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怠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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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怠鸟的爱情-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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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洛低头看看路面。这虽然是条土路,路面却很平整。她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也许前途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恐怖。 
心情一放松,她便开始注意起四周。 
此时晨雾尚未散尽,那颗红丸似的朝阳像是有着下床气、不肯彻底醒来的孩子,在雾气中不悦地沉着脸。 
李斯洛不禁瞥了文攸同一眼。自从出了客栈的大门,他也一直一声不吭地沉着脸。 
看来,他的下床气也没有消。 
不过——李斯洛耸耸肩——她早就习惯了自娱自乐,才不会受他的情绪影响。 
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可郁闷的。 
她偷眼打量着前方的“美景”。 
文攸同背着一个比她的包还要大的登山包,步伐平稳地走在前方。 
背包下,一条旧旧的冲锋裤柔软地包裹着他那两条长腿,同样,也包裹着那劲削的臀部。 
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大腿和臀部是如何相互配合着运动的。 
李斯洛露出一个微笑。江岸秋说的没错,她总是能在任何环境里发现有趣的事物。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文攸同回过头来。 
她连忙收敛起笑容,若无其事地望着他。 
文攸同偏偏头。棒球帽下,那双遮在深色太阳镜里的眼睛在她身上怀疑地溜了一圈,又转过头去。 
李斯洛调整了一下登山包的肩带——经过文攸同那双行家的手,这包虽然比刚才多了一些重量,可背起来却并没有想像中的吃力——目光再次扫过他那结实的臀部,嘴角不禁弯起一道弧线。 
在她看来,她要比那个总是自称“色女”的江岸秋“色”得多,也比那个总是自以为很“野”的韩路野“野”得多,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而已。 
想到这两个好朋友,李斯洛就想起她们身后的那一堆“烂帐”。她摇摇头,虽然那两人都标榜过自己的理智,但事实证明,她才是仨人中最理性的一个——从她从来没有掉进过任何一个恋爱陷井就可见一斑。而至于她为什么至今没有爱上任何人……李斯洛耸耸肩,有时候她不禁想,这世间的热情也就那么多,她那对容易激动的父母似乎比别人多占了一份,那么,她这边势必也就会少了一份。不,应该是两份。 
一只身体两侧有着白色条纹的小鸟飞掠过他们的头顶,鸣叫着消失在远方的树林间。李斯洛的视线随着它划过山坡,落向远方的群山。 
山峦间,早秋的树叶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在一片苍翠之中,有些树叶已经开始泛起金黄,还有一些则露出一星两点的亮红。这不由令人联想起那些“鸟鸣山更幽”、“晓来谁染霜林醉”等等著名诗篇——这些诗句都是李斯洛小时候学过的,却是她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其中的妙处。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一边欣赏着风景,一边任心情飞扬而起。 
文攸同瞅了她一眼,也跟着放慢脚步。 
很难相信这么一个时髦的“城里妞”竟然也懂得欣赏自然。他发现他对她又产生了一点好感。 
只一点而已。 
他将登山包往上背了背。 
下了一道缓坡,远处隐隐传来“叮叮咚咚”的流水声。 
到达坡底,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小径一侧。溪水在河床上那大大小小的石头间穿过,形成一条条小型“瀑布”。 
“哇哦,瀑布!”李斯洛惊叹道。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文攸同不觉露出一个微笑。 
“这不能算是瀑布,”他指着远处的一道石壁,“那里才是瀑布。不过现在是枯水期,你看不到。” 
李斯洛的脸微微一红,自嘲道:“我是城里的老鼠,没见过大山。” 
这是他第二次听她这么评说自己,不由扬起眉。 
“你以前没见过山?” 
李斯洛笑道:“我们那里的山跟你们这里的可不能比,还没有十层楼高。” 
文攸同不信地看着她,“那你也没有出门旅行过吗?” 
李斯洛摇摇头,“不怕你笑话,这是我第二次出远门。” 
想起第一次的恐怖经历,她忍不住抚了抚手臂。 
“高中毕业那年,学校组织我们出游,我猜那段日子正好我是太岁当头,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诸事不顺。晕车、食物中毒、划破手指、掉进水里……总之,那次经历简直是集所有意外之大成。回到家,临下车时我还又摔了一跤,跌出一个脑振荡……” 
她突然站住,指着天空大叫:“看,老鹰!” 
