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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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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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弄不清的,因此说:“是啊是啊,我虽是日本留学生,但丧失 气节、背叛国家民族的事,是十分鄙视也永远不会做的!”说着,将信揣入口袋,问:“你今后,就留在上海了吗?”
张洪池忽然似笑非笑,将攥在手里的另一封信递给童霜威,用叉吃着冷盘里的熏鱼说:“这是叶先生上月特地写给您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
童霜威像被针一刺,心里十分不悦,暗想:又有什么麻烦事呢?……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来看。
信,确是叶秋萍的手书,写的是:啸天我兄伟鉴:
香江一别,时切驰思。张化龙兄来沪经商,诸事请兄推情鼎力相助。特嘱其趋前面聆教益并致拳拳,诸事由其面陈,请多指点。言不尽意 ,专此敬颂大祉弟萍民国二十八年七月
张洪池大口吸烟,说:“我来之前,叶先生说,您是坚贞之士,我到上海有些事一定要恳切拜托,请您支持。运用您各方面的关系,掩护 我们在沪宁一带活动的同志,尽量不使遭到破坏。如万一有同志出事被捕,请您要设法营救。叶先生让我向童秘书长转达中央的德意,请您以 党国为重,为反汪抗日多出点力。”
童霜威扇着风扇,仍出汗不止。喝了一口白兰地,苦涩得很,紧张地想:真糟!竟要让我来给他们做特工了!我岂干得了这种事?只要一 插手,问题就麻烦了,杀身之祸也来了!声音都变了,说:“呀,这些事我干不了的呀!不是不干,是干不了!我在上海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心里支持,是毋庸说的。可是要我掩护、营救什么的,缺此能耐,答应了是空的,要误事的呀!”
张洪池喷了一口烟,呷了一口酒,用两只好像生气的眼睛瞅着童霜威,说:“童秘书长,我什么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了。只看您肯不肯出力 支持。方立荪是丁啸林的门徒,在上海兜得转,现在同盛老三独家经营毒品,日本人是他后台,大发国难财,这且不说。您同汪精卫过去不错 ,您同谢元嵩很亲密。‘七十六号’李士群对您也很捧场。”
童霜威连忙分辩:“我同李士群没有瓜葛,那是上了当才见面的。我这人是不做汉奸的,在上海一直与人不来往。”
张洪池点头,说:“这我们清楚,不然也不敢找您。但您完全可以利用一些关系做点反汪抗日的事嘛!您不要怕,如果上海呆不住了,可 以去重庆,我们可以打电报联系,保护您去。”
童霜威急切地说:“我正想走!现在的问题是:我内人不让我走。但我决定不管她了!你可否替我联系一下,并为我筹措一笔款子作盘缠 ?我马上就想先去香港!”
张洪池摇头笑笑,说:“童秘书长太……了!您岂是个连旅费都要我筹措的人?我的意思:你以后要去随时可以去,包在我身上。但现在 ,我刚到上海立足未稳,还要仰仗您的掩护帮助。您走了,我怎么交代?叶先生知道了也是不高兴的。”
童霜威明白:遇到了张洪池这个扫帚星,甩是甩不脱的,既不能得罪他,又不能拒绝他,只能答应下来。我干不了就是干不了!话早说在 头里了,将来谁也怪不了我。心里想着,叹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一定要我这样,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我有家室,身体不好,目标也大,你 事事要小心谨慎。”
张洪池点头:“好!一言为定!请喝一点。”他举起酒杯。童霜威也只好勉强地举起酒杯,将苦涩的酒倒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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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7…19 04:01 PM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卷 帘卷秋风,意外遭逢(1939年9月——1939年11月)
战争年代的经验是无穷无尽的。回顾过去那段历史,至少,可以使我们懂得:人类必须阻止战争,如果发生了无法阻止的侵略战争,惟一的办 法就是努力战胜侵略者!
