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紫绮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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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紫绮琴-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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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楔子
公元前280年深秋,天气晴朗。
阳光安然地照耀着泰山绝顶,一片安详平和温暖,丝毫没有深秋该有的寒意。正如世间的许多时候一样,温暖祥和之下深深藏着的,是阴暗腐败的瘴谷漭林。
山脊上有个小小的茅亭,一个中年的男子背手而立。阳光穿过茅亭的顶,洒下无数点斑驳的光芒。男子站立良久,转身拂袖,宽宽的袍袖拂在身边的琴上,琴弦战栗着发出流水般的叹息……
男子坐下,抬手拨弦,随着手的动作越来越快,琴声激越悲戚,山谷似乎也随之颤栗了起来。男子的神态近似疯狂,如痴如颠。曲声所到之处,飞鸟走兽纷纷奔走。随身侍侯的书童李思更是目瞪口呆,本想劝慰先生的话语竟是无法出声了。
曲到最激昂处,男子竟然长身而起,奋然一掌,琴声嘎然而止,琴身断作两处。男子捧起断琴仰天长啸:“紫绮啊紫绮,知音不再,留尔何用…子期兄,愚弟就用这紫绮祭你来了…”随着他那悲呛之极的啸声,那断琴脱手而出,直飞向无底山崖……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男子踏步而歌,似哭似笑,歌声越来越远,在山谷里轰然回响着……
书童李思如同中魔一般地震惊在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幕中,只到先生完全消失在了茫茫山野里………
那琴名唤紫绮,俞家祖传至宝。李思六岁入俞家侍侯少爷俞伯牙,所以深知这紫绮古琴的来历。
传说上古时候有异人在不周山上斩了一条孽龙,割下龙须制成一副琴弦。尔后许多年里,竟不能寻得一种材料来制作琴身。直到殷商时期,又有人在蓝田得到一块大如磐石的绝色墨玉,此二物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竟然流落到西岐,西岐臣民马上把此二宝献了西伯侯姬昌,后来姬昌灭商,建立周朝,姬昌命乐师将二物制成中国第一部七弦古琴,后几经辗转落到俞氏先祖俞胜元手中,成了俞家传家至宝。
李思的眼里泪珠滚滚而下,那琴可是先生的至爱啊。黑如墨的琴额,无论什么时候去抚摩,都带着柔软奇异的温热。阳光照在上面,琴身通体便晶莹透紫,隐约似有紫色的水波在流动。实质上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的温玉,一种颜色极深的紫绮。配上世间绝罕的弦,那紫绮古琴曾是怎样的风流……
史传,钟子期死去,俞伯牙断琴葬知音,连同那绝代古琴,从此不知所踪。
第一章 1节
    第一章
神农氏继伏羲而王天下,于是削桐为琴,缦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人之和焉。
――汉&;#8226;桓谭<<新论&;#8226;琴道>>
1
1947年初秋,陕西西安南市。
不知道何人在何年种下的这些梧桐,枝繁叶茂,无比张扬地遮满了整个胡同。
这条胡同叫梧桐里。
走进梧桐里,在巷子的最深处,有一个院落。朱漆斑驳的两扇大门半开着,门的两侧是一副楹联:
梅花三弄松风阁点点飞红高山流水昭君望断平沙雁
屈子九歌凤凰台声声丝竹白雪阳春楚妃叹止潇湘云
横批是两个苍劲浑厚的颜体大字:锦庐。
探进院子里的梧桐枝叶给院子洒下一片浓荫,丁静衡手执陶紫砂壶半靠在安乐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在草丛里翻寻觅食的几只鸡雏。
丁一站在桌子前面,母亲汪凤琴和女仆王妈正在仔细地整理着一个大行李包。他是北平音乐学院三年级的学生,暑假过完了,正准备出发返校。
王妈随汪凤琴陪嫁到丁家已经二十一年了,她新婚不到一个月便死了丈夫。那死鬼丈夫也没能给她留下一男半女,便背着一个克夫的名声来到汪家做佣人。凤琴幼年丧母,加上生性孤僻,始终未能得到姨娘的青眯,也未能得到和姨娘所生的三个弟弟那样的父爱。王妈入汪家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瘦弱沉默的凤琴小姐,小姐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汪凤琴在王妈的照顾下成人结婚生子,两人之间的感情已亲如母女。
