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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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舰哗变-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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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我会永远吉星高照呢?反正我需要这个姑娘。她是迄今为止我惟一想得到的姑娘。”

“威利,你今年23岁。你爸爸30岁才结婚。在以后的6年里,你会遇见千百个女孩的。”

“您一直在说我是因为自觉有愧才想和她结婚的。您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感受?我爱她。她美丽,性情好,她并不愚蠢,我肯定她会成为一个好妻子,就算她出身卑微,那又算得了什么?我想我如果放弃了她,我会抱憾终生的——”

“亲爱的,我在同你父亲结婚之前撕毁过两次婚约。每次我都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我要妻子的出身有什么用?我如果能从这场该死的战争中活着回来,我会是个什么?一个弹钢琴的人——”

“你这就错了,而且你明知道你错了。威利,你很快就长成大人了。演艺业真的还是你喜欢的行当吗?难道你还没有开始认识到你除了摆弄钢琴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可做吗?”

这一下击中了威利的要害。在“凯恩号”军舰上那些漫长的值班时段里,威利越来越觉得自己在钢琴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只是个半瓶子醋而已。战争结束后他真正想干的是去一所大学里工作,在一所像普林斯顿那样安静、崇高的学校教教文学,最后也许再写些学术著作,甚至写一两部小说(这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梦想,几乎连对他自己都没有明确地说过)。“我也不知道我将要干什么。那全都是遥远将来的——”

“我知道你将会做什么。你将成为一名杰出的学者。等到我故世时,你就将富有、自立了,而且你将跻身于教育家与哲学家们的行列,与——科南特【詹姆斯·布赖恩特·科南特(James Bryant Conant,1893-1979),美国科学家和教育家,战后要素主义教育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译者注】、霍金斯【戴维·霍金斯(David Hawkins),美国教育哲学家、科学教育家,著有《脚踏实地的展望》、《学科学的关键障碍》等。——译者注】那样的人为伍——而且说真的,威利,梅与这种图景匹配吗?她会快活地做一位大学教授的夫人吗?你能看着她给威克斯院长倒茶或同科南特博士随意谈天吗?”

他起身,走到餐桌前,从冰桶里捞出那个酒瓶。酒瓶里只剩下半杯淡酒。他倒出来全都喝了。

“威利亲爱的,我是在跟你讲你爸爸要跟你讲的话呀。他肯定不会像我说得这样粗俗、直白。我很抱歉,可是我已尽了我的所能。若是我全说错了,那就算我没说吧。”

她快步走到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钱包那儿,拿起一块手绢轻轻擦了下眼睛。威利立即跟过去伸双臂搂住她的肩膀。“妈妈,我不是生气。我知道您是在做您认为对的事情。这是一个很难处理好的困难情况。总会有人受到伤害的——”

“只要伤害的不是你,威利,我就不在乎。”

威利离开她,走进卧室,在那张双人床与梳妆台之间踱来踱去,尽管他脑子里乱成了一片,他还是注意到他母亲干净利落的生活习惯,她把她的便鞋、绣花丝绸睡衣,以及他在她五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那套银制化妆用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

他的立场动摇了。他确实是出于负罪感才向梅提出求婚的,确实怀疑她是用委身于他进行婚姻赌博,确实为她的出身门第感到羞耻,确实难以心安理得地把她作为自己学术生活的伴侣。他不能肯定自己真的爱她。在约塞米蒂度过的那个夜晚给他的感情蒙上了阴影,在他与梅的关系上罩上了一层怀疑与用心不良的乌云。他究竟是一个落入圈套的傻瓜呀,还是一个热切的情人呢?毫无疑问,无论从哪方面想,他都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落入圈套的傻瓜。他的自尊心经不住了,一阵难过得想吐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脸色惨白。“你这个可怜的大傻瓜。”他对着镜子低声说,然后就回到客厅。他母亲还在他走时的原地站着没动。“哎,妈妈,咱们别再谈这件事了。”他跌坐在一把扶手椅里,用一只手捂着眼睛。“明天什么都不干了。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想想。”

