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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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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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这么晚了,您好生歇着吧。”谭克己的独子——谭琨心疼地看着被病痛折磨的父亲。

    谭克己笑着握了握谭琨的小手:“琨儿,你先去睡吧,爹不妨事,咳咳反而顺畅了。”

    “爹……”

    谭琨脸上的忧郁神情令谭克己轻笑出声,不由又咳了起来:“咳咳……你这孩子,年纪轻轻也学大人皱眉头……咳咳,别逗爹发笑了。”

    谭琨咬着嘴唇点点头,起身便欲将窗户关起,却被谭克己阻止了:“开着吧,爹不冷。”

    “夜风乍寒,您的身子还没好,别着了凉。”

    谭克己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的幽幽黑夜,淡淡道:“关上了窗,等于把远来的访客拒之门外,岂不冷落了客人。”

    谭琨不解地看着谭克己,但谭克己只是微笑着催促儿子快去睡觉。谭琨年龄尚幼,虽隐觉不妥,却找不着根源,便听话的向父亲道了晚安,这才离去。

    谭琨轻轻地关上门,候在门外的家丁提着灯笼为他引路。

    踱着慢步的谭琨忽然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庭院正中那百年老槐。漆黑的夜幕之下,隐隐可见它随风轻曳,枝叶沙沙。

    谭琨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便自嘲地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走了。

    “好敏锐……”隐于槐叶深处的凌霜淡淡笑了起来:“若再多几年武功修为,只怕就发现我了。”

    凌霜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前站立的男子,他泛白的面孔透着几分病中的倦容,但那双眼睛却如鹰般敏锐犀利,直直地投向凌霜隐藏的位置。

    “来者便是客,树上的朋友,不如进屋喝杯热茶如何?”

    谭克己慢慢说道,声音不大不小,但对于熟谛听音辨位之道的凌霜来说,已经犹如近在咫尺。

    凌霜并不意外他发现了自己,于是轻轻一踏粗壮的槐树枝,借着风势轻盈飞起。如瀑的黑发与柔软的丝衣随着夜风飞舞轻扬,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层银霜,乍一看,仿佛自月间飞出一仙子,优美得令谭克己不由感叹:“天下能有这般风采,却与我谭克己有渊源的,只怕不超过五位。”

    凌霜如同一只夜空下的白鸟,轻飘飘地飞入了谭克己的房中,双足轻轻点地,微扬的乌丝顺滑垂落,微微闪烁着月夜的光华。

    谭克己打量着凌霜的背影,微微笑起:“但那五位之中,如今年龄未过三十之人,却仅有玉莲教教主凌霜一人。”

    凌霜缓缓转身,黑曜般的眸子漠然地看着谭克己,由他微而无序的呼吸之中,凌霜便知谭克己功力被废并非虚言,而且落下了病根。

    凌霜幽幽暗叹一口气,淡淡道:“想必谭将军已知凌霜为何而来。”

    谭克己笑道:“凌教主的情报晚了一拍,老夫功力尽废,早已不是什么将军,承蒙皇上不弃,荣封为卫国公,以后就是吃着朝廷奉禄颐养天年的谭闲人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掩去了一生功勋显赫的功臣蓦失大权却赋予了闲职的黯然。

    凌霜沉默了一下,出于敬意慢慢说道:“不知卫国公是想自行了断还是要凌霜动手?”

    谭克己爽朗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到椅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凌霜:“成王败寇之理老夫比任何人都了解,当日伤你一掌,老夫便已有十倍奉还的觉悟。如今谭克己只是一介废人,与其碌碌无为度过余生,但不如与天下闻名的凌霜轰轰烈烈一战而亡,岂不痛快!”

    凌霜没有言语,半晌,才幽幽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事……我并非真心想取你性命,只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从……”

    谭克己意外地看着凌霜,顿了顿,一丝苦笑扬起:“我原以为天下间再没有比凌霜更加洒脱快意的一代英杰,他孤高气傲,笑傲群雄,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被俗尘烦事困扰,只应弹指间指点江山、傲视江湖。却没想到,他也会有不得不为之事,果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天下,只怕没有真正快意之人吧……”

    一席话引得凌霜不由怔怔出神,曾几何时,自己又何尝不是以为自己便是天下最无拘无束之人?当自己决心一件事时,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那时何尝不是快活得意?