文攸同抬起头,只见山壁间,一个黑色的小点正展着双翼在晨风中翱翔。 
“哇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老鹰呢!” 
她惊叹着,随着山鹰飞远的方向后退一步。 
“小心!”文攸同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李斯洛回头一看,在她身后便是那条布满石子的小溪。如果真掉下去,至少也要被摔个头破血流。 
她连忙向前跨了两步,不由又扯起嘴角做了一个鬼脸。 
文攸同被她这孩子气的表情逗笑了。 
“走路不看山,看山不走路。这是在山里旅游的基本原则。”他看看她,又扭头看看身后的溪谷,“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多意外了,以你的这种漫不经心,不管是在深山还是在马路边,都是很危险的事。” 
这种评论可不是李斯洛第一次听到,她忙不好意思地笑着扯开话题。 
“有人说这老鹰其实就是大鹏鸟的原型。” 
“大鹏?《庄子》里提到的那种神鸟?” 
“对。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李斯洛一边背诵着,一边让视线追随着山鹰飞过山崖。 
文攸同又瞥了她一眼,呵呵笑道:“我看你倒像是一只刚出壳的鸽子,对什么都好奇。” 
李斯歪头笑道:“我不是鸽子,我是意怠鸟。” 
“意怠鸟?” 
文攸同知道大鹏的典故,却没有听说过意怠鸟。 
李斯洛笑道:“同样也是出自《庄子》。人人都知道大鹏,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意怠鸟的典故。这种鸟正好跟大鹏形成对比。它们食不争先、行不落后,行为畏畏缩缩,奉行中庸之道。表面看,它们似乎没有什么个性。事实上,我认为它们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极限所在。大鹏鸟翅膀辽阔,所以才能飞得又高又远。但意怠鸟的翅膀没那么大,即使有那样的志向也做不到,与其做一个眼高手低的人,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一只意怠鸟。” 
文攸同反驳道:“我倒是认为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要肯去挖掘并加以锻炼,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大鹏。也许一开始翅膀没有那么大,但它们会在锻炼中一点点的成长起来。如果只因为目前不能成为大鹏而放弃志向,那它永远只能做一只意怠鸟。” 
李斯洛一怔,他的话不禁又让她想起她的困境。她总是预先设想她会失败,因此总是在第一时间就选择退让,也因此才会让徐唯一觉得她是可以控制的…… 
只是,受教于这个男人…… 
她强辩道:“人各有志,有人的志向是无边无际的天空,有人只满足于看着眼前的一朵花开。”她弯腰抚了抚路边一朵雏菊状野花的花瓣,“至于谁更成功、谁更幸福,则见仁见智吧。” 
花瓣的叶脉下爬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李斯洛连忙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文攸同也低头看着脚边的野花,她的见解不由让他深思起来。 
就谁更幸福这一点,他同意她的话。虽然他所受的教育一直教导他要成为一只大鹏,但这样的生活却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大鹏生涯”并不快乐,也不幸福。从这个意义来看,自然也是不成功的。这也是他之所以离开都市回到这大山里来的原因。 
这么说来,比起那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因此而坚持着的意怠鸟,也许做个不快乐的大鹏鸟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抬起头,只见李斯洛在前方慢慢地走着,并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路边的野花,却再也没有伸手去碰它们。 
“你怎么不摘花?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摘花吗?” 
李斯洛笑道:“这一花一草都是生灵,还是让它在这山里过完它自在的一生吧。” 
文攸同看看她,又俯身看了看那些花,意外地发现花心里爬着一些绿色的小蚜虫。想到刚才她那快速收回的手,他笑道:“你不会是怕这些小虫子吧。” 
李斯洛的脸不由一红。 
他笑道:“这山里可多的是比这虫子还可怕的动物。” 
李斯洛低声嘀咕道:“只要它们不超过四条腿就没问题。” 
“什么?”文攸同问。 
李斯洛抬起眼,无奈地道:“这正是我讨厌旅行的原因。这大山是动物的世界,人类的世界是在城市里。我不希望它们去侵扰城市,自然也不愿意来这里侵扰它们。” 
她的说法不禁让文攸同莞尔一笑。 
“你既然这么讨厌旅行,怎么又会到这里来?” 
