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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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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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合家,我就什么时候不过去,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的工作用不着做,也用不着要你来陪不是,一切由她去选择。”我十分坚决地表明了我的态度。
一向爱睡懒觉的她这时仍在酣睡之中。她的幺姑见我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叫开了她的门,母亲要随她一起过去,我坚决不同意。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被她堵死的门拆掉了,她的幺姑再次来到母亲的住处:“侄儿,我狠狠地批评了她,她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门已经打开了,你们过去行吗?”
我的条件达到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本不应该成为两家的人又合成了一家。既然合家了,我也不再计较那些谁是谁非的难念之经了,再说我知道一家人在一起居家过日子,又何必去分个高低输赢呢。
那年春节,我们一家虽然经历了分分合合的泪水洗刷,但最终总算又走到了一起。
正月初八,我又和往年一样,告别了家人到学校上班了,虽然时时担心着家里再次爆发让世人耻笑的战争,但班总不能不上,工作总还是要做,我这个人一向对工作满腔热忱,一工作起来什么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等我星期天回到家里一场更加让人痛心疾首的纠纷再度发生了。
那天,我回家刚走进村子,好心的本家幺奶奶就把我给拦住了:“你苦心为了你的妈,我们都知道你妈为了你们吃尽了人间苦,受尽了人间罪,按理说你的妈是应该享点福了,可是农村的媳妇哪会给福婆子享呢?你不能再把她们捆在一起了,再捆在一起会捆出人命来的。”
我一听幺奶奶话中有话,言外有音。赶忙问到:“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你媳妇把你母亲按倒在地打了一顿,要不是我们听到喊声,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她为什么打我妈呀?”我一听五脏俱焚,天底下哪有样的媳妇。
“她说你妈先打的她,可能吗?听她的意思是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你妈的好日子过。何必呢,要分就让她分吧?不然你妈就没有活路了,你妈的一条命要紧呀?”
听了幺奶奶的话,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刀宰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但是那样作能解决问题吗,那样做最终是害了孩子们。理智告诉我要冷静。这次我没有再流泪,看来这种女人是不能再让她留在身边了,就算不是为了母亲,也不能和这样的人为伍了。
回到家里,我没有问她,也没有问母亲,在我心里有一个最起码的衡量标准,不管有没有理打人绝对没理,更何况是自己的老人。我心平气和地对她说:“你来到我们家是把你委屈了,几年来反反复复,我不想说个是非曲直,今天我们把事情作个了断。从今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想离婚,没那么容易,孩子怎么办?家产怎么办?”
“很简单,一切由你。”
“孩子我一个也不要,我坚决不从这个家里搬出去。”
“行,孩子我都要,家里什么我都不要。”说罢我没有再和她理论。叫母亲收拾自己和孩子们的衣物。母亲不同意我们离婚,也不愿意随我一起走。我找来本家的长辈说明了我的意图,开始他们都反对我的主张,最后耐不过我的一再坚持,只好劝我的母亲跟我一起走,先暂时分开一段再说。
当天下午,我就带着母亲和两个孩子来到学校。好在大姐就住在学校的旁边,我把他们奶孙三人安置在大姐家里,我上班的时间他们就在大姐一起生活,星期天就到学校和我在一起生活。大姐见家里成了这个现状,找来了四妹的男朋友,征得我的同意,草草地为四妹举行了婚礼。大妹也离学校不远,两家轮流着照顾孩子。好在两个孩子从小就是跟着奶奶带大的,从不要她的妈妈。
这是我的一家第一次背井离乡;是在恶妇横行家里无可耐何的情况下背井离乡;是我人生的耻辱。与我的少年时代相比,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恨我自己的天真。每当我看到流浪他乡的母亲和两个孩子,就会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仇恨妻子的怒火,我发誓我要用我的经历、我的感受告诉我的子孙后代,宁可不娶也不能草率人生。这正是应了农村那句老话“种错庄稼一季穷,讨错老婆一辈子穷。”
就这样东家一周,西家半月的熬过了漫长的两个月。这期间,岳父曾经来当过一次说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家里的事,车子不转两不是呀,你总不能只怪她一个人呀?”
