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社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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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鸟社系列-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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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才不是。”她呐呐地反驳。“我恰好在端午节诞生,父亲又姓‘屈’,所以爸妈才以、以屈原的别号为我命名。”   
不过,她倒是很讶异邬连环竟然知晓“灵均”是屈原的别号。以他粗鲁不文的举止,她一直以为他充其量只吸收雕塑方面的知识,文学内涵必定与他的修养一样惨不忍睹。   
“奇怪,我闲著没事干、自言自语,谁要你搭腔?”他不太爽快地抢白。   
灵均无故又吃了他一顿排头,闷声不敢再吭气。   
“你究竟瞎缠著我做什么?”   
“……”她埋头迳自吃通心粉。   
“你说说看啊!”   
“……”餐叉探向最后一颗肉丸。   
“你哑巴呀?不会回答呀?”砰!失去耐心的拳头拥向桌面,霎时摇晃出水杯里的半盏清液。   
“喝!”她倒抽一口凉气。“你、你你在和我说话?”   
“废话!这张桌子就坐著我们俩,我不和你交谈,难道找屈原聊天?”   
“可是,你刚才就在自言自语,没和我说话呀!”她深觉委屈。   
“嗯,有道理!”邬连环居然点了点头。   
灵均本来以为他会被她的反驳气得叽哩呱啦叫,没想到竟然也会赞同她的论调。   
所以,称呼他“变色龙”绝对不为过,平常明明暴躁得很,三不五时又突然冒出很讲道理的一面。   
“还有……请你别再叫我、小哑巴。”她低声央求。“我或许咬字不、不清楚,可是,也没有哑、哑巴呀。”   
那脸小媳妇的卑屈相莫名其妙地触发他的罪恶感。   
“我问你一次,给你两分钟的时间回答,你究竟想不想表明自己的来意?”   
灵均已经稍稍摸出这男人阴晴不定的脾气,最好赶在他改变主意之前,把握机会。   
“我、我是青彤大学的学生,呢,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停!”他高举起右手。“先让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唯独不答应两种邀约,一是采访,二是出席公开场合,除去这两项忌讳,其他一切好淡。OK!轮到你发言。”   
当场便害她讲不下去。   
“可是,我、这个……”灵均慌了手脚,整盘棋局全被他打乱。   
“嘿嘿嘿,你果然来者不善,对吧?”邬连环幸灾乐祸,活像捡到了便宜。“我已经把自己的原则表达得简洁清楚,你也将自己的本意暗示得相当明白,显然咱们俩不可能产生共鸣啦!既然如此──”他拍拍屁股起身。“请恕小生不克相送,后会无期。”   
“请等一下。”灵均连忙推开椅子。   
“坐、回、去!”他扯出下吊眼瞠瞪她。“假若你再敢追著我跑,我保证向警方控告青形大学的学生妨碍自由。”   
认真的语调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他是认真的。   
这回灵均不敢造次,欲哭无源地跌坐回原位,睨著他昂首阔步地离去。   
合该她命中犯小人,竟连区区一桩演讲的请托也宣告败北。   
或许表姊和阳德说对了,她德薄能鲜,这辈子顶多适合替旁人跑跑腿,打理一些细微琐事。   
两吨花岗石,再度哗喇喇压向灵均的百会穴──※※※“喂?”凌某人夹手抢起杀风景的话筒。   
她的小说正进入如火如荼的阶段。依照剧情发展,女主角即将被潜入的坏蛋头子打晕,绑架回巢穴里,等待男主角送来白花花的赎款。紧要关头,思绪竟然被要命的电话铃声中断。   
“……”彼端陷入全然的沉默。   
“给你两秒钟,再不吭声我就挂电话。”难得她向来嘻嘻哈哈的嗓门呛著火药味。   
“……老师,是我。”灵均好不容易止住的泪眼,二度威胁著泛滥。   
一天之内,她已经连续被两个人限制发言时间。   
“嗨,灵均。”最后一丝严苛马上蒸发掉,转而让亲切温和的语意代替。“这么晚了,怎会想到打电话给我?”   
“对不起,打扰你赶稿。”她埋进被窝里哀怜了两个半钟头,竟然忽略韶光飞逝。   
原来此刻已经深夜十二点。   
“没关系。”凌某人敏感地聆出她的声音微带沙哑。“你的声音怪怪的,感冒了吗?”   
她决定不拆穿灵均哭泣的事实。   
“不是。”灵均沉默了半晌。“老师,我、我……我需要一点建议。”   
“关于美术系的委托?”   