“亲爱的,你不是原打算在这次去美国旅游时结婚的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我跟您说过她甚至还没有接受我的求婚呢。”

“她真聪明。噢,威利,至少等你下次回来时再说吧。在你行将回去打仗时将一个姑娘拴死在婚姻上是不公平的。答应我这次先别结婚。这是我对你的全部要求,而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您,妈妈。我也许不结婚了。但我不能跟您说我将抛弃她,因为我大概也不会那样做。”

“我满意了,亲爱的。”她将一只手放在她儿子的肩上安抚了一下就走进了她的卧室。她的儿子仍颓丧地在扶手椅上坐着。过了一会儿,她一面在梳妆台前往自己鼻子上扑粉,一面向她儿子喊道:“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亲爱的?”

“干什么?”

“我想喝几杯烈性白兰地,然后去看一场滑稽逗乐的电影。你知道城里有这样的电影上演吗?”

“对不起,妈妈。我等会儿要去见梅。”

“哎,好啊,”她兴致勃勃地说,“你有时间先陪我喝一杯吗?”

“没问题。”

“梅住在哪儿啊?”

“在圣·弗朗西斯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

“哦,那好,你在往那里去时也许能顺便把我捎到某个电影院去。”

“没问题,妈妈。”威利走到窗前,将前额顶在凉爽的窗框上,眼前一片空茫。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这么难受过呢。他的嘴紧贴着木窗框。未作任何思考,他就咬住了那木框,在上面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咬了一嘴的漆皮和尘土。他用手绢擦了擦嘴,呆呆地注视着木框上的那两排牙印。

“哼,”他想,“有些人还把爱心刻在树上呢。”

他第二天在机场送别了梅。他们的送别之吻是炽烈的,但什么事都没定下来。他没有把他和他母亲的谈话如实地告诉梅。他们含糊地非正式地订了婚,没有订婚戒指,也没有明确的时间安排,一切都要等战争结束以后再说。梅似乎是满意的,反正她没有作任何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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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舰哗变IV 上岸度假




18 斯蒂尔威尔的休假问题



“在‘凯恩号’的大修工作还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或稍多一些即可完成时停止一切维修工作。将大修时间削减为三周。‘凯恩号’不得晚于12月29日起程开赴珍珠港。”

威利将这封电报送到设在干船坞附近一个仓库里的“凯恩号”的临时办公室,交给了马里克。所谓办公室其实只是在一个从事海运业务的繁忙的大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了一张办公桌。这位新上任的副舰长和杰利贝利白天大部分时间便在这里用一台老掉牙的打字机处理该军舰的事务,他们的周围摆满了堆得高高的,像要倒下来似的一堆堆记录册、表格、卷宗、参考书和各种各样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文件。

“老天爷在上,咱们遭人暗算了。”马里克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威利问道,“第二批人的休假没有了么?”

杰利贝利的手指在打字机上停住不动了,他虽然没抬起头来可是却可以看出他的脸似乎变长了。

“我希望不是那样。杰利贝利,给我接通舰长的电话。”

这位海军通信员在两位军官正在坐立不安时接通了凤凰城。“长官,”他用手捂着话筒说,“是奎格太太在接电话。她说舰长昨晚在外面呆得很晚才回家,现在还睡着呢。她问是不是急事。”

副舰长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12点一刻了,便说:“告诉她是急事。”

通信员按指示传完话之后,急忙把话筒递给马里克。大约过了两分钟,马里克听见奎格那沙哑的满心不高兴的声音问道:“喂?又出了什么事了?”

