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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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爱-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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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面掩兵,至城外十里,只听一阵长鸣号角,匈奴亦列了方阵相待。 
骑兵方阵前列,国相驭马上前,笑着以中原礼相问候道:“孙将军,苍壁的春天,即使融了雪也还冷得冻人,你们汉人一定承受不住这冷吧?”他扬鞭一指,“你瞧瞧,你的士卒都在打哆嗦了!哈哈哈哈!” 
孙永航也勒马出列,笑着回道:“国相别来无恙?听你中气十足,可见伤已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哼!”国相见他提到当日那一箭,心中暗愧,但同时亦是佩服孙永航能力挽三弓,箭法又是如此奇准,“孙将军箭法高超,令人钦佩!今日一战,还要再次领教!” 
“好说。”孙永航豪气地一笑,继而面容肃整,令旗一挥,成刚便迅如强弩,一举率部掩杀过去,而早已就位的闻谚部、房辛部也一并掩杀过去。 
国相虽料到会有夹攻,却没想到攻势会如此之猛,抵挡一阵,便行退走,退走同时,又放出求救哨马。 
孙永航眼尖瞧见,立时挽弓而射,哨马应箭而倒,正想再搭箭射下大旗,却猛听得成刚在不远处大吼一声,向自己冲过来。孙永航一怔,直觉想要回头,然身子才转得一半,左胸受到一股强劲锋锐之力,“咄”一声,箭簇钻肉而入。 
感觉天地一晃,战马嘶鸣,孙永航勒在手中的缰绳一松,人已倒在地上。视角从原先拚杀的兵将,忽然转成了幽幽的蓝天。心凉凉地已感觉不到背心一箭的疼痛。 
他似乎仍能看到碧蓝的天际浮云朵朵,嗅到鼻端的青草湿香阵阵,隐约间还带过一丝梨花的芬芳。芳草淹没了浓重的血腥,耳边消失了厮杀,他只盈盈听到一支曲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云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如果,他死了,她会想起他么……这一回,他算不算是替她报了仇呢…… 
“不好!箭上有毒!快带大将军回营!” 
初春的晌午,日头软绵绵地,令人分外想睡,西席的先生教得认真,可学生到底还是两个才七岁的孩子,荻儿悄悄掩着哈欠,而菁儿干脆竖着书本,早趴在下面睡着了。   
第三十章 人共梅花老岁寒(3)   
溶月在窗外瞧见,掩着嘴一笑,就去告诉骆垂绮。总是这春日多困,骆垂绮听了倒也没见怎么生气,只是微叹了口气,“菁儿总是这般皮,不知性子定不定得下来。” 
溶月却半点不担心,“菁儿可聪明着哩!虽说上课打瞌睡,人又贪玩,但那总是孩子天性,先生交代下来的课业,又几时见他落下过?小姐放心啦!” 
骆垂绮听着也不由一笑,继而又想起荻儿,这叹气便有点深了,“其实,真正担心的倒还是荻儿……懂事得太早,又喜欢藏着事,于我于菁儿,他总似觉得负罪一般,这般不好……” 
溶月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这孩子也惹人疼的!说起来也不知他娘怎么照管他的,恁乖巧一个孩子,被她折腾成这样,还时常打骂,没一点娘的样子!” 
骆垂绮叹了口气,拾了针,依旧绣起了绣架上的两只幼鹿,还剩下那对眼睛。她添了线,细长的针缀过一色,在反针时,也不知怎地,心中一悸,手微颤,那一针便扎在了自己的指尖上。 
手一跳,有一点血滴在幼鹿的眼睛上。骆垂绮定定地瞅着,感觉胸口好似被压着一块大石头般,重重地,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让人极不舒服。 
溶月正想着自己的事,回过神来,忽见骆垂绮煞白了一张脸,她俯过身去一看,原来是扎到了手,便赶紧取了块帕子来,替她摁住,嘴里也笑道:“小姐莫非也走了神?” 
然而一句话落,却未曾见骆垂绮脸色有所和缓,溶月微诧,“怎么了?小姐?” 
骆垂绮似是这时才回过神来似的,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她说不清什么感觉,就是不舒服,眉深深锁锁,恍恍然记起孙永航曾说过的那句话来 
你看着我遭报应好不好! 
骆垂绮悚然一惊,几乎是“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小姐?” 
