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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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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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西征大军终于北归,他们的根终究在漠北寒带草原,他们的心灵深处,最想做的仍然是灭亡世仇女真人。

近三年过去了,中原大地同样天翻地覆,这个变幻莫测的乱世,像一个巨大的、永不停止的漩涡,每个人每个势力都身不由己地被它旋转着夹裹,奔向不可知的明天。

乱世也有主动方,史料证明逻辑学是强大的,因为让中原乱上加乱不可收拾的那个主导者,就是百余年以来最善变最没底线的民族——党项、西夏。

由于判断错误,夏神宗在成吉思汗西征前腾出手来一顿胖揍打得晕头转向,好容易躲过了风头,蒙古人找摩柯末的麻烦去了,他慢慢地手扶后腰终于挺直了身子,决定做点什么。

日子再也不能这么过了,蒙古人过于凶残!他对比了下,这些年来女真人比他更惨些,那么看在病友的份上,两家能重新合好,共渡难关吧?

西夏向金国伸出了友谊之手。

金宣宗在这只手上放了堆垃圾,推了回来。凭什么啊,你小小的党项人,一条女真人养了百余年的乖乖狗,居然想打就打,想和就和,咱俩究竟谁更大,应该听谁的?难道蒙古人敢欺负女真人,党项人也跟着狐假虎威了吗?!

从人性的角度来看,金宣宗的反应是有道理的,作为曾经的挑衅者,西夏想和也不是不成,但至少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比如赔礼、赔钱。

可夏神宗是谁,唯一的状元才子皇帝~~所以他的反应再次另类了些。面对金国的拒绝,他决定报复,世界广大,国家众多,不远处就是南宋。他派人去联络,咱们宋、夏联手,一起消灭金国如何?

这个提意一直等了3年,南宋才给出了答复——同意。

之所以会等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因为白痴是种可怕的传染病,女真人被党项人传染了,做出了让世界更加瞠目结舌的事。

话说金国在蒙古的进攻下千疮百孔,元气丧失殆尽,现在放弃了整个河北,退过黄河以北,以大河为天堑,以潼关为篱藩,从理论上讲,足以再次支撑很多年。可这要建立在一个前提下,钱。

国家无钱,万事艰难。

可钱从何处来呢,人民杀光大半,土地丧失大半,连吃饭都成问题,怎能谈到国防开支。于是女真人的大脑急速转动,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南宋的岁币。

自从蒙古、金开战以来,南宋有好多年没给岁币了,加在一起,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女真人看着账面,眼睛里泛出来数不清的金星,钱————————

一个超级强大的逻辑生成了,蒙古人在北方给金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金国完全可以在南方,从南宋的身上找回来!

以这个名义,向南宋开战。

战争在金兴定元年,公元1217年,同时在两淮、京湖、川陕三条战线上打响。金国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声势浩大兵力众多之外,还难得地暂时性原谅了西夏,宣布两国结束敌对,转入战略防御。这让天才的搅屎棍夏神宗得到了喘息之机,为以后的激情演出埋下伏笔。

长江南北,宋、金两国一边操家伙走向战场准备砍人,一边在国内展开空前激烈的辩论,开战是对的吗是对的吗真的对吗……战争开打了。

争论仍然继续。

金国国内有两种声音,像之前是否迁都一样,双方水火不容。一方提议停战,尽一切努力向南宋微笑,搏取好感,赢得信任,争取双方联手抗蒙古。这才是生存之道,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另一方呲之以鼻,回敬四个字——白日做梦。

宋、金世仇,比当年的辽金世仇都深,当年辽国只是每年收几斤东珠,分季节白吃白住白睡而已,比金国侵其土灭其国掳其族辱其皇奴其后,每年收海量保护费怎样?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死仇,还想着联手,小心宋、蒙联手,一起做掉金国!