    可是,当自己意识到时,原来,自己也会身不由己……被所谓的“责任”、“义务”羁绊住时,才蓦然惊觉原本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物之中,也有着自己排斥的东西。那时才觉得,所谓的责任义务原来也有另一个名字,叫“负担”。

    如果此时让他自己选,凌霜不会站在这里。但如果他不站在这里,他将无颜面对玉莲教无数弟子、无从应对江湖各大门派中的觊觎之辈。师傅当时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江湖中人可以失了“命”,却不能失了“名”。凌霜原以为自己不屑于这些虚假的东西,却恍然发觉其实自己多年来都在为这个虚假的东西而奔波努力着……

    “凌教主?”

    凌霜苦笑一下,望向谭克己的目光之中涌起了几分英雄惜英雄之意,但他依然缓缓拔出了若雪剑,淡淡道:“当日你我一战,凌霜犹如醍醐灌顶,尔后所遇更是受益菲浅,凌霜感激不尽。我的若雪剑只饮天下可敬之血,你虽功力尽失,但我依然会以此剑取你性命,算是向你聊表敬意。”

    谭克己豪爽一笑:“能得凌教主一惜之情,老夫也算虽死犹荣了!哈哈!但老夫恳求教主一事,请凌教主放过谭府上下,莫要伤了他们。”

    凌霜微微点头:“你我恩怨,凌霜不会迁怒于人。”

    “好!凌教主请!”

    谭克己一昂头,毫无怯懦之意,坦然的神情令凌霜再度犹豫,忽然一道寒光一闪,凌霜本能的以剑卸去攻势,但来者凶气腾腾,剑剑直逼要害!凌霜一边招架,一边狐疑定睛,竟是谭克己的小公子,谭琨。

    “琨儿!住手!”谭克己生恐凌霜动了杀机,急忙大喝起来。

    “爹!您快逃!”谭琨一脸焦急地大喝着,不敢有半分分神,全神贯注的应对凌霜。

    谭琨的剑法受年龄经验所限,欠缺几分精湛多了几分浮躁,剑法虽好,却杂而无序,而且太过急攻,反屡露破绽。凌霜心中轻笑,深知谭琨是一心救父,孝心可嘉,便没下重手,虚虚地攻了几剑,便诱着谭琨周旋起来。

    原本还担心独子犯险的谭克己,在几来几回后,便已看出凌霜并无伤害谭琨的意思,而且似乎有意诱导谭琨的剑招,专攻剑法中的破绽却点到即止。

    谭琨天质聪颖,很快便从败势之中发觉他剑法中的不足,几回合过后,剑招已经愈发精进,破绽渐渐被更加精妙的攻势弥补。凌霜见谭琨悟性奇佳,不由多了几分好感,更加用心地暗中引导起来。

    但谭琨怎会知道凌霜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屡攻不利,敌不过凌霜,又恐父亲安危,杀气已经越来越盛,再随着剑法不断完善,凌霜的应对已经不由得认真起来。虽说谭琨人小力弱杀伤性不强,但也不敢分心。

    这孩子,再过几年,必成大器!

    凌霜心中暗想。

    又不由想到许久前,与玄氏九皇子玄熠也曾这般交手,那时自己也有过如此感叹。看着这群娃娃以逼人的气势追来,饶是凌霜这般如日中天也有了些迟暮之感,感慨江山代有新人出。

    自己追赶前人步伐多年,一步一步超越他们,但是就算如今已经遥遥领先又能如何?只不过是给后人一个追赶的目标,看着他们越来越向自己逼近,却不知是该继续死守,还是该洒脱的将这个位置让给一代新辈……

    “教主手下留情!”

    谭克己一声惊呼,凌霜蓦然回神!多年应敌的本能令他出神间直取潭琨要害!若非谭克己惊回了凌霜的思绪,只怕若雪剑已经将谭琨一剑穿心!

    但这一剑攻势迅猛,凌霜虽卸去了剑势,却阻不住剑气!无形的剑锋直逼谭琨前胸!谭琨及时一闪,领端的衣襟齐刷刷地割开一道裂痕,虽避开了大部分剑气,却依然被划出一道血口。

    凌霜急忙收剑,担心的一步上前,谭琨却目光警惕地一躲,凌霜顿住脚步,不南苦笑。

    “琨儿!”

