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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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第一部)-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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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语气都是绝对专业水准,无可挑剔。
可见,我现在已经成了六宫焦点,众人的目标。
集宠於一身,也就集怨於一身。
今天刘福没杀死我,可是明天呢,後天呢?
以後的每一天,我还会不会有今天的好运气?
皇帝伸手抱住我,他个头高过我,肩膀也比我宽──腿也比我长,伸开臂恰好把我整个儿包在怀里面。
我觉得不自在,微微一挣,他抱的更紧了些。
“热……”我找个理由。
他说:“热好,汗发出来病就好多了,快睡。”
他的声音很温柔,不知道是真的温柔,还是黑暗造成的错觉。
一切浮燥都被这隐隐的幽红荡涤过滤,我知道他不会松手,再说也没有用,慢慢松下身体。
他的一手被我枕著,可以感觉到他手臂的有力,却不是那种强硬。
不算不舒服。
好吧,既然你在黑暗里也要作戏,就让你作好了。
突然间莫名的一句话突然浮现在脑子里,旧时说青楼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
不晓得皇帝这双手臂,又枕过多少玉人?
这个想法突如其来,我忍著笑,掩著口,把脸埋进锦堆。
皇帝感觉到我在抖,毕竟离得太近了,手臂紧了一紧,嘴唇贴到了我的耳边:“是不是哪里痛?”
倒,他以为我是忍痛啊!
要是他知道我在想什麽,怕不一脚把我踢下床。
老兄我是在忍笑啊。
当然我绝对不敢把心中所想老实说出来的,找个稳当的借口:“没有,我在想事情,睡不著。”
“想什麽?说来朕也听听。”
我轻咳一声,还能想什麽啊:“亏空的事。”
他鼻音很重,唔了一声:“你是怎麽想的。”
我倒没觉得太不适,虽然被抱著不自在,不过也不是头一次和他同床共枕。有时候习惯是样很可怕的东西。
才不过一个星期多一些,我就习惯了床上多一个人。
“我原先是在想,那些钱都哪里去了。可是我对宫里的情形真的不了解,想不出头绪。不过後来我就从另一个方向去想,宫里这麽多主子,花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先说太後,月例是一百八十两,当然太後宫中的日常用度全是公帐上出。开赏钱买些额外东西,有时候支公帐,有时候太後自己掏腰包,收入支出勉强打平手,不过真是挺悬的。象贵妃她们一个月是一百二十两,我看她们做两件衣服打几样首饰根本不够,平时再赏人花销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但人家还游刃有余一点儿没有捉襟见肘,这真是生财有道,兴许人家的钱箱是聚宝箱,能一生十十成百的生出钱来。不过,这种箱子就算世上有,也未必人手一个。那她们花的钱,是不是都是娘家贴补的?”
说到这里我顿一下。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我这麽说有诬篾诽谤之嫌。
停了下他没说话,我才继续说:“虽然是有可能,不过说出去也太不好听,皇上的妃子,还得娘家贴补生活……”其实贴补的不在少数,不过从来不会有人明说。毕竟这肯定有损皇帝体面。
皇帝没有发表不同意见,可也没有发表赞同意见,我不知道该把他的沈默当成认同还是腹诽,闭嘴大发财。
结果皇帝沈默够了才说:“怎麽不说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够多,要是皇帝要抓小辫子,足够能抓一大把,我可不想早死早投胎去,谁知道下次又会投一个什麽样的怪胎?说不定是比皇宫还糟糕的地方。
“困了麽?”皇帝声音放柔了一些,手在我额头上抚了一下:“你出汗了。”
嗯,是出汗了。
就是不知道是因爲吃了感冒药发的汗,还是因爲紧张而出的冷汗。
“睡罢。”
皇帝一声令下,我立刻闭上了眼,认真去寻找瞌睡虫。
