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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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舰哗变-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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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份函电,而任何一个半吊子的预备役通信兵,都能学到每小时译20份。难怪那些奴隶式的家伙要嫉恨我们——”

“这是你的歪理,异端邪说。”威利既觉得震惊又感到困惑。

“绝非歪理。这是明明白白的事实。无论是编译密码这一块,机械工程这一块,还是枪炮这一块——你会发现它们全都被简单化、规范化了,你只有在疯人院里才找得到干不了这种活儿的傻蛋。你必须牢记这一点。因为它说明了,并且使你顺从了海军所有的条令,所有必交的报告,所有对记忆与服从的强调,以及所有标准化的做事方式。海军是一个由天才设计,由白痴执行的杰出安排。你如果不是白痴而又加入了海军,那么你只有装作是个白痴才能运作自如。你原有的智力告诉你的所有那些捷径、秩序及常识性的变化都是错误的。你必须学着打破它们,经常自问,‘假如我是个傻瓜,我会怎么做这件事呢?’要把你的思想降低到爬行的速度,然后你就永远不会出错了——好了,卡莫迪老弟的往来函电都清理完了,”他补充说,把那摞电稿推到一边,“要不要我把你的活也干掉?”

“不用了,谢谢您,长官——您对海军的评论可相当辛辣呀——”

“不,不,威利,”基弗诚恳地说,“我对设计的整体是赞同的。我们需要一支海军,而在一个自由社会里要经营海军别无他法。要看清真实的图景只需花一点时间,我现在把我的分析成果传授给你。你有智慧和功底。用不了几个月你就会得出和我同样的结论。你还记得苏格拉底让那个奴隶用一根小棍在沙地上演算出同底等高的正方形面积是等腰三角形面积的两倍的事吗?一个自然的事实经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显现出来。你很快就会发现它的。”

“所以这就是你解决舰上生活难题的方法了?‘海军是由天才设计由白痴执行的杰出安排’。”

基弗微笑着点点头,说:“这是忠顺记忆力的绝好证明,威利。你终究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海军军官的。”

几个小时之后,威利又回到舰桥上与马里克同值中午12点至下午4点的班。德·弗里斯舰长在驾驶室右侧他的那张窄椅子上打盹儿。放在椅子下面甲板上的小白铁托盘里盛着他吃剩下的午饭:一块掰开的玉米松糕、一些瑞士牛排碎渣和一个空咖啡缸子。天气晴朗炎热,海浪翻起白色浪花。“凯恩号”剧烈地摇摆着,发出吱吱的响声以15节的航速破浪前进。电话铃响了。威利接电话。

“前锅炉舱请求放烟。”电话那端一个嘶哑的声音说。威利向马里克重复了这一请求。

“同意。”值勤军官看了看桅杆上飘动的旗子说。烟囱那边传来隆隆的声音,滚滚的黑烟涌了出来一直朝下风头飘去。“这是个排烟的好时机,”马里克说,“风是横向吹的,正好把烟灰全都吹走。有时候为了调正风向,你不得不先改变航线,然后再请求舰长批准。”

军舰猛烈而持久地摆动了一下。舵手室甲板上的橡胶垫子一下子全滑到了甲板的一侧,堆成了一堆。威利紧紧抓住一个窗户的把手,舵手则在全力抢救胶垫。“风横向劲吹时舰体大幅度摇摆是很自然的。”他说。

“这些旧舰船就是在干涸的船坞里也照样摇摆,”马里克说,“船头干舷高度太大,船尾太重。完全是因为那扫雷装备,稳定性相当差。横向风真能把她吹翻。”他悠闲地走出舵手室,来到右舷边上,威利也跟了出来,很高兴有机会享受拂面的清风。在狭小闷热的驾驶室里,船的摇摆使他很不舒服。他决定在值勤的大部分时间里就呆在舱外露天里。这会使他的皮肤晒得黝黑漂亮。

那位海军中尉不停地观察着海面,有时用他的双筒望远镜扫视大片海平面。威利亦步亦趋地像他那样做,可是海面上空无一物,不久他就腻烦了。

“马里克先生,”他说,“您觉得基弗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中尉吃惊地侧目看了他一眼,“他那可恶的头脑太敏锐了。”

“你认为他是个好军官吗?”威利知道自己越礼了,但克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中尉又将望远镜举到眼前。

“过得去罢了,”他说,“与咱们这些人一个样。”

“他似乎不太看得起海军。”

马里克哼了一声,“汤姆看不起的事情多了。将来得让他到西海岸去见识见识。”

“您是西海岸人吗?”