骆垂绮回望了下溶月,又复坐下,“没什么,这春日多困,想我也有些瞌睡吧。”她随口说着,说到后来却似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溶月,我去躺一会儿。” 
“嗯,我待会儿去熬些红枣银耳汤,大伙儿都吃些。” 
“好。” 
躺到了床上,骆垂绮却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尽是孙永航的身影,迷迷糊糊地睡了,却又不甚踏实,直至晚间用饭,也仍是浑身懒懒的。 
这么过了五六日,这天,正赶上花朝节,骆垂绮替两个孩子向先生请了假,准备带着去东昶寺赶场庙会,也让他们出去玩玩。 
历名一早便去备了车,然而在路上忽然瞅见一个小兵四处打探着孙府怎么走。历名好奇,便上前询问,一问之下,立时面如土色,就这么呆住了。 
直至那小兵唤了数声,他才恍恍然地回过神来,定定地瞅了那小兵一会儿,才忽然大力抓住了他的手臂,“走!这……这得跟,跟少夫人说……”少夫人她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历名一双眼涨得通红,唯有咬紧了牙关,方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两人一到回影苑,骆垂绮与溶月都愣了,尤其是见着历名这副模样,整个人似是又悲又急,已然走投无路的样子,连菁儿荻儿唤他,他也不应了,只拿眼瞅着骆垂绮。 
骆垂绮再看了看他身边的兵卒模样的人,心中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似的,“是……他出了事?”她问,却觉得这短短几个字扼住了自己的呼吸似的。 
历名忽然抢到前头,像是忽然找着了依托似的,跪倒就哭,“少夫人,少夫人……航少爷他,他中了毒箭……已经,已经不行了……少夫人,您想法救救……” 
骆垂绮忽然晃了晃,退了两步方才立住,历名似乎还在跟前哭着说些什么,然而,她只觉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春日方才还是晴光四射的,怎么忽然间就黑下来呢?那碧蓝的天,怎么就剩下那么一孔了?还是灰灰的,抹去了所有的光彩?   
第三十章 人共梅花老岁寒(4)   
“你说什么?”她对不准人影了,似乎也听不懂他的话,脑中只盘旋着一个像冰锥扎在心田的声音:骆垂绮,看着我遭报应,好不好? 
她是在等着看他的报应么?他就这么给她看这个报应?什么“不管她在哪里,我始终守在这里”!她还在这儿,而他呢?他守在哪里了呢?他到底守了什么给她! 
骆垂绮紧紧揪住的自己的领子,连同里头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娘亲!娘亲!娘亲!”菁儿有些怕了,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衣裙,扯了半天,却还没见娘亲有任何反应,他又怕又委屈,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小兵见着这般情景也不由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解释道:“是,是‘豹子校尉’,啊,不,是项将军派我即刻过来报信的,他说,再不说……只怕,只怕见不着最后一面了……” 
溶月一怔,听着这“最后一面”,脸上也不禁滑下泪来,如若航少爷真就这么走了,那小姐,小姐又情何以堪呢? 
正这般想时,骆垂绮忽然幽幽道了句,“那他现在就是还没死了?” 
小兵一愕,万不料她的说话竟是这般,不由有些怒意,“你……” 
然而骆垂绮却并不理他,只是绽出抹任谁瞧了都心里发酸的笑,“你带我去,带我去看他死,也好一了百了。”那声音冷得透出些死气来,让小兵不知如何作答。 
“小姐……”溶月唤了声,在看到垂绮的眼神后,她忽然就抹了眼泪,坚定道,“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骆垂绮的语声神态似乎都定下来了,只是这份镇定中透着决绝,一如她的目光,坚毅却不含一丝儿生气。“你留下!菁儿还得靠你呢!” 
“娘亲……”小菁儿哭得泪眼婆娑,只揪了娘亲的衣裙怎么也不放手。 
骆垂绮俯低头去看她,轻轻抱了抱他,柔声说:“菁儿,记住娘曾经跟你说过的话,要做一个才学不落人后,襟怀坦荡磊落的人,知道么?” 
