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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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团-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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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来朝站在连队的前面。排头是山东大汉,挨着他的是杨大海,再下去是姜永男,队列最后是莎丽同志。
师长和任辅臣检查了连队后,回到队前。任辅臣向全团致了军礼后开始讲话。
“同志们,中国团成立啦!她是由布尔什维克党领导的国际纵队。她的崇高精神使两国工人阶级的鲜血流到了一起。十月革命胜利打碎了资产阶级套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但是新生的政权面临着困难和危险。失败的资产阶级在反抗,帝国主义势力在背后支持怂恿他们。暗杀,暴动到处发生,善良的人还在流血。同志拿起武器,捍卫新生的政权……”
任辅臣有力的做着手势,他要战士们明确自己的责任,他要战士摆脱狭窄的民族信念,他要把自己的意志和思想交给战友们。
桑来朝仿佛觉得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专注着团长。是他把自己引上了革命道路,是把一百多名战士交给了他。信任和责任使他的心绪愈来愈激动,从现在起他开始为工人阶级去战斗,去流血……
团长的话震动着莎丽的心,难道不应该用崇高的爱去对待中国同志们吗?她越过别人的肩头看到了团长的面孔,也看到了连长的背影,他们将要朝夕相处,共同接受战火的洗礼。于是她好象听到战场上火炮的轰鸣,看到战士在红旗下冲锋,听到阵阵乌拉的呼喊声……
讲完话,团长走到红旗前,一条脚跪下,吻着中国团旗。然后由师长宣布:中国团编入第三军第二十九狙击师。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师部的会议开了大半夜。主要是讨论当前的政治宣传和肃反工作。屋里充满了热烘烘的辣烟味。散会后安多克和杜尼娅走到外面去深深地吸了几口干冷的空气。安多克帮助杜尼娅立起大衣的领子,然后抓住杜尼娅的一只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他的另一只握着口袋中的手枪。白天各人忙着自己的工作,难得这样一个清静的夜晚,尽管他们各有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但谁都愿意暂时不去想它。
两个人顺着街走着。决定回家过夜杜尼娅感到他的手很热,于是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摸摸他的额角。
“你在发烧。”
“昨天去矿山的路上可能是受了风寒,不过你放心很快会好的。”
“我给你织的毛衣,还没织好,时间太紧张了,不过我熬几夜一定给你织好的。”
“不必啦!”安多克把杜尼娅的头搬过来在她冰凉的前额上吻了两下。
两个人走到河岸上,这里真是安静极了。浑圆的满月好象挂在干枯的树枝上,那月光好象照透了他们的心。冰闪着暗淡的光,向远望去原野上好象笼罩在朦胧白茫茫的雾气里。两个人经常不在一起工作,难得安安静静呆在一块,但是他们又没有更多的话要讲,只是更紧地握着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安多克感觉到她的手出了汗。
“亲爱的,司令部的同志跟我谈过,中国团缺少一名政治委员,让我考虑一下,是否到那里去。”
“你同意啦?”杜尼娅停住脚步问。
“我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
“如果你到中国团去,我们见面的机会更少啦!你需要照顾,身体又不那么好,我总是放心不下。”
“杜尼娅,我深深地感谢你。但是你想到没有去中国团的工作是多么重要,要加强俄国工人和中国工人的友谊,他们的品质是可靠的。在革命中中国人能得到什么呢?可是却要付出鲜血和生命。妈妈对中国团有着特殊的感情,她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革命工作总是要忍受种种的痛苦,就是我留在司令部,也不会让你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你说的很对,不过……”
他们到了门口,轻轻敲几下,很快就听到里面沙沙的拖鞋声,显然妈妈没有睡。门打开了,一股温暖的热气扑到他们的脸上,老人亲热地拥抱了他们。
※                          ※                        ※
赵石头赶着爬犁,莎丽同志也坐在上面。他给大户人家赶过马车,甩得一手响鞭,现在他晃悠悠地摇着鞭子。桑来朝派他去团部取弹药的,莎丽顺路拿来一些药品和纱布。
爬犁赶进一连的驻地,杨大海招呼人们出来搬弹药箱。最后出来的竟然是莎丽的哥哥维达夫,原来是司令部派维达夫和兵工厂的几个工人到中国团帮助训练重机枪射手的。刚才他把重机枪的部件拆开,又一件一件熟练地组装上。教给他们如何选择机枪阵地,排除故障,爬在地板上一次又一次重复射击动作。他额角上又深又亮的伤疤,以及那双深遂的蓝眼睛,使人感到畏惧,但是一上午的功夫,中国同志就非常喜欢他啦,他手把手的教,有时因为中国人不明白,他焦急的嘴角直颤抖,看得出来他是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哥哥。”莎丽朝维达夫扑过去。
“妹妹,我给你写过两封信,可是没有收到回信。”维达夫捧着妹妹的头。在他的印象中妹妹是活泼美丽的,但是现在他觉得妹妹的一双眼睛除了比以前变得更美丽外,变得深沉和富有热情,完全具有了成熟姑娘的风韵。和妹妹的相遇,把种种忧虑从他的心上摘下去,于是兴奋地流下了泪水。
“哥哥,你写信的日期一定是我离开训练班到医院工作的时间,后来我来到中国团,是自愿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莎丽同志,你的药品箱放到哪里?”赵石头问。
“先放到连部吧。”
“妹妹,我是今天上午来到这里的,为中国团训练重机枪射手的。我们到外面走走好吗?”维达夫伸出又大又黑的手,上面沾满了油污。莎丽看了看把自己小手立即放到上面,于是两个人哈哈笑着走到外面去。
“妹妹,我不明白,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生活?”