何况远水不解近渴,当下最重要的是钱,是被压缩了一半的生存空间,这些只能向南宋掠夺,还必须快,趁着军力仍在,大国气氛未散时动手才有成算。

吵来吵去,没有定论。金国皇帝,号称呆中之呆的金宣宗像长年静坐似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说话的是金国权臣术虎高琪。

这是一个权臣的时代,北边的权臣术虎高琪说,开战!南边的权臣史弥远说,应战!于是两国平静,全身心地投入到战争之中。

这场战争打了近五年之久,也就是说,站在历史的大天空上,会发现成吉思汗远征西域,蒙古军力空虚,在这极其难得的重要时刻,金、西夏、南宋,居然不仅没有联手互保,以求生存,反而进一步自相残杀,争先恐后地为蒙古人抗坑,再自动跳进去。

这样看,给人一个印象,似乎除了蒙古人以外,其它种族都已经疯了,这么蠢,除了灭亡以外,还有别的路好走吗?乃至于从逻辑上也讲得通,可以顺利推导到后来历史的走向。

如果真这么想,就犯了研究历史时经常会犯的“理智冷漠罪”。

每个年代能攀至人世顶峰书写历史的人,就算不是人中之杰,也都各有长处,怎么会蠢到自取灭亡。比如上面所说的金国开战派,诚然宋、金联手,生存机率大增,可有实际意义吗,宋、金可能联手吗?!再比如南宋,站在南宋的立场上,根本指责不出之前的国政方针有什么问题。

北方大乱,蛮夷互斩,那就杀好了,打得越狠死得越多越好,要是长江以北全部死光光,大宋疆土自然光复,就实在理想了。

难道要为他们调节,促进世界和平吗?还是强行插进手去,在一片混乱、自己清静的时候,选一个盟友,把自己扔进血腥动乱里去?

这才是真正的脑残。

所以说,历史是不能理智冷漠的,它是人书写的,是人就有感情,就有主观能动意识,受各方面的引诱制约,根本没法做到真正的冷静、理智,完全从利益角度出发。哪怕他们本身就是智者。

每个人都只是在潮流里升沉,在大海的浪涛中躲避大鱼,猎杀小鱼,去尽力地生存,能依凭的,根本不是什么才智,或者勇力。

而是命运,或者说,是运气。

能理解了这一点,才能公正地看待后面发生的历史。反之,难免会一边看一边鄙夷地冷笑,把一连串的不得己,解读成了种族群体精神分裂大发作。

一场战争打了接近5年,光是时间就说明问题了,这么久,爱情长跑都会脱力,何况举国征伐,每天金山银海地扔军费。

旷日持久的打,波澜只起过两次。一次是刚开战时,金军突然进攻,南宋提手不及,在三条战线上都吃了小亏,旋即全力反攻,战局爆出了火花。

其中最炫目耀眼的一朵姓孟,名叫孟珙。

孟珙,字璞玉,随州枣阳人。生于公元1195年,他的曾祖孟安、祖父孟林都是岳飞的部将,父亲孟宗政在开禧北伐时崭露头角,到孟珙这一代已经四世从军,是南宋的将门世家。

这场战争爆发时,孟珙22岁,随父镇守京湖重镇襄阳。

他有谋,事先料定金军必定先攻襄阳的子城樊城,建议父亲事先渡过济河埋伏。果然金军来犯,孟宗政趁其渡河未半时出击,大获全胜,斩首过半数;他有勇,父子同陷敌阵,万马冲突中他发现重围中有人白袍白马,他大叫“此吾父也!”跃马入阵,救父出险。

两年之后,20万金军逼近襄阳,孟珙独立城头引弓毙敌,箭无虚发,传为一时盛迹。这在当时已经很轰动了,却没有人能预料到后来孟珙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历史给出了答案,在某些层面上分析,他堪与岳飞比肩!

战争不久后就陷入了泥潭,黏着拖沓,输赢难分,南宋、金两国都苦不堪言。然则更没法收手,试想南宋求和,地位更加低落,金国割地赔款的勒索答应还是不答应?金国更难,想打胜是千难万难,想罢手……抛开海量的军费开支打了水漂之外,国际地位比南宋还得尴尬。不仅在蒙古人那儿灰头土脸,连传统软蛋南宋都没法收拾了。

思前想后,唯有硬到底。公元1220年,金兴定三年,金国趁着战场小占上风,派出使臣,试图逼迫南宋议和纳币。南宋憋了一肚子火,躺倒都中枪就够衰的了,居然还要认错赔钱?!一怒之下,干脆拒绝金使入境。这下把金国逼上了绝路,它只有忍住了心慌,把战争进行到底。

金国派出名将仆散安贞为全军统帅,正式下诏伐宋。注意,战争打了好几年了,居然才正式“开始”。金军分成三路。一路攻黄州麻城,一路犯和州,一路出盱眙,破全椒、来安,攻克天长、六合,前锋游骑直抵长江防线的摊头阵地采石矶。