“嗯!菁儿记住的!娘亲,你不要菁儿了么?”菁儿眼泪流得更汹了,似是出于本能的害怕着。 
骆垂绮笑着摸着他的头,“傻孩子,娘亲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她又望向边上也跟着抹眼泪,却不敢出声的荻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过来。” 
荻儿抽噎着过来,在那双温柔的手也摸上自己的脸颊时,他亦跟着哭出声来。 
“荻儿,大娘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的。”她浅浅微笑,眼神似近又远,却始终未尝浮过一丝泪意,“你娘与我,与你爹,那都是大人的事,用不着你管,也用不着你想。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想你渴望的,做你想要做的事,你是菁儿的兄弟,这是事实,无须避讳……”她摸了摸孩子梳得齐整的头发,淡道,“你好好记着大娘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罢,她站起身来,朝溶月看了眼,溶月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姐,你不要做傻事!你可还有菁儿呢!你怎么舍得!” 
“溶月……”骆垂绮皱着眉笑,那笑比哭更伤心,“师傅说得对吧……父母心性,子女必承秉十中八九……兴许,真是如此吧……溶月,如果,我真有个万一,”她顿住了笑,面容变得坚决而渺远,神色肃然地道,“菁儿就托付给你与成刚了!” 
溶月听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姐!” 
“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只是说万一。”她回过头来,瞅着溶月一笑,“溶月,你别当我受不住这个消息。我很清醒!他老说要我看着他遭报应,我就是去看他死的。我有准备。” 
听她的话说成这般,溶月掩着声竭力止住哭,亦坚定地回了一句,“好!”她回望这个自小一处长大,又经历过种种,已然情逾姐妹的小姐,第一次唤了声,“姐姐,你放心!” 
马车赶得极快,亦极颠簸,然而路上却始终是换马不歇人地赶,终于,在第六日清晨,马车赶到了苍壁。小兵一打听,大将军已移入府衙住着,好像昨日才来了两位奇人,正在医治大将军。小兵听得心中稍安,总算还来得及。   
第三十章 人共梅花老岁寒(5)   
一知道地方,小兵立刻将两人送到了项成刚处,项成刚瞧见两人,也不言语,只领着骆垂绮往后院走。 
一入后院,历名首先呆了呆,正端坐于树下,漠然管自己说着话的不正是少夫人的师傅杜迁先生么?另一个……是当年救下少夫人的神医!历名心头骤喜,待要喊一声,却见那两人已看了过来,然而,少夫人竟似全未曾瞧见,神色如凝结的冰雪般剔透,不见丝毫动容,也不见丝毫血色。 
历名叹了口气,心想也不便进去,就朝杜迁与神医行了一礼,“杜先生,神医大人。” 
杜迁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问:“你家少夫人近况如何?” 
边上的神医也插了句嘴,“还有那个难产的小家伙!怎么样?该有七岁大了吧?聪明不?” 
历名见他们尚有闲情打听这些,便知航少爷的伤已然得治,心头骤松,腿也似有些发软。 “回二位的话,少夫人在听闻航少爷消息前一切都还算不错。菁公子有些顽皮,但相当聪明,也挺懂事的。” 
杜迁听罢,不由朝着同伴一笑道:“我那傻徒儿倒也不算傻到家。” 
同伴瞪他一眼,“人沾了情爱哪有超脱得了的?”说罢便望向那处正躺着昏迷的孙永航的屋子。 
屋子里有些闷,四下里门窗俱关得严严实实的,以至于骆垂绮一进去就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床上躺着紧闭着双目的人,唇乌黑发紫,脸色却雪白如纸,一边的水盆里还扔着一块洗不净的沾了血污的帕子。 
他……快死了吗?骆垂绮似是被钉在原地,只拿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却再迈不出半步去探一探他鼻息。 
这般久的站立,这般久的注视,却为何始终不见他身子有过些微的起伏呢?他是真的死了么? 
死,这一字眼像是一柄刀,又似是一支箭,挽了三张弓的力道,径直射入心窝,让她噎住了呼吸,胸口如火烧火燎般痛了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他说:孙家是个泥沼,陷进去的人太多了,你是个清白的人,就不要自己陷进来了。 
他说:怕什么!你是我的小娘子,在府里谁敢笑话你! 
他说: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他说:愿身恒常存,陪佐娇颜共晨昏。 
他说:骆垂绮,你看着我,看着我遭报应。 
为何他说话总不作准,却偏偏准了这一回?不,这一回也不准!遭报应,死了,报应也到头了,怎么能这般便宜呢? 
怎么能这般便宜! 
她快步抢上前,抖得不能自抑的手紧紧揪住盖着他的被衾,仿佛只有紧,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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