“嗯。”她一思及邬连环那尾文化流氓,就想掉泪。“我遇到一点小困难。对方极端不合作,而且,态度、有点负面。”   
多么轻描淡写的说法。   
“我猜你依旧不愿意将CASE发还给阳德他们,是吧?”   
“我……”她咬住下唇,勉强吞下喉咙的硬块。“我想再尝试一次。”   
方才犹疑了许久,便是担心向凌某人求援后,会招来任务解除的命运。   
“没问题。”凌某人一向倍仰民主开放的原则。“灵均,你读不读金庸的武侠小说?”   
“表姊、借过我几本。”她打起精神,聆听训示。凌某人天外飞来的一句话,通常含有无尽深意。   
“听好罗!金大师笔下的侠客们通常掌握一项不败之钥:‘他强由他强,轻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你懂不懂?”   
“这个……好像有点文言文。”   
“唉!出版社的总编辑也曾经批评过这一点。”凌某人喟叹著无止无尽的忏悔。“那四句睿智的话翻译成语体文就是:‘随他去乱打乱跳,老娘一律当成没看见。’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明白了,谢谢老师。”果然有够“语体”。   
灵均若有所思地放回话筒。   
凌某人的建议不无道理。邬连环之所以让她体内的受挫感大量繁殖,便是因为她太在意他粗率的言语和态度,只要忽视他那层如狼似虎的外衣,表皮之下的邬连环也不过是个“公的人”罢了。   
既然她能和阳德、表姊夫袁克殊,以及校内数十位异性相处得和睦融洽,没理由遇见他就杠龟。   
对!她必须更改策略。下回再碰面,不妨将他视为无理取闹的小孩,而她则是成熟宽容的母亲。   
身为母亲,她有义务扭转小孩失仪的礼节修养。   
再不济,顶多当他是一条小狗。   
人被狗咬是经常有的事,伤口抬到嘴边吹吹就算了,干嘛降低自己的品格,蹲在地上也回咬它一口?   
灵均挥掉所有泪痕,痛下决心再接再厉。   
当晚,她的睡梦中尽数充斥著张牙舞爪的突变生物。   
一只高大的变色龙突然延长出秋田犬的巨头,转眼又幻化为邬连环的臭脑袋,追咬得她无路可逃。   
那个艺术流氓,即使是在睡眠中,也不让她安稳──第三章   
   
邬连环支扶著抽痛的额际,步履维艰地跨向门口。   
经纪人为他安排的菲佣和钟点管家,上工不到七天就被他炒鱿鱼,以免家中没事多添两串陌生人的足音,干扰了他的工作兴致。当初想得好,单身汉嘛!邋遢一些无所谓,生活轻便就好。   
今儿个一早,他开始打算推翻自己的简单哲学了。   
昨夜被艺廊的员工们硬拖向酒店,举行展览成功的庆宴,他的酒量原就不太高明,这厢更是被一群良心给豺狼吞掉的员工们灌成一摊烂泥。好死不死,下午一点整,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轰他的门铃。   
妈的!一点耶!对他这位夜猫族来说,等于“三更半夜”,偏生没人可以替他打发掉锲而不舍的恶客。   
“谁?”邬连环头昏脑胀,勉强拉开一道寸许宽的小空隙。   
“邬先生。”一道粉鹅黄、鲜嫩如初绽雏菊的倩影,盈盈冲著他柔笑。   
“要命!”他掩住不愿卒睹的眼皮子哀鸣。“我早该知道的,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有这种兴致上门找我麻烦?”   
灵均的足尖赶紧卡进空隙里,在夹缝中求生存。   
“邬先生,您生、生病了?”   