太後有私房,贵妃有娘家贴补。但是,还有许多没有私房又没有娘家贴补,却还得在这宫中过日子的女人呢。
那天翻到一个名册,上面记著宫女多少多少,各在宫院何处,哪年进宫之类的。这麽多女人,每天要用多少胭脂水粉?而且能进宫的女子,就算只充杂役,相貌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说心里不期盼飞上枝头是不行的。宫中供的胭脂水粉质量是不怎麽样的,虽然到了我们的时代,经常有什麽化妆品打著宫廷配方的幌子招徕人,但真的宫廷配方,也不是那些没份位的女子能用得。反而因爲采买一层层盘剥,分到她们手里的根本不能用。既然要漂亮,就得自己花钱。
这个沈寂的後宫,表面平静,下面数不清的暗礁急流。
早上我比皇帝早醒。
晨光透进红绡帐,映得他半边脸上微微的泛著红晕,俊美的很。我坐起身来,动作很轻,他还是醒了,揉一把眼,带著浓重的睡音:“还烧不烧了?”伸手过来将我抱住,额头贴著额头试了一试,笑了笑:“好了,不热了。”
他似乎没有全醒,动作里带著不经意的稚气和坦然。
这一刻他不象皇帝,只象个普通的,刚从熟睡中醒来的男子。
等他松开手,又眨一下眼,那种我所熟悉的沈静睿智的光彩又回来了。
又变成头顶皇帝二字的九五至尊。
的确是不烧了,摸摸手摸摸脸,还是健康最重要。
没健康哪来的幸福快乐呢。
就是身上还没有力气。
早饭素净清淡,皇帝又不生病,一样陪我吃白粥素菜。我嘴唇张开了想问昨天的事,想了想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已经不是我能干涉得了的事情了。
再说,那些事,我就算知道了,又怎麽样呢。
皇帝看我吃的少,居然自己动手给我添了一勺粥。
我已经见怪不怪,他盛了我就吃。
反正将来秋後算帐,多这一条不多,少这一条不少。
所以,虱子多了不怕痒,死猪不惧开水烫,这是一个道理。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麽好怕的。
吃完饭皇帝说:“得预备著过节,你身上不好,往年是贵妃主持办理,今年还是照旧吧。内府那边的帐你管著,帮衬著她一些,可也不要过劳了。”
我答应一声。
反正,她要支什麽钱,我照支给她就是了。又不是我的钱,省出来也装不到自己的口袋里,我干嘛给皇帝省钱呢。就是前两天查帐,也不是爲的他,而是爲了有点事做不那麽惶惶终日。
“今天你好好养著,不要过内府那边去。”皇帝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状似抚摸小狗:“药还是要吃,回来我要查的。”
我背过身过翻白眼。
行啦,大哥,戏词儿一套一套,不知道的人真以爲你多爱重我呢。
好不容易把皇帝送走了,正想更衣换鞋,小陈笑著上来说一句:“侍君劳碌惯了——皇上不是刚说了您今天别出门,好好养病的?”
我拎著一只靴子,才想起来皇帝是说过这话,笑一笑把靴子丢下。
嗯,就当今天过周末了。
休息一下。
不过,休息的时候,要做些什麽呢?
在以前的星期天,我会把积了一周的衣服泡进洗衣机里,放多多的洗衣粉,然後清理垃圾,换床单擦窗户……单身男人的生活,也不能真的象猪圈一样。
现在呢?
卫生是没什麽好打扫的,衣服根本一天七换八换也有人早早给洗净熨好。
窗明几净,没什麽可擦。
我打个呵欠,正想睡个回笼觉,忽然外面进来报说,贵妃来探我的病。
我打个哆嗦,说:“就说我还没起,请她回去。”
刘童摇摇头:“主子,贵妃品阶总是高过你,这个架子端不得。我服侍主子更衣,多少说两句话,留贵妃喝一杯茶,旁人就挑不出什麽错处。”
我苦著脸任他捧衣服给我。
真是的。
大开了门迎贵妃进来。她穿了一身桃红,挺俗的顔色,却因爲肤光莹莹,显得象一枝桃花似的豔。一点不象孩子他妈,倒象二八年华的少女。真是漂亮。
皇帝豔福真不浅。
我跟他揖礼,她娇俏的说:“哎呀,快进屋去,看吹了风。”
我从善如流,跟她进屋,还得请她上座。
茶端上来,她问我吃什麽药,身上好不好,总之就是什麽客套说什麽,什麽没营养她问什麽。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反正我是病人嘛,病人懒些总是可以原谅。
再说,我也不觉得她就是单纯来探病的。
能说的话说完了,我和贵妃眼瞪眼。
女人在一起肯定有好多话聊,我听见办公室的女同事,一支口红就能聊半个锺头,且聊的兴高采烈绝无冷场,连带著嘻嘻哈哈。
这些後宫的女人,坐在一起说起衣料,也是很能说的。
可是我和她,能说什麽?
