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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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夫人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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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院宁静,偶尔有清风拂过枯叶的声音,簌簌作响。
    八角亭中传来袭人茶香,白雾袅袅。蒸腾的水气之后,是殷岁晴朦胧柔美的面靥。
    自从段俨来后,她只笑着说了一句“见过瑜郡王”,便再无他话,一门心思放在面前的茶具上。她不仅点心做得好吃,更是煮得一手好茶,殷如最喜欢喝她煮的毛尖,可惜自打她嫁去陶府后,便很少有机会能喝到了。
    茶水煮至三沸,殷岁晴撇去上面漂浮的泡沫,往里面添了一些细盐粒。她做起事情来很是专注,唇畔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娴静温婉,赏心悦目。
    段俨坐在对面的石凳上,视线从彩绘番莲花茶杯上移开,落在殷岁晴的面容上,带着些微稀奇。
    大抵是她眉心的花钿贴的恰到好处,竟让整张脸都形象起来。螓首蛾眉,朱唇皓齿,明明他看所有人都一个样,此时却觉得她与别人都不同。
    如此鲜活明艳,脱颖而出。
    段俨还当是自己的毛病治好了,抬头往她身后的丫鬟看去,蹙了蹙眉,还是分不清两人的模样。他们的脸在他看来,都长得同一个样,可是为何她的脸却如此清晰?
    正思虑时,殷岁晴倒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瑜郡王请慢用。”
    段俨回神,道了声谢,看着她的额头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殷岁晴微滞,没听懂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见他一直盯着她的眉心,少顷明白过来他所指何物,敛眸一笑道:“这叫花钿,瑜郡王以前不曾见过?”
    长安城曾一度流行眉心贴花钿的妆容,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宫外女子争相效仿之。近几年虽不如以前那般盛行了,但还是有不少姑娘喜欢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段俨是真不知道,一是他认识的女性少,二是他平常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了,也不关注女人脸上的妆容,因为实在看不出有何差别。
    今天是头一回仔细观察这玩意儿,他缓缓品了一口茶,恢复一贯的清高姿态,“没见过。”
    殷岁晴不知道他患有脸盲症,陶嫤以为舅舅们跟她说过,殷家几兄弟却又以为陶嫤告诉了她,未料想到头来,谁都没跟她提过这回事。
    殷岁晴只觉得这人清冷难接近,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既然他不说话,那边由她开头好了,不然两人在这干坐着委实尴尬。“瑜郡王想必见过家父和兄长了?”
    段俨回想了下方才在正堂的情景,好像是出来了几个人,但他记不住谁是谁。略一思忖,颔首道:“见过了。”
    “他们应当跟你谈了很多。”殷岁晴起身为他添茶,声音徐徐,却透着股坚定之气,“可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叫叫和靖儿是我的孩子,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瑜郡王手持茶杯,低声应道:“你放心,日后两家若能结亲,本王会对他们视如己出。”
    所谓视若己出,便是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这件事对瑜郡王来说确实不大容易。就连陪了他十来年的段淳,他也是最近才勉强记住他的脸,不至于在外头认错儿子,若是再来两个,可就太难为他了。
    殷岁晴放下心来,“我也一样。”
    她心知肚明,照这趋势下去,两家联姻在所难免。今天楚国公让她跟他见个面,不过是个过场罢了,话语权根本不在她手上。
    然而她才从上一段情感中醒悟过来,还没完全缓和,实在没心思接受另一个人。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段俨说起,没想到他竟意外地好说话:“无妨,本王不着急。”
    他踽踽独行十多年,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殷岁晴不无吃惊,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劝说他的话,哪知道一句话都没派上用场,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正要感谢时,他起身准备告辞,“你慢慢想,不必在意本王。”说罢行将转身,忽而回头看向她的脸,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下回见面别再贴花钿了。”
    他想看看,他究竟是记住了她的脸,抑或是只记住了那枚梅花钿?
    殷岁晴不明所以地摸了摸眉心,不得不多想。
    虽然她不喜欢过于繁琐的妆容,但他为何不让她贴花钿?有这么不堪入目吗?