“中国同志对我很好,我高兴留在这里。你知道吗?连长就是救过我的那个中国人。”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奇遇,看得出来这位连长有军人的素质。那么你想长时间留在这里吗?”
“当然,你不同意吗?”莎丽的眉毛兴奋地活动几下,好象小鸟扇动几下翅膀。
“你应该到兵工厂里去,那里也需要人,我有权力照顾你。”
“哥哥,我应该感谢你,但我并不想那么做。”
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一连的战士正在哪里训练,两个人站住了,看着他们。
姜永男指挥一排正在练习队列,这个工作对他来说太困难了。每个人把步枪放在面前好象双手握着锄头的木棒,当执枪的口令喊出后,错错落落地把枪杠到肩上,队形混乱。
山东大汉指挥一个排爬在雪地上,当冲锋的命令发出后,战士们呼喊着,挺着身子,向前奔跑。
“低一点,低一点,难道做机枪的靶子吗?”维达夫忍不住高喊起来。
冲锋的战士停顿下来,回头朝河岸上张望着。桑来朝觉得这个俄国战士说的有道理,于是对山东大汉说:“应该这样做,继续冲锋。”
战士们貓着腰,端着枪在深雪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向一处雪坡冲击的时候,许多人随着崩塌的雪滑下来,但很快又爬上去。
“莎丽,你看到了吗?这简直是群叫花子军队,难道能够作战吗?”
“哥哥,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你应该留在中国团。”
维达夫耸耸肩头,把两只手放进皮外衣的口袋里。“不,我要到骑兵团去,那会符合我的性格。”
五匹马朝这里飞奔过来。跑近了莎丽看见前面是任辅臣团长,他们跳下马把鞭绳交给卫兵走过来。桑来朝跑向前,敬了礼,又说了些什么。于是桑来朝和其中的一个俄国军官亲热地拥抱起来。过了一会,桑来朝吹起了哨子,连队集合了。
“哥哥,连队集合了。“莎丽从河岸上跑下去,不过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向哥哥招手,意思是让他过去,但是她的哥哥没有动,于是她加快脚步进入队列。
“同志们,这是派到你们连的安多克同志,他任你们的政治委员。”团长说。
安多克同志走到队伍前面,向战士们致了军礼,然后说:“亲爱的同志们,我带来了俄国工人阶级和红军战士对中国同志的敬意。我非常愿意和同志们在一起,我们的友谊将在血和火中发展起来……”
大家热烈的鼓掌,很多人知道他就是玛丽娅大婶的儿子,谁都不会忘记在中国人蒙受苦难的时候,她是怎样帮助他们的。
“安多克同志,请接受全连战士向您母亲的敬意!”桑来朝说。
“对呀,对呀!”战士们呼喊起来。
“同志们,白党很快就要向苏维政权反扑过来,大家要抓紧时间练兵,准备上前线……”团长向大家讲话。
莎丽看着远远站在河岸上的哥哥很气愤,心里想:“他为什么看不起中国战士呢?看刚才那付神气劲,也许他相信自己会成将军呢!”
