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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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情殇-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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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胡安川叫住他,说,“我、我回去以后会给你写信的。再见!”    
    送走钱国庆以后,胡安川回到宾馆的房间。他突然觉得内心有些憋闷,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心里,让他忐忑不安。因为到现在他也没有把自己和钱萨萨已有的特殊关系的真相告诉钱国庆,哪怕是一点点迹象,他都没有向钱国庆表露过。这种憋闷完全是因为他心里的内疚所导致的。    
    ……    
    钱国庆躺在床上才想起来,白天有个病例他一直没能做出最后诊断。一个随军家属的乳房软组织活检,究竟是良性还是恶性的,他一直没有把握下诊断。梁老头儿去地方医院开会,要好几天以后才能回来。本想把切片寄出去,请全国的同行们会诊,但他担心会因此引来同行们的笑话。说实在的,这一年来,钱国庆的业务水平提高得实在太慢,他的心思很少用在自己从事的事业上。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尽是些没头没脑的日巴的事情。当他一旦想起自己将来的前途,除了悲观,他看不到任何值得自己欣慰的希望。他认定自己是个很颓废的人,没有追求也没有激情,一个典型的混世庸人。    
    江小玲跟季有铭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居然又和好如初了。钱国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季有铭,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季有铭也懵懵懂懂,说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一天他突然接到江小玲打给他的电话,说可以跟他见一面,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当然也包括钱国庆。见面以后,江小玲的态度完全出乎季有铭的意料,她非但没有一句责骂,反而表现得要比以前温柔体贴、通情达理了许多。    
    “我都莫名其妙,真的,”季有铭非常认真地说,“她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敢问。这女人真是让男人琢磨不透。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钱国庆疲惫地摇摇头,说:“这天下所有的热恋男人,你季有铭可能是最傻、最日巴的一个!”    
    “为什么呀?”季有铭急切地想知道钱国庆何出此言。    
    “江小玲现在看我跟八辈子冤家似的,我还纳闷儿我招谁惹谁了呢。你还好意思问我?日巴,你说你这不是弱智是什么?!”    
    “我是让江小玲给彻底整治服了。我傻,我现在真的特傻。没辙!”季有铭“嘿嘿”乐了,又是一副很幸福、很没出息的日巴模样儿了。    
    通过这件事,钱国庆对李干事的认识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明白,江小玲的态度之所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跟那天上午李干事同她的那场谈话有着直接的关系。至于李干事都跟江小玲谈了些什么,别人无从知晓。看来政治思想工作的确很重要,而李干事显然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一把高手。    
    季有铭和江小玲一如既往地爱得死去活来,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钱国庆的生活也恢复了昔日的平淡和无聊。王姗姗频繁的来信丝毫没有重新点燃他对这段情感经历来去匆匆的激情。他想,也许等王姗姗休假回来,两人相聚以后,情况可能会有所好转?    