    *
    回去时正值晌午,段俨带着侍从到前院正堂辞行。
    楚国公想留他一道用膳,顺道套一套他跟殷岁晴都说了什么话。然而段俨不配合,他坚持离去,楚国公强留不得,唯有遗憾地把他送到门口。
    不多时仆从牵马过来,殷如看着他骑上马背才回府。
    段俨手持缰绳,往前骑出两步,还没走远,前面便迎面驶来一匹棕色骏马,正朝着他的方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段俨毫无反应,继续走自己的路。
    倒是对方看到他后,双眸炽热地盯着他,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段俨终于注意到他,无奈看一眼实在不认识,好在身旁的侍从机敏,及时地附在他耳边提醒:“这位是户部侍郎陶临沅。”
    名字颇为熟悉,段俨总算想起来,他就是前不久殷岁晴和离的对象,陶临沅。
    那怪满月宴那天他对他如此警惕,原来是这么回事。
    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劲。既然是和离,便讲究个你情我愿,互不相欠,他为何却做出一副不甘不愿,苦苦痴缠的模样?
    *
    附近只有楚国公府一家官宅,段俨出现在此处,必定是从国公府出来的。
    他因何而去国公府?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最有可能的那个猜测,陶临沅心头一哽,连礼节都懒得同他摆了,直来直往问:“瑜郡王去楚国公府何事?”
    段俨大约知道他什么意思,有些见不得旁人优柔寡断的姿态,是以冷漠道:“去见本王未来的正妻。”
    果然,话音刚落,一记眼刀便杀了过来。陶临沅愤怒地看着他,“哪位正妻?”
    段俨总算看向他,茶色双瞳平静无澜,却在深处藏着一抹讥诮笑意,嗓音低哑:“你说呢?”
    言讫不等陶临沅有任何反应,他已握紧缰绳,骑马离去。
    *
    今天是陶嫤在国公府的第五天,算算日子应该回去了,陶临沅特地来接她回陶府。
    这事本可由府上下人代劳,但他疼陶嫤,又带着一股子私心,便选择亲自前来。
    可他想错了,楚国公府的男人正是不待见他的时候,他这时候过来,无疑是送上门的靶子。
    侍从到正堂通传,说是陶临沅来了,楚国公头一句话便是:“把他打出去。”
    侍从暗自擦了擦汗,“陶侍郎是来接三姑娘回去的……”
    楚国公听到他的名字便恼火,更别提要见他,当即便要操家伙:“我自己去收拾那小子!”
    打是不能真打,侍从和几个丫鬟连忙把他拦住,好言好语地说了许多话,才勉强劝他冷静下来。
    丫鬟把殷镇清几人请了过来,一堆男人凑在一块,终于的得出一个结论。
    “让他在外头等着。”殷镇流淡淡地喝了口茶,飘出一句话。
    侍从下去回禀。
    于是陶临沅就在府门口等候,一等便等了两三个时辰。
    直至暮色四合,霞光漫天,陶嫤才知道陶临沅来接他回府了。她的东西早已打点完毕,一想到又要离开殷岁晴,就千般万般的舍不得,扑在她怀中紧紧抱着不撒手。
    殷岁晴笑话她:“叫叫以前怎么说来着?又不是日后都见不到了,只要你想阿娘,便可随时来国公府看我,这会儿却哭什么?”
    陶嫤确实说过这句话,她呜咽一声,抬起湿润的大眼:“阿娘会一直给我做桂花糕吗?”
    殷岁晴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会的。”
    她这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摇香居。
    才走没多久,前面便有丫鬟过来传话,对殷岁晴道:“六姑娘,前面大公子让婢子问您,陶侍郎求见,你是否愿意?”
    殷岁晴正站在摇香居门口望着陶嫤的背影,人已走得很远了,她却仍旧不舍得进去。
    听闻此言,她微微回神,偏头看向那位粉褥小丫鬟。
    “不见。”
    既已分别,何须再见?
    *
    听丫鬟说陶临沅亲自来接她,陶嫤前一点也不意外。阿爹出现在国公府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想不开,二是上门讨打。
    这两个原因都跟阿娘脱不了干系。
    正如她想的那般,才进正堂,便听到四舅舅殷镇汌的声音:“你以为岁岁还愿意见你?”

  ☆、第27章 遗憾

陶临沅自知理亏,毫无怨言,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我只想见岁岁一面。”
    话刚说完,正堂响起一声冷笑。
    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五舅舅,殷镇沛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掷到地上,站起来便准备教训他,“你当岁岁是什么?生气便和离,高兴便想见,趁我没对你动手之前,趁早滚蛋!”