又续水,再喝茶。
“咳……”她清清喉咙,不知道是打算说什麽,忽然外面报说,贤妃来了。
哎,我今天真有眼福。
贵妃娇豔,贤妃素净,要论风姿,真是春兰秋菊棋逢对手。
我一面把贤妃迎进来,一面对这个左拥右抱的皇帝恨的牙痒痒的。
外面多少光棍娶不到老婆,他倒好,一个人占几十几百个份额,真是……
这个时代的人,好象不明白,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道理。
贵妃和贤妃也互相客气,我再让人给贤妃上茶,然後把刚才回答贵妃的问题又回答了一遍。
两个美女脸上带著各有千秋的微笑,一个如春风拂面,一个似清月生辉。不光脸蛋儿美身材好,气质也是一等一。
唉,还是叹一声。
人比人气死人,皇帝怎麽就这麽好豔福。
但是看两个人笑的和气,言语温柔,眼睛却都是闪闪亮的。
我知道这两个女人肯定心里是想咬死我。
不过还没有找到机会就是了。要是一找到,还不马上扑过来。
贤妃就不说,洛妃可是一等一的好手段,明宇告诉过我的,我可一时也没忘。
她们坐了一会儿,告辞走了。可怜我一个病人,还拖著腰送她们出门。
回来之後,小陈给我端茶上来,凑著说:“主子歇歇吧,脸色又不好了。”
我抱著茶杯窝在椅子里:“再等等吧,等该来的都来了,我再大歇。”
果然话刚说完,外面报说,李妃和亦妃也来了。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女人也打发走,我瘫在椅子里,拖长腔说:“下面的人真的不见了……再见小病也要变大病,病不死也把我累死。”
刘童答应著。
我挥挥手:“把门关起来,谁来也不开了。”
刘童答应著,真的去关门。
我觉得头有些跳跳的痛,捧著脑袋把自己扔上床,小陈过来给我放帐子,忽然压低声说:“明侍书有个字条给您。”
我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接。
薄薄的绵纸上写了一行小字,我把这一行字从头看到尾又倒过来从尾看到头。
小陈小声说:“侍书嘱咐,您看完就烧了吧。”
我嗯了一声,他端烛台过来,打著点上火,我把纸条凑上去烧了。
刘童在外面说道:“主子睡了麽?”
我眨眨眼,小陈接过去说:“已经睡下了,什麽事?”
“刘嫔来探望主子。”
我看看小陈,小陈看看我。
原来觉得明宇那张纸条不过是未雨绸缪,可是刘嫔来的时间这麽凑巧,倒叫我意外了。
小陈小声说:“回了她?”
我想了想,反而把头发捋一把:“请她进来吧。”
刘嫔打扮的也是很不错,珠环翠绕,豔光绰约。
我一上午连见了四个大美女,四妃里面贵妃贤妃都漂亮之极,李妃和亦妃也是。而这个刘嫔……走路的姿态娜婀多姿,也是很有风情。
她向我行半礼,莺声呖呖的说:“拜见侍君。”
我说免礼,请坐。
茶端上来,她又说:“侍君身体好些了吧?”
我淡淡地说:“好多了。”
她笑了笑,身後的宫女捧上一个盒子:“这是上好的北地的药,治风寒是很有效的。侍君能用得上自然好,用不上放著以後送人也是好的。”
我心里打个突,盯著那个捧近了的盒子。
明宇啊明宇,你该改名叫明半仙才是。
你怎麽知道刘嫔要来,又怎麽知道她会送药给我?
就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最後一样,是不是也与事实相符。
刘嫔这个盒子里,是不是装的并不是良药?
小陈把盒子接过来,我嘴上客气著“教你多费心”,看著小陈已经打算把盒子放在一边几上,然後自然是收起来。
我指著盒子说:“不知道是什麽药,打开来看看。内用还是外用,请夫人指点我一下。”
刘嫔愣了一下,笑说:“好。”
小陈把盒子递给我,我接的时候只伸了一只手,托著盒底,等小陈一松手,我的手也一歪,盒子一下滑落在地,清脆的一声响,盒盖已经破裂开来。
有点浅白的烟气升腾,我掩著鼻向後退一步,细看那些烟粉没沾到身上,擡头说:“真对不住,失了手。”
刘嫔脸上却现出极奇怪的神色,她身边的宫女咦了一声,上前去捡盒子,说道:“雪参怎麽……”
一句话没有说话,人软软的瘫了下去,眼耳口鼻中沁出细细的血丝来,脸孔却成铁青的。
我愣在当地。
明宇那张条子写的是:“刘嫔送毒,千万小心。”
我只当是她会送些吃的,里面下毒,我当然不想以身试毒,可是不收下又怕人疑心,干脆当她面打翻了好释他人疑心。
没想到这毒药这麽厉害。
刘嫔身体僵直,脸色雪白没半分血色,嘴唇颤动著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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