想起盛世的误导,李斯洛挎下脸。 
“工作需要。就算是意怠鸟也是需要生存的。” 
文攸同细眯起眼,打量了她一番,缓缓道:“维持生计的方法有很多种,既然你不喜欢,大可以放弃这份工作,去追求你所喜欢的。” 
李斯洛回眸看看他,笑道:“典型的大鹏答案。对于我们意怠鸟来说,就算是吃不到的虫子,至少也要努力一下。” 
文攸同皱皱眉,“我倒觉得这更像是大鹏的选择。意怠鸟应该是看着这条虫子很难下手,就去寻找一条容易点的。” 
李斯洛不由一愣,笑道:“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单纯意义上的大鹏鸟或意怠吧。” 
或许,就算是意怠鸟,心里也藏着一只不为人知的大鹏吧。 
看着消失在远方的山鹰,李斯洛若有所悟。   
九   
沿着小溪穿过峡谷,又翻过一道陡坡,前面出现一座山峰。 
“翻过去就是石屋山。” 
文攸同停下脚步,看着扶膝喘息的李斯洛。 
她的体能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他以为她不可能坚持到走出峡谷的,谁知她不仅走完了整条峡谷,甚至还以不落后于他的速度爬过那道陡坡。 
不过,他看着她那被汗水粘在额头的碎发想,这大概也就是她的极限了。从她那越来越少的话也能看出,她的精力正在迅速耗尽。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这副意料之中的狼狈模样,他心中竟然隐隐浮起一丝歉意。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不会抱怨的女人——早在那条峡谷走到一半时,他就做好了听她抱怨的准备。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既没抱怨背包太沉,太阳太烈,也没抱怨路途太远。 
李斯洛抬手遮住已经升上半空的太阳,看着那条在林间时隐时现,顽强地向山顶延伸而去的小径,心头忍不住浮起一片惧意。 
虽然每周都要被那两个“损友”强拉去健身房自虐一番,这段路程仍然让她大感吃力。此刻她的双腿正在隐隐地抽痛着,肩上的背包也越来越沉重。 
“你还行吗?”文攸同问。 
李斯洛转动眼珠瞟着他,以他那每隔十五分钟就问一遍的频率,她已经懒得再朝他翻眼了。她知道他在等什么,而她早就打定主意决不让他如愿。 
她沉默着放下登山包,脱去那件他非要她穿上的长袖外套,将衣服系在腰间,又重新背起背包,坚定地向小径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文攸同的脑中再次闪过一丝罪恶感。出于诚实的本能,他并没有刻意加重她背包的重量。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发现他有好多次差点儿就要伸手去接过她的背包。 
“这段路的难度相当于户外运动的中级标准,以一个新手来说,能走到这里你……已经很不错了……” 
他那像拔牙一样的吝啬表扬让李斯洛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前面的路会更难走,我看你还是不要勉强……” 
她收回笑意,停下脚步,转身瞪着他。 
“这是第十五次了。” 
“什么十五次?”文攸同不解地望着她。 
“这是你第十五次建议我放弃。”李斯洛扬起眉,“你刚才怎么说来着?如果因为目前不能达到目标就放弃,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只大鹏鸟。我虽然不想做大鹏,但我相信至少我可以装一回。” 
她高傲地一抬下巴,转身向前走去。 
越往上走,道路越崎岖。 
李斯洛已经不记得这路是什么时候变得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径两边出现了刺人的荆棘,更没那个闲情逸致再去关注头顶是否又有山鹰出现。现在,她的注意力正高度集中在那两条酸痛不已的腿上,专注在迈出的每一步上。她害怕万一她停下,就再也没办法迈出第二步。 
文攸同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头不禁又是一阵五味杂陈。看看前方还很远的路,他叹了一口气,第十六次提议下山。 
此时李斯洛已经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坚定地摇着头,艰难地挪动着双腿。 
文攸同看看前方,又看看她的背包,内心再次矛盾地挣扎起来。直到又转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一片小树林,他才猛地一咬牙,下定决心甩开她,大步向前走去。 
李斯洛愣愣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他。 
这男人。虽然她从来没有指望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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