“就算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那也不能将老人驱逐门外,也不能动手殴打老人呀?”
“过去她错了,那你也不能扔下她一人在家里不闻不问呀。”岳父看来有兴师问罪之意。
本来我只是对她个人充满怨恨,岳父这一来反而更加激起了我对他的不满:“养子不教父之过,你有什么理由教训我。”
一句话说得岳父瞠目结舌,愤愤然,起身就走了。
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就要农忙了,妻子的手头,没有了一分钱,也许这时才意识到我的重要,也许是对孩子的思念。她主动找到学校:“你两个月不给我一分钱,我怎么生活呀?”
对她的到来,我是十分的冷漠,她的话我也只当是没有听见。既没看她一眼,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她见我沉默不语,紧接着又说:“孩子呢,你们真的不回家了呀?”
“我从来没和你开过玩笑,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你的丈夫看过,没有给过我半点尊严,要我们回去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亲自把老娘接回家;第二从今以后不再提分家一事;第三从今以后不再打骂老娘。不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坚决离婚。”为了孩子我已经把我的要求降到了最底钱。
听说她来了,教导主任和我的几个好友,也都赶来了,当我提出了我的三个条件后,都纷纷给我表示了支持。尤其是主任更是一针见血的分析了问题的严肃性:“你这样作是在陷我们的教师于不仁不义,小盛同志本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组织上正在考虑对他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你没有正确处理好家庭关系耽误了他的前程,你如果不改正,为了小盛的前途,为了我们的工作我们会支持他与你离婚。到那时你就后悔莫及。他今天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坚决支持,现在就看你了。”
紧接着几个好友,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她上起了政治课;有人批评她的横不讲理,有人指责她的无情无义,也有人对她晓以利弊。她终于低下了她那一向趾高气扬的头,不得不答应了我的三个条件。那天下午,在大姐的陪同下她到了大妹的家里,对母亲陪了不是,一家人又开始了那带着辛酸,和着泪水的第二次团聚。
有了那次教训,从此以后她再没有提出不赡养老人的无理要求,虽然仍是貌合神离,但在那一年毕竟没有再对母亲大打出手,大骂出口。为了孩子我也放弃了离婚的念头。就是那年农历腊月在我当选校长的同时,我的小儿子又呱呱落地,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喜悦。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不时地还会旧病得发,只是与过去相比要文明得多了。我担心时间长了,说不定哪一天悲剧再度重演,不得不把全家迁到了我的身边,并安排她重新走上了教师岗位。尽管如此,也仍然没有改变她的性格。对母亲仍是冷若冰霜,结婚二十多年没有叫过一声娘,没和母亲说过一句话,没有问过一声寒,也没问过一声暖。我夹在她们之间,时刻经受着心灵的熬煎。
俗话说:“狗断不了厕所的路,姑娘断不了娘家的路。”可二十多年里妹妹们有家不能回;只要她们回来了,不是白眼就是恶语,轻者冷眼相待,重者不堪入耳的谩骂随时就有可能劈头盖脸的泼来,如此这般妹妹们不回来我和母亲都是满心牵挂,回来了也是满肚苦水,,我生活在这样一个没有亲情的环境里,我的心在一天天的绝望。
男人生来就是闯荡世界的,然而我却因为妻子那不顾世面;不讲道理;不讲场合;不讲对象能说的也说;不能说的也说;常常把我逼到十分尴尬的境地,让我在人生的苦海里垂死挣扎。从小学校长到中学校长,而且都是大型学校,天天要面对那么多教师,那么多学生,要面对上下左右的社会关系,家无贤妻总觉得要比别人矮人一等,时时有一种愧无面目见人的感觉。我深深体会到干部的家庭也包含政治,没有一个贤内助自己的形象在人们的心中大打折扣。面对这一切自己不仅不能声张,而且还要违心的扮演一个封建卫道士,打掉牙齿肚里吞,有谁知道我内心的伤痛。为了孩子们,我不得不维系着这近乎死亡的婚姻。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目睹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满腹怨言。我终于有了同情者,支持者。大儿子参加工作了亲自给她的母亲写了一封信:“妈呀,奶奶一天天老了,已经是一个离天远离土近的人了,因为你的不孝,爸爸成天背负着沉重的家庭枷锁。我觉得父亲为了我们,为了奶奶,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心灵折磨。过去我们不懂,现在我们懂了,我多么希望你能对奶奶好一点,对姑们好一点,减轻一下父亲的心灵伤痛,我跪下求你了,就算为了我们,你该对奶奶好一点了。。。。。。”