    殷镇沛是几个兄弟中最冲动的一个,信奉一切事情都能用拳头解决。当陶临沅出现在楚国公府时他便想揍他,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陶嫤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忙上前拦住他:“五舅舅,不要打我阿爹!”
    她这个爹虽然混蛋,但到底真的疼爱她,他跟阿娘之间是一回事,眼睁睁地看着他挨打又是另一回事。
    陶嫤拼命踮起脚尖,用两只小手包住殷镇沛的拳头,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恳求:“别打我阿爹好不好?”
    殷家另外几兄弟担心老五的拳头伤了她,老四慌忙把她拉到一边,“叫叫别怕,你五舅舅就是吓唬吓唬他。”
    陶嫤不信,一脸希冀地看向殷镇沛。
    殷镇沛起初是真想狠狠揍陶临沅一顿,但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个小叫叫,在她期盼的目光下慢慢放下拳头,立即换成一张慈祥柔和的脸,“你四舅舅说的没错。”说完转向陶临沅,恶狠狠地威胁了句:“快滚,国公府不欢迎你!”
    老头儿殷如一早就被几个兄弟请回去休息了,他患有心疾,不能长时间逗留这儿,否则肯定会被陶临沅气得发病。是以堂屋只剩下他们五兄弟和陶临沅,若不是陶嫤赶来,估计很可能把他大卸八块。
    然而陶临沅非但一动不动,反而掀开袍裾,屈膝跪在他们面前:“请兄长让我见岁岁一面。”
    他头微垂,神情坚决,端是见不到殷岁晴不肯罢休的姿态。
    *
    这几天他在家里想了很多,从他们成亲到现在,一步一步究竟走了多少弯路。
    造成今天的结果,全是他自作自受。又或者说是他太过糊涂,至今才醒悟对她的感情。
    他们也曾恩爱过,只不过时间太短,短得几乎记不清楚。现在回想起来,几乎都是他们争辩不休的画面,他从没好好疼爱过她,也没承诺过她什么,只有在她提出要和离的时候,他十分痛快地点了头。
    目下想起来,恨不得拔了当初的舌头。
    现在他们和离了,他连见她一面都难。他想看看她过得如何,想问问她是否真忘了他,可是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难道只有他在后悔?
    这才几天,她已经要准备另嫁他人了。那个人身份比他尊贵,地位更是显赫,日后会不会还对她很好?
    只要一想到那场面,他便心口窒闷,嫉恨痛苦。
    明明前不久还是他陶临沅的妻子,何时便成了瑜郡王未来的正妃?
    *
    陶嫤看着他跪下,心中百般滋味,说不上来的难受。
    阿娘不会见他的,他这就是何必?
    他这么做,只会让几个舅舅更厌恶他而已。
    才刚这么想,殷镇沛便扬声唤来侍从,毫不留情道:“把他赶出去!”
    门外两名侍从面面相觑,面露为难,不知是否真该动手。陶嫤哪能真让他们赶走阿爹,毕竟他是来接她回家的,于是上前扶起陶临沅:“阿爹,咱们走吧,阿娘不会见你的。”
    陶临沅抬头,定定地瞧着她,好像她是唯一的希望:“她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虽然不忍,但陶嫤选择实话实说,想让他早点清醒,“阿娘跟我说过,她从不后悔跟你和离,你这又是做什么?快起来啊……”
    她拽了半天没拽动,陶临沅身形僵硬地跪在地上,脑子里都是陶嫤那句话。
    她从不后悔。
    所以说,只有他一个人迟迟不能放下,多么可笑。
    或许是嫌他受的刺激不够,方才殷家老大殷镇清派去的丫鬟回来了,走入正堂清楚地回禀:“回大爷,六姑娘说不见。”
    陶临沅一晃,撑在地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殷镇清听罢点点头,让她下去,对底下的陶临沅道:“听见了吗?不是我不让你见,而是岁岁不想见你。”
    他顿了顿,“你走吧。”
    这已是他们最大的宽容,若不是顾念着两家的颜面,几个兄弟都恨不得将他打得满地找牙。殷岁晴及笄之年嫁入陶府,如今过去十六年,竟落得一个和离的下场。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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