    


第四章高烧不退 (1)

    十六    
    一个月后的一天深夜,钱国庆又一次被科主任梁老头儿从床上叫了起来。这一次既不是谁被捉了奸,也不是擒了哪个贼。梁老头要他去参加一例紧急尸检。死者是一位不满18岁的汉族姑娘。公安人员初步鉴定,系被人奸杀。由于地方公安局的法医当时正在内地出差,加之死者的父母是军队职工,案发地点又在部队营区,所以,应地方公安机关和检察院的请求,梁老头让钱国庆和自己一起参加这次法医鉴定工作。    
    当钱国庆掀开死者身上的被单的一刹那,他差点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昏死过去了。那个姑娘竟是跟龚丽红极度的相象,从相貌到身体,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姑娘死得很惨,颈部有被绳索勒挤的痕迹,身上有多处被殴打和刺破的伤痕……有一度钱国庆完全丧失了思维,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在他身边没有别人,其他人正在解剖室外面忙着更衣。稍稍清醒过后,他伸出手,将姑娘那双死不瞑目的大眼轻轻合上了。能够看出来,那位姑娘活着的时候,跟丽红一样的美丽,他完全就像是看见了龚丽红。他脑子里浮现出月光下裸露的天使竟能和眼前的这具尸体完全重叠在一起……短暂的幻觉把他的灵魂带到了那繁星密布的遥远夜空,他仿佛看见了龚丽红在向他招手……当他把眼光再次落到姑娘尸体上的时候,想到再过一会儿那一把把阴冷锋利的各种刀锯将通过他的手,在片刻之间把姑娘变成血肉模糊的残损躯壳,他那被现实和记忆搅乱搞混的思维,就像是一头被剜了双眼的野牛,毫无目标地狂乱奔撞起来……    
    ……    
    钱国庆病了,病得很重,高烧不退,却查不出病因。    
    全院上下的各科专家为钱国庆集体会诊,结果意见各异,无法统一。最后只好采取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权宜性救治措施。钱国庆的病情持续恶化,并时常出现昏迷谵语的症状。江小玲不无担忧地告诉季有铭,钱国庆这次恐怕是有点悬了。季有铭怀着沉痛的心情,三天两头地来到医院守护在钱国庆的身边。他想,万一钱国庆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起码能替他写个遗嘱什么的。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神秘的老头儿,跟钱国庆进行了一次久久的密谈,老头走后的第二天,钱国庆的病情即开始稳定了。事后季有铭才知道,那个老头儿是市公安监狱的监狱长。于是有人猜测,钱国庆八成是撞了鬼中了邪了。按医学的说法,就是精神病的一种——癔病,洋医名曰:歇斯底里。    
    “你想象不到当时我的那种感受,”钱国庆紧咬着腮帮,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对前来探望自己的季有铭说:“老天爷对我太狠毒了!我没想到命运会这么残忍地捉弄一个人。我几乎快要疯了,我甚至刚一联想到,如果这就是龚丽红……突然就有一种连我自己都发毛的强烈欲望——我想杀人!尽管我不知道该杀谁,为什么要杀?但我就想挥舞着血淋淋的钢刀胡乱砍杀我所见到的一切!”    
    看着钱国庆的表情和听着他讲话,季有铭的背上飕飕地直冒寒气。他甚至后悔自己今天不该来看望钱国庆。他当然无法感受钱国庆这种撕心裂肺的巨大痛苦和经受的强烈刺激,但他能够想象这种无比残酷的巧合,给钱国庆带来的打击和折磨一定是太大了。要不这人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    
    钱国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完成解剖的,他简直像一台机器……    
    事后,梁老头评价钱国庆那天的表现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梁老头总是教育晚辈们,一个优秀的解剖师应该在感情上对死者绝对尊重。当你握在手里的解剖刀在划破冰冷的躯体时,就应该有一种油然而升、发自内心的对死者的真诚歉意和对亡灵的哀伤。这种感情是旁人不可能体会到的。因为每一个躺在你面前的都是曾经有过鲜活的生命和寄托在这个生命中的无数希望。也许是梁老头儿认为钱国庆那天是达到那种境界了。    
    可惜的是钱国庆没有哲学细胞,他无法把这种心情和认识变成一种理论。在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以前,他很少有过这么强烈的感受。那天解剖完了以后,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单独为那位姑娘擦洗的身体……他一边擦洗,一边晕晕乎乎地胡思乱想,这也许真是老天的旨意?因为丽红走的时候,他没能在她的身边!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丽红牺牲的时候也是18岁。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季有铭发现钱国庆的眼里闪耀着晶亮的泪花,他以前没有想到,钱国庆一生经历的这些复杂而又伤感的坎坷给他造成的心灵创伤竟然会有这么沉重。    
    钱国庆告诉季有铭,他已经决定彻底改行了。他终于发现到自己的德行和性情都不适合再从事这种工作了。老监狱长曾对他说,人的一生在很多时候,虽然难以随意选择自己的命运,但完全可以调整自己面对命运的勇气,选择新的情感归宿。就拿那个叛徒来说,他的肉体和灵魂在经历了常人都无法想象、也无法体验的巨大痛苦后,凭着勇气和良知选择了他的归宿。他作为一个叛徒是卑鄙无耻的,也是最肮脏丑恶的,但他作为一个人,他面对命运的勇气和做人的原则,却应该是值得后人深思的。    