女儿也不止一次的劝说,然而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二00三年九月,多灾多难的母亲苍天不佑;让她患上了食道癌;我的心里痛楚到了极点;我想到无论如何也要让母亲在人世上多活几年。这时女儿和大儿子都刚刚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而且三个孩子都对奶奶敬重孝顺,一生含辛茹苦的母亲也总算盼来了幸福的曙光。我四处找医生咨询,医生们都说:“年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不能作手术,要是做手术,即使下了手术台,以后的化疗放疗她都不容易挺过来。”而且列举了我几个熟悉的例子,听了医生们的话,我和孩子们经过反复磋商最后决定保守治疗。
开始我们还想对母亲隐瞒下去,可是时间稍长之后;母亲也对自己的病情产生了怀疑;我们兄妹几个经过商量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告诉她老人家。正在我们担心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告诉她的时候,母亲也看出了我们的为难,非常坦然地对我说:“儿呀,我的病情我知道,肯定不是胃病也不是食道炎,要不怎么会打了这么多针不见效呢?你们也不要瞒我了,我死了,对你对我都是一个解脱,这么多年来你为我夹在中间不知受了多少气,我这辈子守寡没白守,你对得起我,也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妈呀,你别说了,儿子不孝,你年轻守寡,年老了也没有舒心地过过一天,我知道你为了我,为了孙子孙女牙齿打掉了肚子里吞,受尽了委屈,你从没抱怨我,现在你病了,我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的病。”我哽咽着安慰母亲。
“傻孩子,别说了我是离天远离土近的人了,多花钱也只能延长我的痛苦。再说三个孩子都那么听话,都那么成器,看到我的三个孙子孙女,我很高兴,也很知足,就算不为你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两个大的还没成家,小的还在读大学,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么大一家人都靠你一个人的工资。人活七十古来稀,我今年七十八岁,已经是高寿的人了。”
“不,妈,我无论如何,再大的困难也不能眼睁睁地望着你等死呀?”
“说什么我也不会到医院去的,你就依我的,我想得很开,就是让我到医院也治不了我的心病。我真的活够了,跟你说句实话,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对你说,要不是怕你背上不孝的罪名,我早就自寻短见了。现在得了这种病是天在助我,也在助你。难道你还想让我继续受罪吗?我实在是受够了。”母亲语气虽然平静,但字字句句和着血带着泪。
我怎么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的内心犹如刀绞一般难受,由于我的错误选择让母亲蒙受了难以承载的心灵伤害呀!是呀,何止是母亲,就是我也不止一次想到过结束自己这无奈的一生呢,不就是为人子、为人父的责任让自己在苟且偷生吗?
记得有一次,我在外面开会刚回到家,就听到妻子在大声辱骂母亲,街坊邻居象看大戏一样围观,指责声,议论声使我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寒,我简直无地自容。妻子的蛮横无理早已使我万念俱灰。当天晚上,我趁着夜色来到了铁路上准备卧轨自杀,也许是命不该死,也许是每个行将自裁
的人都有一段生死攸关的决择,我独自一人坐在铁路旁苦思冥想,想到我那凄惨的童年、少年、青年,想到母亲那披星戴月,含辛茹苦拉扯我们一家大小老少的艰难曲折,也想到三个天真无邪的儿女,离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的我,在死神面前作最后的徘徊。
突然远处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声嘶力竭的喊声;我抬起一直俯在膝盖上的头朝路基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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