经过了王妈的一番忙碌,丁一拎着行李走出房间,父亲背对着他正在养神。丁一皱了皱眉头,母亲乞求地看着他,像无数次抓过丈夫的手臂的那种无助神态推了推丁一。丁一放下行李走到父亲背后,轻轻地说:“大,我走了。”丁静衡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丁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接过王妈手中的行李大步地走出了锦庐。
汪凤琴追了几步出来,向着儿子的背影张望,儿子连头也没回。在倔强的丈夫和同样倔强的儿子之间,她永远只能担心着。丈夫是天,儿子是地,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谁是对的。
王妈用她那皱纹纵横的手拉着凤琴:“小姐,人都走了,进去吧。少爷是个明白人,不过是和老爷呕着一股子气哩,到底还是父子嘛。”
汪凤琴回到院子里,丁静衡依然在闭目养神,听见她们近来才睁开眼睛问道:“走了么?东西都带齐了吧?”汪凤琴本想说为什么不自己问儿子的,但是温和懦弱的个性使她只是轻轻地恩了一声。
初秋的阳光还是很烈的,丁一擦着满头的汗水,从兜里掏出怀表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这个怀表是父亲前天夜里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给他的,是父亲二十一年前从日本留学时带回来了。表壳上布满了划痕,十二点的地方有一朵很精致的梅花,背面是金属的,上面隐约可见“落梅春伴了,与君数相思”的字样。
父亲每当看着这块表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一种丁一怎么也看不懂的神情,伤感、激动、无奈、深情。前天夜里,丁一陪着父亲坐在院子里对饮小酌,酒过数巡,父亲醉意渐浓。不知出于何故,父亲竟缓慢而又沉重地叙说起了这表的来历。
2-4节
    那年丁静衡和现在的丁一差不多大。
日本奈良的春天是很冷的。
丁静衡心血来潮,约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喝酒赏樱花。酒吧的门正对着一片美的像梦一样的樱花林,同时酒吧有个很美丽的名字:落樱。
梅子怀里抱着一把琴,脚踩木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在座正喧哗的年轻人都突然地静了下来,用丁静衡的话来说…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出柔和夺目的光芒一样,美的惊心。
梅子走到大家面前,盈盈地鞠躬,乌黑的青丝滑到雪白的脖子里,泛起一片细瓷一般的光泽。梅子跪下来为大家斟酒,纤纤素手柔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当梅子来到丁静衡的身边俯身的时候,一阵柔和淡雅的香风随着她的动作拂过丁静衡的脸。
“杨柳舞低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丁静衡喃喃地说。
声音很轻,但是梅子听到了。她的脸红了,包括脖子甚至手指尖似乎都染上了樱花般的粉红色彩。
丁静衡几乎以为自己真在梦中了:“你,懂中文?”梅子抿起花瓣般的嘴唇,笑了。
丁静衡醉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是自己的房间。
他翻身坐了起来,因为起得太急了,宿醉后的头剧烈地疼痛着。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镜子前,梅子的身影似幻似真地浮现出来。他看注视着镜中这个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的年轻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莫非自己做了个梦?正在摇头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脖子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伸手一摸,摸出了一瓣皱得不成样子的樱花。
就这样在镜子前面发愣的时候,他的同学推门进来了。一见他起来了就大声道:“静衡兄,醒了吧?”