马里克点点头。“汤姆说那是留给人类学家研究的最后一块原始地区。他说我们是一群只会打打网球的白种野蛮人。”

“您战前是干什么的,长官?”

马里克不安地看了看正在打盹的舰长,“捕鱼。”

“是商业捕鱼吗?”

“喂,基思,值班时间不是让我们漫无目的的闲聊的。你如果对这艘军舰或值班有什么问题那当然另作别论。”

“对不起。”

“舰长对这种事不甚严格。但值班时还是专心些为好。”

“那当然,长官。只是没什么事发生,所以——”

“一旦有事发生,一般都来得很快。”

“对,对,长官。”

过了一会儿,马里克说:“那儿有情况。”

“哪儿,长官?”

“离右舷一个罗经点。”

威利将望远镜对准那个方向。在彩虹般闪亮的浪尖后面什么也没有——除了——他想可能有两个,不,三个淡淡的黑点,像下巴上没刮掉的胡茬子一样。

马里克叫醒舰长:“发现三艘驱逐舰的桅杆,舰长,在会合点以西大约3英里处。”

舰长像嘴里含着东西似的含糊地说:“好的,加速到20节靠近它们。”

那三根头发丝似的黑影变成了桅杆,随即舰体也显出来了,那几艘舰船不久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了。威利对这些侧影很熟悉:三根烟囱,第二根与第三根烟囱之间有轮廓不整齐的空隙;细弱的3英寸火炮;倾斜的平甲板;舰艉处怪模怪样地装着两台起重机。它们是“凯恩号”的姊妹舰,两个混蛋驱逐扫雷舰。舰长伸了伸懒腰,从驾驶室走到舰桥的翼台上。“看看它们是哪些舰?”

信号兵恩格斯特兰德抓起一个长筒望远镜努力看那些舰船的舰艏号码。“弗罗比歇尔——”他说,“琼斯——摩尔顿。”

“‘摩尔顿’!”舰长惊叫道,“再看看。她该在南太平洋上啊。”

“DMS21,长官。”恩格斯特兰德报告道。

“你知道什么。嘿,‘萨米斯公爵号’又和咱们在一起了?发信号告诉他们‘德·弗里斯向铁公爵致敬’。”

信号兵开始忽闪起一个装在旗袋上的大型探照灯。威利拿起那个长筒望远镜对准“摩尔顿”。那三个字母DMS(驱逐扫雷舰)靠得越来越近了。威利觉得他看见了在舰桥围栏上趴着的凯格斯那张可悲的长脸。“‘摩尔顿号’上有个我认识的人!”他说。

“好啊,”德·弗里斯说,“这可使这次行动更加容易了——继续行驶,史蒂夫,跟在‘摩尔顿’后面,保持1000码距离,排成疏开纵队。”

“是,遵命,长官。”

威利曾经是弗纳尔德楼操纵信号灯的冠军。他为自己能用摩尔斯电码每分钟发八个字而自豪。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由他操纵信号灯更自然的事了。所以,恩格斯特兰德刚松手,他就向“摩尔顿”发开了信号。他要向凯格斯致意,而且他还以为显显他在摩尔斯电码方面的本事也许会使舰长对他的看法稍稍升高一些。信号兵——恩格斯特兰德和两名助手——惊呆了,直瞪瞪地看着他。“别担心,小家伙们,”他说,“我会发。”水兵们都一样,他想,把他们那点小技艺当成大宝贝,看见一个军官能干得如同他们一样在行就心生嫉恨。“摩尔顿”的回复信号发过来了。他开始拼出“你-好,凯-格-斯——多——么——”

“基思先生,”耳边传来舰长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

威利住手停发信号,但手仍留在信号灯快门的操纵杆上。“只是想向我的朋友问好,长官。”他若无其事地答道。

“我明白了。请把你的手从信号灯上拿开。”

“是,长官。”他使劲拉了一下信号灯的操纵杆,服从了舰长的命令。舰长吸了一口长气,又慢慢吐了出来,然后以忍耐的口气说:“我应该向你讲清楚一件事情,基思先生。本军舰上的通讯设施与大街上的公共付费电话可不一样。舰上只有一个人有权决定发什么信息,而那个人就是我本人,所以今后——”

“这又不是什么正式信息,长官。只问个好——”

“讨厌,基思,你等我把话讲完!本军舰无论在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理由,要发出无线电信号或视觉信号,不论信号发出的方式是什么,就都是正式通讯,对此,我,只有我负这个责任!现在,你清楚了吗?”