兵锋锐利,建康府震动,临安府动荡。

金国能突然发力,全是仆散安贞个人的能量。他家三世名将,祖父仆散忠义,父亲仆散揆,都是当时女真军人的核心人物。轮到他,不仅在战场上战力惊人,在政治上也非常的成熟。他深深地知道金国是没法和南宋彻底分输赢的,所以万事都留了一线。

比如不轻易发动渡江战役,去威胁南宋的底线;比如不杀俘虏,尤其是在俘虏中发现有南宋皇室成员的话,他都严密保护,送到后方给金国朝廷。

这种举动,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里,哪怕是宋朝,都会搏得君主的欢心,这样的枪才真正地握在了朝廷手里,多好的同志啊。

……该死的是,问题就出在这一块上了。

金国的重要衙门尚书省不知哪根筋拧了,成心找仆散安贞的毛病,弹劾他通敌谋反。消息传出,仆散安贞没当回事,大兵们也一通哄笑,尚书省这群白痴,什么都敢说……可紧接着金宣宗说话了,“前日之俘,随时诛戮,独于宋族,曲活全门”,这的确是通敌谋反!

侦散安贞就这样被赐死了。

长江南北大兵们的下巴掉满地,兵当到岳飞那样不听话是谋反,当到仆散安贞这样听话也是谋反,这个职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仆散安贞是当时金军唯一的将才,此人一死,战争立即崩盘,历时5年的找钱之战结束了,发起方事后盘点,发现不仅没按计划在南宋身上占到便宜,反而军费开支庞大刮净了国库,连军队本身都“兵马折损,十不存一”。

实在是亏大了。

并且在原基础上,与南宋仇恨感变本加厉,为不久的将来蒙古、南宋联手灭金埋下了伏笔。

战争结束,金、南宋欲哭无泪,或主动或被动或脑残或不得已,反正是国力大伤,军力大损,可国防还不能扔下,甚至必须更强才行。

如此,它们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投向了同一性质的武装——义军。

其时天下大乱,国已不国,除了南宋一直稳定在长江以南之外,北方的百姓们根本无所适从。国境线随时在变动,政府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换人,剃光前头留辫子的跑了,戴毡帽穿皮袍的来了,搞得他们朝不保夕心惊肉跳。

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拿起刀枪,结社自保。

越是艰险苦困中成长起来的力量越是强大,他们虽说是民间的,可历史证明,草根永远是最优秀的,他们迅速地壮大起来,形成一股股可怕的力量,让蒙古、金、南宋都争先恐后地扑过去……讨好。

封官许愿,搏取欢心,让义军们看到利益,才能为其所用。

老实说,金、南宋两国在这件事情上落后太多了,蒙古人已经早在几年前,西征大军刚出发时就在操作了。蒙古史上最杰出的将才木华黎只有15000人的嫡系,现在逼迫他必须早下手,联合一切可能的势力对付尚有半壁江山的女真人。

木华黎有天然的优势,义军绝大部分都是汉人,与金国有百年不解之死仇,蒙古人兴起,是威胁更是机遇,面对木华黎的招降,很多人动心了,早期的最典型人物是青乐社首领史秉直。

蒙古人是慷慨的,他们对势力的招降有两大原则,第一,如果是有官职的,比如金国的官员、将领,在金国时是什么衔到蒙古仍然是;第二,只要有实力,哪怕是白身人,也会重封厚赏。史秉直投降,木华黎隆重对待,他本人天赋有限,他儿子史天倪非同凡响,木华黎直接封其为万户长。

史万户旋即率领其私家部下与蒙古军合力攻破金辽西重镇北京大定府(今辽宁宁城西南),之后史家军又攻灭大定府以南的各地义军,整合成了一支更大的部队。

这让木华黎更加另眼相看,他给了史家人一个极其重要的机会,命令史家军与中都的蒙古精锐汇合,一起攻打河间府、大名府、沧州、深州等河北、山东的大州郡。史家人乘势而起,成为蒙古体系中的汉姓名臣。

蒙系汉姓,起始史、张。史家的发达一帆风顺,张家人就要波折些,因为他们最初只是部下,并且最早投靠的是金国。

张柔,字德刚,生于公元1190年,易州定兴河内人,世代务农。他工骑射,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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