副舰长在电话上慢慢地把那封电报念了一遍。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没说话,但可以听见那位舰长呼呼喘粗气的声音。“好。那是给我们的命令。就照命令执行吧,”奎格说,“通知船坞负责修理的军官,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你知道该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长官。”

“我认为我没必要回到那儿去,不过如果你觉得自己处理不了的话,我可以回去。”

“我觉得我自己能处理,长官。我想向您请示有关休假的事情。”

“哦。唉,那怎么办呢?我可不能放你去休假,史蒂夫。我很抱歉,这次休假真是太糟糕了——”

“舰长,我主要考虑的是那些水兵们。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第二批人连一天假都休不成了。”

“哈,这可不怪我啊。这只是碰上倒霉——”

“舰长,我只是想如果我们能早些把第一批人叫回来,我们就仍有可能给其他人放一周假——至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能休一周假。”

“那样你怎么能做得到啊?他们是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呀。”

“哦,我有他们转信的地址。我会给他们打电报的。”

“哈!你不了解水兵。他们会说他们没接到过电报。”

“噢,我会命令他们必须给我回电承认收到电报的。对那些不回电的,我就打电话。对那些打电话都找不到的,我就给他们写专递挂号信。”

“谁为那些电报呀,电话呀,专递什么的付钱呀?”舰长有点生气地说,“我们可没有专门的款项给——”

“我们舰上的福利基金还有一笔结余款呢,舰长。”

沉默了一会儿,舰长说:“好吧,你如果不怕麻烦,我不反对。我跟你一样希望那些水兵能休上假,不过你要切记,这时候还有别的重要事情也需要做的。去打电报、电话去吧。每回来一个你就可以放一个去休假。”

“谢谢您,舰长。军官们怎么办呢?”

“不行,我恐怕军官们只好认倒霉了。我们可以在他们接到调令的时候建议给他们延长假期。舰上的一切都还顺利么?”

“嘿,这个电令可把咱们的事情弄惨了,舰长。不过我想,我们只要尽快再把一切都弄妥当就行了。”

“那些新分配的军官都到舰上报到了吗?”

“已有两个来报到了,舰长——佐根森和杜斯利。”

“好的,让他们立即开始训练课程。他们必须每天交一份作业,否则不准上岸休假。”

“嗯,是的,舰长。”

“好啦。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别不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们是否能安装好那些新的雷达设备啊?”

“能安装好的,舰长。那件工作已完成一多半了。”

“噢,好的,那可是这次大修的主要之处。好啦,再见。”

“再见,舰长。”

那位通信兵步履笨重地跑了出去,手里捏着一份第一批休假人员的名单和一份由马里克口述的招回他们的手写的电报稿。他从斯蒂尔威尔旁边擦身而过。斯蒂尔威尔双手攥着帽子,走到马里克的办公桌前。

“对不起,打扰您了,马里克先生。”这位二等准尉声音颤抖地说。“您好,基思先生。”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份皱巴巴的电报交给副舰长。马里克皱着眉头将电报看了一遍,随即递给了威利。

母病危。医生说将不久于人世。速回。保尔。

“保尔是我的小弟弟,”这位水兵说,“您认为我可以因急事请假吗,马里克先生?”

“你的情况有点复杂,斯蒂尔威尔——威利,因急事请假的手续是什么?”

“不知道。从我担任军纪官以来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杰利贝利知道,马里克先生,”斯蒂尔威尔插嘴说,“我们在瓜达尔时,德·劳奇就请过急事假。他父亲死了——”

“威利,给船坞的牧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关手续的事儿。”

牧师不在他的办公室,但他的勤务兵告诉威利说习惯的做法是向该水兵家乡的牧师或当地的红十字会核对一下,以证实病情的严重程度。

“我们怎样才能与你家乡的牧师取得联系,斯蒂尔威尔?你知道他的通信地址吗?”马里克问道。

“我不属于任何教会,长官。”

“哦,那我看就得找红十字会了。威利,发一个电报——”

“长官,我住的是一个小镇,”斯蒂尔威尔赶紧插嘴说,“我不记得有什么红十字会的办事处——”

威利仔细看着那水兵说:“红十字会会查到病人的情况的,斯蒂尔威尔,不用担心——”

“可是等到那时候我母亲可能已经死了。长官,您已经看了我弟弟的电报了,您还需要什么呀?”

威利说:“斯蒂尔威尔,你走开一会儿,我有话要跟副舰长讲。”

“是,长官。”那水兵退到房间的另一侧,没精打采地靠在墙上,拇指钩着裤袋,头上的帽子向后仰着,脸上一副闷闷不乐和绝望的神气。

“那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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