他看起来糟透了,活像让十匹健马踏在身上大跳踢达舞。血丝有若错综复杂的台北市街道图,占满他眼球的白色部分,青湛湛的胡髭在他下颚形成一大片黑暗大阵,一头浓发看样子只以手爪代替梳齿,爬抓过千百次。   
但,那不修边幅的仪表反而呈现出极度性格、极度阳刚的男人味。   
她生命中出现的男子,莫不倾向于温文潇洒、有教养的典型,譬如阳德,又譬如她未来的表姊夫。至于如邬连环这般犷达粗蛮的风格,十年也碰不著一个。   
一颗芳心,悄悄乱了调。   
“我没病,不过你若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也不反对,噢……”邬连环顾不得驱退烦人的跟屁虫,呻吟著扶住狂痛欲裂的脑袋,反身踱回客厅。   
眼角一瞥见牛皮长沙发,他立刻窝进去,瘫成极乐登仙的尸体。   
喔……那个死老夏,臭经纪人,竟敢卯起来海灌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灵均亦步亦趋地踏入邬姓变色龙的地盘,暂时不晓得应该从何发动怀柔战术。   
来这之前,她预料这位粗鲁的流氓兄恐怕会摆出他一千零一副恶人脸,哇啦哇啦臭轰她难听的罪名,难得遇上他龙体微恙的关头,事前的推论登时派不上用场。唉!这只变色龙又转了一种颜色。   
“我替你冲杯热茶。”灵均想法子替自己找点杂务做做,打发时间。   
此时此刻,想和他进行理智而文明的谈话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几点了?”邬连环的咬字含糊成一团。   
“一点十分。”她托起光可监人的茶盘,从厨房翩翩飘移至他耳畔。   
“要命……”他喃喃抱怨。“我还得抢在三点半之前跑一趟银行。”   
尽管他对于苦茶满杯一向不感兴趣,为了及早提振松垮垮的士气,只好勇于向天仁公司威震八方的茶色投诚。   
探手向马克杯的同时,不免需要撑起眼睑,省得摸错地方。   
短短一次视线交错,却在刹那间定住他的焦点。   
是了!就是这副模样!   
邬连环猛地翻身跳坐起来,吓了灵均一大跳。   
“别动!”他专断地命令。   
午后斜阳从她背后的落地窗迤逦而入,将淡蓝基调的大理石映染成一汪春水。槐树的阴影低落在春水中央,像煞了湖泊中央的小沙渚,而,淡雅清嫩的她正好蹲在暗影的部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清灵动人的水中仙子遥遥向凡夫俗子浅笑,似远似近,若即若离,不容人亵渎押玩,却又亲近可人,不至于高傲如天神一般难攀。   
这正是他灵感中意欲捕获的“水之仙”!   
“啊!”邬连环双手扯著乱莲蓬的发丝大叫。“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怎、怎么……”灵均给他特异的反应震骇得手足无措。   
“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小美人儿,我爱死你了!”他一把搂住她,紧紧埋进她沁香的发丝内,感谢上帝的恩典。   
“啊……”灵均惊呆的程度,已经忘怀“挣扎”两字应该如何化为实质的动作。   
浓郁醇馥的茶液尽数喂给大理石地板喝个痛快。   
虽说艺术家的性格阴晴不定,可他也把那个形容词发挥得太淋漓尽致了吧!   
由他身上样出一股细细淡淡、却百分之百侵蚀嗅觉的男性体味,灵均抵在他怀中吸闻,脑海蓦地怔怔发起了晕眩。   
她居然被一个不到三面之缘的成熟异性拥在胸前,而且,丝毫没有推拒对方的意愿……   
“告诉我,”他拉开两寸宽的距离,兴奋莫名的方脸染上化不开的红光,“你一个小时收费多少?”   
“什、什、什么?”灵均差点口吐白沫。   
这只绝世变色龙先是没头没脑地抱住她,又狂吼、又大笑,嘴里嚷嚷一些爱死她的鬼话,再探询她一个暧昧到了极处的怪问题,若给第三者听见了,成何体统?   
“我只需要买你三个……不不不,三个钟头太少了……我大约需要买你十二个钟点。”他的眼睛充满渴望。“这样吧,每个小时一千两百元,姿势随我摆弄,如何?”   
“才、才不!”灵均吓坏了,死命挣脱他的蒲扇手,护卫她纯净高洁的贞操。“失礼了,小女子卖卖卖、卖艺不卖身。”   
“别开玩笑,你只有这副身体值钱。”他一根肠子直通三十三重天,倒是没有任何侮蔑的意味。   
“不!”屈辱的泪珠缓缓沁上她愤怒的眼眶。   
“别这样嘛!”邬连环眼见生意谈不拢,霎时急了。“你既无长才也无技艺,光靠卖艺为生早就饿成人乾了,何不和我合作呢?艺廊的员工们可以向你保证,区区在下绝对是个慷慨大方的老板,而且要求又不苛刻,顶多叫你摆几个POSE让我观赏观赏而已。”   
摆姿势!她脑中登时浮现锁码频道的片断──一丝不挂的浪女端著猥亵撩人的淫相,供男性赏玩。   
“下流!”响亮辣脆的耳刮子挥向他脸颊。   
啪!   
邬连环愣讷地捂著巴掌印呆瞧她。   
“我……我……我何德何能换来阁下的五爪痕?”换成他说不出话来。   
他请求她兼任模特儿,与下流一词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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