※                          ※                        ※
桑来朝接到团长的一封信,请他到家中作客。这是一个温暖的雪夜。桑来朝带着小牛来到团长家,他们刚走近上房就看见窗户上几个晃动的小人影,听见里面有孩子在说话。“妈妈,客人来啦!客人来啦!”
任团长推开门说:“来朝,快进来,你看孩子们都在欢迎你啦。”
桑来朝抱起一个孩子,亲着他的小脸问:“叔叔的胡子硬吗?”自从来到俄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国孩子,也许他太用力了,亲得孩子的小眼睛直发愣。
来到屋里团长指着满手沾着面粉的妇女说:“这是你大嫂,我到俄国的第二年她就带着孩子找来啦。”
“革命啦,老婆孩子都不管啦。”任大嫂说。
“来朝,你嫂子的嘴巴有多利害。”
“男人们走的路,女人也走得。兄弟过来擀面片,今天吃饺子。”
任大嫂也许三十岁刚出头。身体并不太强壮,穿着青布斜襟棉袄,挽着光亮的发髻。她真是一个不平常的女人,想不出她能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来到俄国,只有华工才明白,一路上要忍受什么样的折磨!
在任辅臣去俄国的一年里,她始终没有得到丈夫的来信,出于对丈夫的担心和孩子对爸爸的想念,她决定到俄国去。她明白丈夫常常为工人办事,可怕的阴影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想起这些她感到一阵阵的可怕。她应该到他的身边去,那怕给他一点点的帮助。托人办了出国的护照后,她就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蹬上了北去的火车。
她永远不会忘记一个难忘的夜晚。由于连日的暴风雪,前面铁轨被埋住了。火车一连几日停在一个小车站的岔路上,车箱中的煤烧光了,车箱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人们咳嗽,打喷嚏,无休止的报怨和咒骂。三个孩子发抖了。他们害怕这环境,也冷的利害。她紧紧地搂着最小的孩子,贴着那冰冷的小脸蛋,孩子愈是忍受着,愈是打动母亲的心。现在那怕能为孩子弄点热水也好,她走出车箱,踏着毛绒绒的大雪向前摸索着。她知道前面的旅途要多么艰难,但是找不到丈夫是不能回去的,她绝不象那些缠足的中国女人,她要象丈夫那样顶天立地。她不知滑倒几次,终于看见一座房屋中闪动着昏暗的灯光,雪夜中灯光好象在招唤她似的。费了好大的劲叫开了门,好心的老女人给了她一壶热水,她把水壶放在贴胸口的地方……
陆续又有几个连长来了,大家包着饺子,唠着家乡话,熟悉的风俗,温暖着大家的心。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把小牛拉到另一个房间里。大孩子眼睛又黑又亮,浑厚的小脸蛋显得很英俊。他的衣服上补着好几块补钉,腰里扎着小皮带。他摸着小牛挎着的马刀和手枪说:“爸爸说,等我长大了,送我到骑兵团去,当骑兵真神气,举着马刀向白军冲去,乌拉……”
“好样的,你会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
“真的吗?”大孩子仰起脸看着小牛。
“是这样的,不过你们现在就可以当骑兵,来让我爬下你们骑到背上好啦。”小牛说着爬在地板上。
孩子们拍手欢呼起来,于是小牛满地爬着,三个孩子轮流骑到小牛的背上。
饺子煮好了,任大嫂走进来招呼小牛吃饭,看到这情景生气地对孩子说:“你们太胡闹啦!”
“是我愿意这样哄着他们玩的。”小牛说。
“小兄弟,去吃饺子吧。”
“一会我再来和你们玩。”小牛回头对一个被妈妈说得发愣的孩子说。
“大嫂,我们来到俄国两年多啦,也没吃上顿祖国的菜饭,今天一定多吃一点。”桑来朝说。
“说的对,谁要少吃,就对不起你嫂子。”团长带头挟起一个饺子。
桑来朝回身抱起一个孩子放到膝盖上,孩子用手摸着他的下巴说:“叔叔的胡子真硬。”
“刚才刺痛啦?”
“我不怕痛,玩的时候划破了手,出了血我也没哭过。”
“对,应该这样。”
桌上的人都笑起来。吃过饭大家要回去了,任大嫂忽然发现小牛的大衣上缺了两个钮扣,忙把他拉住,从自己的大衣上剪下两个给小牛钉上。他钉完最后一针用牙咬断线,把针别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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