    谭克己急忙上前察看谭琨的伤势,谭琨却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凌霜,手中的长剑并没有松懈力道,一副随时逼上的架势。

    “走开,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凌霜冷声说道,他已经意识到有这个孩子在,便不能顺利的取谭克己的性命。

    “琨儿!放下剑!”谭克己一声怒喝便欲夺剑,谭琨急忙将剑护起,死活不肯交剑。

    “琨儿!你想气死爹吗?!”

    “爹!您失的只是功力,不是武功!多年的武学精髓并未失去!你我父子二人联手拼命一搏!总好过任人宰割!”谭琨急得叫道。

    “你懂什么?!”

    谭克己大怒,谭琨尚幼,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谭克己却深知没了功力的他与一个修为尚浅的孩子就算拼了命,也难敌凌霜五招!

    谭克己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独子与其它人的性命安危。眼见儿子年少气盛,极有可能触怒凌霜而命悬一线,谭克己又急又怒,恨不得一掌将谭琨劈晕,逃过此劫。

    “你想伤我爹,除非我死!”

    谭琨见父亲这般,只得一意孤行,当即挥剑再度逼上!

    凌霜冷眸一横,不再手下留情,当即一剑刺去!谭琨急忙提剑招架,却被震得踉跄后退数步!步子还未站稳,凌霜的若雪剑已经逼近,谭琨连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雪白的寒光已经抵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谭琨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居然一下子便被制住,怒的是他终于明白先前凌霜是有意让他,才会让实力如此悬殊的二人周旋了数招。

    “再过五年,你才能接得住我的剑,现在,你敌不过我半招。”凌霜冷冷道。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谭琨怒瞪着两眼,大声道。

    “教主饶命!”谭克己情急之下,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求饶:“老夫只有这一根独苗!还望凌教主手下留情!不与小儿一般见识!”

    “爹!孩儿不怕!”谭琨见父亲下跪,顿时急了。

    “你住口!”谭克己气恼的一声大吼。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令屋内顿时静寂,谭琨懵懂地抚着火辣辣的舱颊,愕然的看着慢慢放下手的凌霜。

    凌霜目光如剑,直视谭琨:“不要让你的父亲为你的任性而做出妥协,这一跪,你一生都还不起。”

    谭琨怔了怔,忽然眼眶一热,鼻间一酸,他急忙咬住嘴唇,以防自己一个不当紧在敌人面前哭出声来。

    凌霜轻声一叹,背过身去:“你走吧,待你长大,再来为你的父亲报仇吧。”

    谭琨手中的长剑滑下,清脆落地,他的双手紧紧握起,不经意地颤抖着。

    “琨儿快走!”谭克己见凌霜松口,急忙推着谭琨往外轰,生怕他再度犯险。

    谭琨木讷地被推了几下,忽然一下子抱住谭克己,属于孩子的怯懦之意涌上,他呜咽着闷声道:“求求你……不要杀我爹……不要……”

    谭克己心头一酸,强忍心中悲戚,俯下身摸着谭琨的头说:“琨儿,谭家的未来就要靠你了。好好做人,不要再倔强气盛,不要辱没谭家的名声。”

    谭琨已经没了主意,想救父亲却力不从心,即使放声大叫引来巡兵,却也未必能敌过眼前的这位俊俏公子,更怕他一怒之下当即痛下杀手。但若不救,谭琨又心有不甘,最后只能紧紧的扯住谭克己的衣袖,哽咽不止。

    “琨儿,这块玉佩是爹年幼之时一位高人所赠,”谭克己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到谭琨手中:“爹那时就笃定要将它作为传家之宝,呵呵,原本想等你成亲之时再送给你……现在,为父将它传予你,你要好生保护。”

    凌霜的目光不经意一瞥,顿时瞪大了瞳孔,因为那玉佩竟是一块五莲状玉佩!极为眼熟的花形令凌霜不由一步上前,当即抓起,令谭家两父子万分愕然。

    凌霜细细地端看这块玉佩,玉身是上等羊脂白玉,玉身隐隐透明,五瓣莲花栩栩如生,花瓣温润坚实,泽如凝脂,细腻光滑。若非花蕊中间刻有一个赫目的谭字,凌霜真会以为是师傅传给自己的五莲玉佩丢失了!但是!一模一样的雕工却令凌霜不能将它视为巧合,尤其是师傅曾经提及过五莲玉佩作为教主象征的缘由。

    “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凌霜冷声问道。

    谭克己一脸困惑,但依然如实奉告:“这是在下幼时得一高人相赠……”

    “那人是谁?!”

    凌霜急切的模样令谭克己不由严肃起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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