“真对不起,长官。我刚才真的不知道,不过——”

德·弗里斯转过身,对那个信号兵咆哮道:“真他妈的该死,恩格斯特兰德,你是不是值着班就睡着了?那个信号灯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长官。”恩格斯特兰德低下头说。

“虽然这是因为某个军官碰巧不知道通讯程序,但这不能成为你的借口。即使是副舰长要动那个信号灯,你也要一脚把他踢到舰桥那边去,远远地离开信号灯。倘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就罚你十次不准上岸。放机灵点!”

他大步走进驾驶室。恩格斯特兰德责怪地看了威利一眼,走到舰桥的另一侧。威利凝望着大海,脸上直发烧。“好个乡巴佬,真是个愚蠢自大的大乡巴佬,”他心里骂道,“找一切借口显示自己有多了不起。故意找信号兵的茬儿好让我更受羞辱。不折不扣的迫害狂,妄自尊大的普鲁士家伙,蠢货!” 
9

凯恩舰哗变II “凯恩号”军舰




10 丢失的电报



那几艘扫雷舰于凌晨4时正排成一条彼此相距1000码的斜线,开始布放扫雷装置。威利走到舰艉上观看着。

他看不出眼前的活动有任何意义。那套装备是一团纠结在一起的脏兮兮、油腻腻的缆绳、钩环、浮标、绳索与铁链。六七个舱面水兵光着脊梁在马里克的监视下来来回回地忙着,一边在起伏颠簸的舰艉上四处与那堆破烂较劲,一边沙哑着嗓子喊叫着,警告着,用语的下流污秽不堪入耳。军舰大幅摇摆时,海浪刚好打到他们的脚踝上,海水在扫雷装备四周激荡。在威利看来,那场面简直就是一片混乱和惊慌失措。他推测“凯恩号”的水兵们根本不适合他们的工作,而是正在证实古老的格言:

当遭遇危险或疑点,

跑圈,尖叫并呼喊。

这样大呼大叫了20分钟之后,那位指挥这场战争之舞的副水手长,一个矮胖结实,声似蛙鸣,性急如火,名叫贝利森的小头目高声报告道:“马里克先生,右舷一切准备完毕!”

此时,攀附在一台巨大的蒸汽起锚机上避水的威利心里怀疑那堆一团乱麻似的东西算什么“准备完毕”。

“基思,”马里克厉声喝道,“快离开那起锚机。”

威利跳下来时,正好赶上一个海浪打上甲板,打湿了他小半截裤腿。他涉水走到后甲板船室的梯子前,爬上去观看下面的工作会如何进行。水兵们将一个蛋形扫雷器挂到一台吊车上。随着马里克一声口令,他们把那套装备整个地从船侧抛入海中。顿时,沉重铁器的撞击声,铁链的嘎嘎声,浪花的拍打声,水兵们的喝骂声,蒸汽的喷射声,起锚机转动的吱吱声,乱哄哄的奔跑声汇成了一曲不堪入耳的华彩乐章,随后是一片骤然降临的寂静。扫雷器从右舷干净利落地呈扇形向外展开,缓慢下沉,水面上的红色浮标标示出它所在的位置。紧密地绕在起锚器上的锋利的钢索均匀地放开。一切都像扫雷手册中的示意图一样,井井有条,毫厘不差。

左舷扫雷器的投放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威利再也不敢肯定那无懈可击的第一次投放究竟是出于运气还是凭着技术。当混乱情形与污秽的谩骂声像前次一样达到高峰时,他觉得主要还是靠运气。但是经过又一轮的溅落,转动,嘶喊,咒骂,直至复归寂静——第二台起锚器像第一台一样干净利落、顺利地完成了作业。“我死也不信。”他大声说。

“为什么?”

这声音使威利小小地吃了一惊。德·弗里斯舰长正趴在他旁边的船舷上观看水兵们操作。

“啊,长官,我觉得干得相当漂亮,没别的意思。”

“这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一次投放,”德·弗里斯说,“嗨,史蒂夫,你怎么竟然用了45分钟?”

马里克仰面冲他微笑着说:“您好,舰长。怎么啦,我认为小伙子们干得不算很差呀,他们已四个月没干了。舰长,你看看,其他舰只甚至都还没开始放呢。”

“谁管那些乱糟糟的铁桶呀?我们在努美阿岛时只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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