在是大气魄大能力;韩侂胄主掌天下,一言决贫贱富贵,一言定灭国大政,老实说,他行使的是人主之权,已经不是臣了。这也是一时之天骄,骄横跋扈不可一世,气焰之嚣张,连圣人也低头。

这两人非常强势。

史弥远不是这样,他是一团轻柔绵软的风雾,遮迷了天地,笼罩了万物,不管他是不是借此机会腐蚀侵害了什么,从远处看,这团风雾还增加了美感。

他从不让人难堪,非常讲究吃相。

比如这次他的崭露头角。他先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什么都不做。这时他真的不必做什么,因为有人比所有人都急。

钱象祖。

这人暂时站在帝国最高峰,自然急于保持。卫泾是吧,装什么好人,你当初暗地里送韩侂胄螺钿首饰的事别人不知道,俺清楚。

他走到官员队伍中,在大庭广众下掀了卫泾的老底,还不忘冷笑一声——“俺以为你一世人望了呢!”卫泾倒台。

钱象祖趁机上位,成为左相兼枢密使。史弥远补缺,进右相兼枢密使。这里要说一下,宋史自开禧北伐之后官场出现了最大的变局,从前相权三分,军、政、财各不相统,尤其是东西二府,除非战时危急到国家安全,才会暂时集于一身。

开禧北伐之后,“宰臣兼使,遂为永制”。也就是说,这帮人一边到处骂韩侂胄专权揽政,一边延着韩侂胄的路走下去,牢牢地抓住韩侂胄首创的权柄死不放手。

史弥远拜相仅一个月,家里出事了,他的妈妈去世。母丧按例必须辞职守孝,这样就会便宜了钱象祖,造成独相的局面。

尽管不情愿,可事实必定如此。但奇迹的是,10天之后,居然是钱象祖被贬职外放,史弥远成了独相!

这个戏法变得太波动了,很多人搞不清状况,史弥远是凭什么在下课之前把政敌先打倒的呢?说起来,那实在是一整套复杂的组合拳,已经是韩国戚击败赵皇亲时的高难动作了。

他收编了台谏官,事隔多年后再次弹劾钱象祖在韩国戚手下时打击道学,尤其是逮捕庆元六君子的旧事。道家家们的记忆力都是非常健全的,谁得罪过他们,死了都一个不原谅。同时皇宫深处杨皇后手拿御笔分发文件,皇太子也为老师说事,如此力度,只为放翻一个区区的钱象祖,真是大材小用了。

史弥远登上南宋权力之巅。

所用手段安静平和,堪称没有烟火气。一点点的血腥、阴暗之流的招数都没有显示,非常正统地,由众多道学家们欢呼着轻松上位。

做完了这些,他还严格遵守国家制度,放弃权位回乡守孝。他走得很坚决,哪怕皇帝在京城给他特赐一座宅第,要他就地守孝,都没能留住他。

怎样,无可挑剔。

这时才稍微显露出史弥远的本色来,所谓的“大奸若忠”不外如是,谁能挑出他半点的毛病?他何曾有过可以指责的半点瑕疵?让人恨得牙根发痒,却硬生生地骂不出理由,逼着为敌者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杀。

毁灭不了这个人的形象,就只有毁灭了这个人的肉体。

史弥远守孝一年之后,赵扩派人请他回临安上班。这不是赵扩犯贱,离了权臣就活不了,而是史弥远在家乡遥控朝局,每多一天势力就增长一分,一年之后几乎整个朝廷都在敦促皇帝,必须让首相兼枢密使大人上班了。

皇帝只好俯从众意。史弥远在回京的路上,被人伏击了。

严格地说,是伏击未遂。动手的是忠义军统制人罗日愿。他是支付北伐派,对史弥远无耻乞和,不惜用本国首席政要的脑袋去取悦世仇的行为深恶痛绝,可走正常路肯定没办法,只好选择刺杀。

罗日愿想得很好,他联络了部分军将、士兵、士人、太学生、归正人、内侍,可以说除了顶级高官之外,各色人等齐全。

计划是在史弥远渡钱塘江回临安的那段路上动手,之后趁机潜入都城,劫持赵扩升朝,任命新的宰执班子,从而改变国策。

不算能不能实现,光是他队伍里复杂的成分,就足以导致失败。事实上真的有人去告密,他们全被抓了起来。

史弥远回京,三天后罗日愿被凌迟处斩,同伙大半以上判处死刑。南宋正式进入史弥远专政时期。这时是公元1209年,南宋嘉定二年。

宋人再次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以为宋、金之间无战事,即天下太平,可以无忧无虑。至于权臣,他们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史权臣是最温和最优雅的一个,他们根本看不到,也不相信在遥远的北方,人类终结者孛儿只斤?铁木真已经羽翼丰满。

公元1206—1209年,这3年里漠北草原发生了许多事,说铁木真羽翼丰满了,并不是单纯地统一蒙古甚至整合内部那么简单。蒙古人终于露出了獠牙,把马头调向了外界。

这个过程很漫长,不止是努力就能完成的,从小在死亡、阴谋、冷血、背叛、杀戮、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铁木真本以自诩铁石心肠,却依然心神凄楚痛悔交集。

事情要从巫师阔阔出说起。

在蒙古很难说清楚是汗位第一,还是神权至上。这一点与世界上其它苦寒地带很相似,大概是生存的环境过于广大,自然力无可与抗的原因,再强大的人也会在苍天之下臣服膜拜。比如漠北,比如西藏。在这些地方,政教往往是不分家的。

阔阔出敢于当面明抢铁木真,凭的就是天授神权,万民敬畏。他的预言、恐吓在很大程度上比铁木真的马刀更有威慑力。

更何况,此人非常的阴险,懂得政治手段。

阔阔出分裂铁木真的阵容。他没向铁木真的异性伙伴们下手,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有取代铁木真的可能。他的目标是铁木真的同母弟弟合撒儿。

合撒儿神射惊人,武力超凡,在军中拥有大批嫡系,就算不是铁木真的亲兄弟,纯以战功论,也在前三之列,蒙古立国最重要的杭爱山之战,就是他射杀了太阳罕。加上他的身上流着纯正的黄金家族的血,这一切让他成为蒙古汗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阔阔出郑重地为他请示神灵,证实长生天要铁木真执政十年,之后蒙古人由合撒儿统领。合撒儿很平静,明确地告诉对方,他喜欢这则神喻,但是除非铁木真死了,不然他永远不会染指汗位。

反间不成。

阔阔出决定明抢。他诱惑合撒儿的属民转投他的牧地,属民在神灵与亲王之间选择,很轻易地抛弃了合撒儿。合撒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忍,要么战。

哪条都走不通。

其实,他最应该做的是报告铁木真,要他的汗兄为他做主。可惜不久前两人决裂了,铁木真借故打压唯一有实力威胁他地位的弟弟,在一个清晨时分包围了合撒儿的营地。他把弟弟的袖子拴在手上,责备之后决定处罚。

没人能阻止他,除了他的母亲。月伦兀真这时很老了,她不顾病体,坐着驼车奔驰整晚,终于及时赶到。那一刻,铁木真回望母亲,幼年时在斡难河畔举家辛苦求活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这时被他拴住袖子的合撒儿,与当初的别克帖儿是多么的相似!

铁木真忏悔,向母亲保证善待所有亲人。可是在离开前,还是悄悄地掳夺了合撒儿大部分的属民。他认为,这也是对弟弟好,合撒儿的实力弱了,野心也就小了。

摆在合撒儿面前的局面就是这样,他无路可走。激愤无奈中,他单人独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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