    “那你以后打算干嘛?”季有铭问。    
    “不知道,反正解剖刀我再也不会碰了。妈的,太可怕了!”他说。    
    季有铭点点头,说:“要不干脆转业吧,回内地随便找个轻闲的单位一待,上班喝茶看报纸,下班喝酒看电视,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强吧。”    
    “转业?别扯淡了,转业回去我能干什么?混吧,混一天是一天,用你们北京的人话说,爱谁谁吧!”钱国庆沮丧地说。    
    季有铭忧郁地看着他,一个男人一天到晚这么活着得多累呀!要说这钱国庆平时挺明白一个人,劝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事情一到自己头上怎么就傻逼了呢?不过也难怪,这家伙经历的事儿也忒多、忒闹心了。他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他,就让他说吧,可能说出来会好些。季有铭发现自己跟钱国庆属于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物种,或者说思维的方式不一样,可究竟为什么不一样,他不知道。但他隐隐约约觉得,钱国庆的神经似乎跟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神经病?可钱国庆怎么可能是神经病呢?季有铭越想越糊涂,他决定不想了。累,真他妈累!    
    钱国庆发现和王姗姗的关系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他的情感世界里唯一能够容下的女人——只有龚丽红一个。他在彷徨、苦恼的同时,又靠着对龚丽红的思念,陶醉在一种黑暗、混浊的幸福和欢愉之中。其实这种心态在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着,一旦有了风吹草动,即可膨胀爆发。这段时间,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龚丽红。一幕幕往事清晰地再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沙漠的风暴,一遍又一遍地淹没着他已经荒凉的心灵世界。他觉得自己的身心变成了一具干瘪的木乃伊,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只有悠悠岁月留下的斑斑痕迹。他不止一次想到过死,也许有一天他突然死了,一了百了,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把生命看成是一种负担,这种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才有的了。    
    


第四章高烧不退 (2)

    王姗姗接到江小玲发给她的电报后,提前结束了休假,救火似地赶回了拉萨。钱国庆事先并不知道江小玲给王姗姗发过电报。王姗姗的突然出现令他非常吃惊,但也让他多少感到一丝安慰。    
    “我刚到,还没回宿舍呢。你怎么了?”王姗姗焦急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重感冒。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小玲给我发的电报。我都快急死了!……”看着衰弱、萎靡的钱国庆,王姗姗的眼圈开始泛潮了。    
    “这个江小玲,简直多管闲事。我这就一感冒,已经好多了……”钱国庆尽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她的突然出现并没有给钱国庆带来喜出望外的激情,她有些失望了。    
    “我当然高兴。只是我、我,怎么说呢,我真的是没什么大病。害得你提前这么多的时间赶回来。这个江小玲!”钱国庆对江小玲不征求自己意见,擅自给王姗姗发电报的行为颇有些恼怒。    
    王姗姗的假期还有一个月,虽说她提前回来了,但她仍然可以就地休假。于是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照顾钱国庆身上了。王姗姗没有太多在意这段时间以来,钱国庆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宁愿相信这只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怪病给钱国庆心理上造成的暂时忧郁。    
    在王姗姗的精心护理和调养下,钱国庆的身体迅速康复。然而钱国庆的这场怪病的病根,除了他本人,就只有季有铭知道了。至于季有铭会不会私下在江小玲面前出卖自己的隐私,他暂时还无法断定。反正他已经一再叮嘱过季有铭了,要他替自己坚守这个秘密。    
    “我这次回来发现你跟江小玲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你们到底怎么了?”王姗姗笑着问。    
    “她跟你说什么了?”钱国庆反问道。    
    “她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这种事我当然应该先问你啦。你们闹意见了?”王姗姗依旧笑眯眯地问。    
    钱国庆只好把江小玲和季有铭的那场闹剧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然后苦笑了一下,又说:“这还不都是为了季有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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