──摘自创作手记

暑假里,九月一日那天下午,童家霆和程心如、余伯良三人匆匆赶到在爱多亚路和天主堂街相交处的《大美晚报》馆去。地那儿算是法租 界,有安南巡捕站岗。
三人心情都很悲壮,因为《大美晚报》副刊《夜光》的编辑朱惺公果然被暗杀了。
八月三十日下午四点多钟,当朱惺公从家里出来,去报馆上夜班,经过每天必经的天后宫桥堍时,有三个早已埋伏在那里的穿短打的暴徒 ,从路边突然蹿出来,其中的两个强行抓住朱惺公的两臂,另外一个“啪”地开枪打死了朱惺公。朱惺公遭杀害倒在血泊中,年仅三十九岁。
朱惺公早知道自己生命的危险了。自从六月中旬,他接到七十六号署名“中国国民党铲共救国特工总指挥部”的恐吓信后,除了用公开信 答复了汉奸特工总部,表现了中国人的民族气节外,六月二十九日,又写过一首七绝明志,发表在《夜光》上,诗中有“懦夫畏死终须死,志 士求仁几得仁?”的句子。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朱惺公并不是共产党人,他仅仅是为了爱国。现在,他终于被日伪特工用“铲共”的名义把 他当作抗日反汪的共产党人加以暗杀了。
他死得壮烈。他的被害,激起了上海人民的义愤。各界人士都纷纷前去捐献赙金、赠送挽联,并去报馆和殡仪馆吊唁。
三个年轻人凑成了一副挽联,买了两幅素绸由家霆挥毫写了一下。三人又凑了二十元,一起送到报馆给朱惺公的遗属。
挽联写的是:
黄浦江畔哭义士,死为鬼雄,先生应升天堂;
上海滩头恨暴徒,生是入渣,汉奸该下地狱!
挽联并不工整,但表达了三个年轻人的感情。
《大美晚报》门口,罩着铁丝网防止暴徒扔手榴弹或冲进去袭击,有几个保镖的站在那里,气氛紧张。送挽联和赙金来吊唁的人很多,都 不能进去。家霆和程心如、余伯良挤到前边,在一张桌子前面把挽联和赙金递了进去,领了收条,在吊唁的签到本上签了名,又一起挤出来。
马路上,很热闹。卖晚报的小孩在沿街叫喊。卖蟹壳黄和生煎包子店的门口挤着顾客。路边,来去匆匆地走着男男女女的行人。
程心如义愤地说:“听我爸爸说,明天《大美晚报》中文、英文版要同时刊登一封致汪精卫的公开信,要这个大汉奸对朱惺公被暗杀公开 表明态度!汉奸真是卑鄙透了!”
余伯良说:“心如,要叫你爸爸小心!我看,‘萝卜头’①和‘七十六号’对《大美晚报》还要下毒手的!”
①萝卜头:上海人当时蔑视地把日本侵略者叫作“萝卜头”。
家霆点头,叹口气说:“人总是要死的,能像朱惺公这样死,就不算白死!”他睫毛下的黑瞳仁忧郁炽烈,透露出恳切和纯洁。
程心如也慷慨激昂,说:“活着像条狗,倒不如勇敢地死得像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他淳厚、朴实,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深沉冷静,深邃 的眼睛隐藏着全部激情。
家霆突然想起了最近正在阅读的《神曲》,说:“我最近在看但丁的《神曲》,但丁让施暴力于邻人者和大叛贼都下了地狱,在地狱里受 苦。我想,将来总有一天,中国人会同侵略者和汉奸卖国贼算账的!”
程心如有独到见解地说:“坚持抗战,实际就是同他们算账,天天在同他们算账!”
马路边的人像潮水。大都市的五光十色、丰富多彩与行人脸上那种冷漠、疲劳、陌生交汇,使人在喧嚣的市声中,依然会产生一种凄寂、 孤独的感觉。三人一路走一路谈,顺着爱多亚路回去。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路旁一家糖食店里有人在喊:“童家霆!”
家霆抬头一看,店里出来一男一女。男的短小结实,梳的西装分头油光闪亮,穿一套进口料的做工讲究的米色西装,打条红花领带,是绰 号叫“皮猴”的谢乐山。那女的素净自然,不用一点脂粉唇膏,美得非常骄傲,穿的是月白色印度绸旗袍,一双镂花灰色皮鞋,乌黑的头发齐 到颈际,风韵地翘起尖角贴在耳下。仔细一看,认出来了!她不是欧阳素心吗?两年多不见,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她越发美得惊人了!周身像 飞溅出吸力似的引人注目。
遇到老同学了,家霆心里又高兴又激动,对程心如和余伯良知心地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的两个南京时代的老同学,我要同他们谈谈。 ”程心如和余伯良点头走了。家霆迎上前去,热情地说:“啊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俩!”也不知为什么他见到欧阳素心竟会这么兴奋 。欧阳素心绽着笑影的嘴唇,明亮的眼波,碰撞着他的感情,惹起了他一种无法说出来的心理变化。
欧阳素心微微在笑,亲热地说:“童家霆,听谢乐山说你在上海,问他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他说记不得。没想到这么巧我刚才一眼就认 出你了!”同谢乐山站在一起,更衬得家霆的身材和气宇出色,欧阳素心玩笑地说:“哈哈,你从小人国里跑出来了!长高了!变样了!”