“唉,春梦了无痕啊”。
3
再见到梅子的时候,也是在那个名叫落樱的酒吧里。
丁静衡不说话也不喝酒,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梅子。梅子在人群里像一片飘摇的花瓣般穿梭着,她是这个酒吧请来的艺妓。
梅子对他总是冷冷地,不看他更不和他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招待客人,自顾自地弹琴,弹得最多的却是中国古曲<<梅花三弄>>。
有时候丁静衡也会远远地跟在梅子身后送梅子回家,梅子的家在一片竹林里。
那天下着雨,梅子抱着琴撑着伞回家,已经是深夜了。丁静衡照例不声不响地跟着她,她在前面慢慢地走,仿佛确实不知道他的存在。突然梅子的脚下一滑,连人带琴摔在了泥泞里,伞倒在一边。丁静衡慌忙紧跑几步上前。梅子坐在雨里,乌黑的发丝被雨淋的透湿,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丁静衡发现梅子的脚被扭伤了,无法行走。他俯身抱起梅子,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花瓣。梅子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丁静衡的怀里,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梅子的家,简陋而又整洁,门口的小几上摆着一只很粗糙的陶罐,陶罐里却插着一束竹叶,说不出的清雅精致。墙上挂着几幅中国书法和禅意水墨画,也是以竹居多。屋角的木龛上放着一个牌位,夜晚的光线里看不清楚上面的字。梅子的房间很小,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书台上凌乱地摆着文房四宝。
丁静衡把梅子抱进卧室的时候,对面的卧室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男子喘息着但不失威严地说了句日语:“梅子,回来了?”梅子温柔地回答了一声:“是的,回来了,父亲。”
丁静衡犹豫了一下,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把梅子放在床上。他对梅子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开。可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书案上的书法吸引了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他欣喜地转过头来,梅子正低头羞涩地笑着。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几乎是扑到床前搂住了梅子。梅子在他的怀里战栗地像一片风中的竹叶,四目相交,泛出柔情似水的波光。丁静衡狂热的拥吻着怀中的仙女,梅子那红嘟嘟的唇柔润饱满,长长的睫毛,随着那双明眸一眨一眨,丁静衡醉了。随着体温的逐渐升高,衣服成了他们最大的累赘,丁静衡轻轻的为梅子解除这些累赘,梅子躺在他的怀里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屋里很静,只有急促的喘气声和心跳声。
那夜丁静衡留在了梅子的房间。梅子如一只温顺的羊羔,陪着丁静衡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她那羞涩温婉的笑容,她那滑若凝脂的肌肤,她那黑如珍珠的秀发,她那樱花般迷人的气息,让丁静衡刻骨铭心。丁静衡痴痴的看着床上的点点落红,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梅子看出了他的心思,证明似的加紧了抱着他的力量。
丁静衡在一片樱花般的梦里睡着了,是梅子的泪水唤醒了她。天快亮了,他该离开了。
4
丁静衡和梅子的爱情,就这样寂静无声地展开了。
梅子的母亲是一个中国女子,她的父亲一直神往于中国文化,二十八岁那年到了中国江苏,师从广陵派名师释空尘学习古琴和中国佛学。后来偶遇上庙进香的中国女子段梅君,一见钟情,如胶似漆。
段梅君的父亲却是个顽固无比的老学究,终究没能成全这对有情人。段梅君与田中一郎私奔回了日本,两人感情深笃,除去思乡之苦,日子过得倒也美满。段梅君生下梅子之后,身体日见孱弱,终于丢下深爱他的丈夫和半岁的女儿,魂归她日思夜念的中国去了……
梅子长得极像她母亲,田中一郎十分爱她,从小教她中国文化,尤其弹的一手好琴。
少年时的漂泊与艰辛像年轮一样刻在了田中一郎的身上,随着岁月的磨噬,他被确诊为严重的心脏病。为了父亲日渐沉重的病和医药费用,十九岁的梅子只能去酒吧卖艺渡日。
丁静衡的到来使田中一郎极为满意,因为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却精通禅学,尤其也是精通琴艺,田中一郎似乎从他们这对小儿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段梅君的影子。
好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丁静衡接到家中父亲病危的家书。无奈之下,丁静衡和梅子依依惜别,带着田中一郎送他的怀表,带着梅子深深的爱恋回到了中国。
丁家平静如初,父亲病危是个骗局。
丁家得知丁静衡与一日本艺妓整日私混,深怕丁家唯一的这个独子真要娶了这艺妓,坏了丁家世代书香的门风,便谎称父亲病危将丁静衡骗回了中国。
丁静衡气愤不已,声称非梅子不娶,并收拾行李准备立即回日本与梅子团聚。无奈父母以死相逼,日夜看守,只好暂时作罢。
时隔不久,丁父亲自操办,为丁静衡娶回了当地大户汪震业的女儿汪凤琴。
新婚当日,丁静衡被族人强迫与汪家小姐拜了堂。
洞房花烛之夜,丁静衡大醉,把柔弱温婉的汪凤琴错认作了田中梅子。
接下来的新婚生活还算平静,生性懦弱的汪家小姐处处忍让有加,也让丁静衡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吵闹。丁家上下见小俩口过得还算恩爱,便放松了对丁静衡的看守。
就在丁静衡收拾行囊准备离家出走日本的时候,汪家小姐怀孕了。
汪凤琴为几代单传的丁家生下了丁一。
丁静衡只好收起行囊,做起了一个勉强的丈夫和一个冷漠的父亲。
从丁一开始懂事起,母亲是不开心的。尤其是父亲喝醉酒的时候,母亲还会偷偷地哭。小丁一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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