家霆笑了,说:“是吗?你也不是小人国的臣民了!我们都长大了!”
三人站在马路旁边,人流拥挤。谢乐山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老同学见面不容易,我请客,先吃晚饭,再去跳舞!到扬子舞厅,离这 近些,好不好?”
欧阳素心开朗地笑他:“你真是舞迷,动不动就要上舞厅!”说了,摇头瞅着谢乐山笑。
家霆也摇头,说:“我不去!我不会跳狐步舞什么的,也不愿去舞厅!”他心里想,如你们要去,我就回家。
谢乐山不满地皱起鼻子说:“何必扫兴,我请客嘛!给个面子吧,不要老古板!”他摊开双手耸耸肩膀。
家霆笑着打退堂鼓说:“你俩去吧!”他对欧阳素心说:“给我你的地址,我以后来看你。”
欧阳素心忽然出了好主意:“谢乐山,这样吧!你去跳舞。我今天已经被你拉着逛了两个小时了!我和童家霆久不见面了,我同他逛逛马 路谈一谈。”她用小手绢拭拭眉心。
谢乐山不高兴了,蹙眉说:“那怎么行?”
家霆也出意外,没想到欧阳素心会出这么个主意,心里产生好感,但不愿让谢乐山不愉快,只好闭口不语,只是微微带笑,听其自然。
谁知,欧阳素心十分任性,说:“谢乐山,怎么不行?先前没碰到童家霆,你已经说了四次要去跳舞,刚才又说了一次,为什么让你去跳 你又不去了呢?你去跳你的舞,我和童家霆荡荡马路,各有各的自由,多好!我喜欢说话算数的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说完,莞尔一笑 。
谢乐山尴尬地看看欧阳素心,又看看家霆。欧阳素心说得认真,家霆脸上平静。谢乐山难以舍弃地说:“那,欧阳,明天我再找你!”
欧阳素心点头:“可以,先通电话吧,好不好?”她有点骄傲,反倒变得脸上更光辉美丽了。
谢乐山对家霆拱拱手:“欧阳就拜托给你了!”
家霆窘得还没顾上说话,欧阳素心“哟”了一声,说:“‘皮猴’!笑死人了!你说这什么意思?我同你是老同学,同童家霆也是老同学 !要你拜托他干什么?”她一生气,脸微微绯红,说:“走,童家霆,过马路去,陪我逛逛,我们好好谈谈!”刚才她那几句话,够谢乐山受 的。弄得谢乐山像撒了一脸灰。这时,她倒也不冷落谢乐山,对谢乐山说:“好好去跳舞吧!祝你快乐!”她挥挥手用上海话讲了一声:“再 会!”迈步要走。
家霆明显地感到谢乐山的不愉快,说:“欧阳素心,我们三个一块儿谈谈吧!”
欧阳素心任性地笑笑:“何必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喜欢说了话不算数!”她迈开了步。
谢乐山怕得罪了她,反倒结结巴巴地说:“我去跳舞!你们,你们逛逛谈谈吧!”又做着手势高声向欧阳素心说:“明晚,我打电话给你 !”他的耳朵、脖子都变红了。
就这样,家霆和欧阳素心过了马路,看见谢乐山叫了一辆人力车坐上向西去了,他俩就也一边向西走一路谈起来。她的步态和气派从容、 矫健,风度翩翩毫不做作。
马路上人很多。黄昏时分,电车、公共汽车、轿车、人力车……格外拥挤。穿洋装的、穿长衫的、穿旗袍的行人也来来去去更加匆忙。商 店有播放歌曲的,也有播放申曲、京戏的。十字路口,巡捕开关着红绿灯。繁华的街角发生了一起打架的事情,围着一堆人看热闹,有巡捕过 去大声干涉。
家霆感到飘飘然,说:“欧阳,前年十一月底,我随父亲到了武汉。在汉口,有一天,看到一辆汽车在路上驶过,里边坐着的好像有你。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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