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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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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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不可以,你不可以赶我走……”云倚墨惊慌起来,她呛了下,猛咳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叶裳容的声音陡然间又温柔起来。她一边递了桌上的茶水,一边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若是不走,我就把休书送去衙门。刘启贤的亲笔得不到,他的私印却还在。”
  “你——”云倚墨像是不认识似的瞪着叶裳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后,我还可以当着你的面,把刘启贤东西一样一样地朝火里扔。”
  “不……”
  “当然,如果你以为死在这里就不用走,我拦不住你。”叶裳容的声音愈发温柔甜美,她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但是我会让人把玉儿抱回来。”
  云倚墨嘴唇颤抖着,看着叶裳容的眼里染上了恐惧。
  “我说过,这由不得你。”叶裳容站直了身子,然后退了几步,“不要把任何一样属于刘家的东西带走,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说完,叶裳容转身向门外走去。她在经过云蔚书身边时,缓了下。
  云蔚书皱紧了眉,他一直没有开口,虽然他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他虽然听着这些话心底生凉,也隐隐生出一股怒意,却到底知道她是为了倚墨好。所以当她看向他的时候,云蔚书还是向她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来会照顾好倚墨。
  然后,他看到那个之前一直冷厉讥诮的叶裳容,此时竟然是一脸的平静。
  彷佛做了什么该做的事之后,平静地等待结果的表情。
  云蔚书不由得心下一软。
  她到底,才只有十五六而已。这样的事情压在她肩上,让她说这样的话,委实难为她了。
  “那……玉儿呢?”见叶裳容就要走出去,云倚墨突然颤着声又问了句。
  叶裳容脚步一顿,“如果你还是这样,我不会让你再见他了。”说完,她就这样笔直地,甚至一次也没有回头地走了出去。
  云蔚书回过头,对着云倚墨伸出手,“倚墨,跟我回家了。”

           

静园

    时入九月。
  夏日的暑热彻底没了踪影,早晚已经有了寒意。该说正是天高气爽的时候,刘府的气氛却愈发诡异起来。
  先时寄居在刘府的表小姐开始接手府中杂务,说是帮着少夫人,却口口声声把总管唤作先生。府里都只道是那种写写算算的纸上活计,都以为是人家年轻面嫩,不好吃闲饭的意思。却不想她竟然真似模似样地管起人来了,不过既然老夫人都点了头,底下人看着再奇怪也不能说什么,横竖一样做事一样过日子,而且那表小姐看着比少夫人要会管家些。
  却不想,前些日子她竟然把少夫人赶回家去了。
  虽然少夫人一直就软和得面人一样,浑没点当家的气势,但那到底是正经主子。按说,那位“表小姐”还是凭着少夫人的关系才能被刘府收留,怎么都要感恩戴德的,却不想她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府里正有人忿忿的时候,那位表小姐竟堂而皇之端起内府总管的架势,开始梳理起人手来了。连着五六日,把府里上下几乎有一半的人叫去说话。
  就算自诩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在她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毕竟这位可是连少夫人都能赶出去,别的人再有倚仗再有脸面,还能高过少夫人?是以如今虽然没人服气,却也没人肯做出头椽子,白烂那么一回。
  静园正房。
  叶裳容挑起门帘,一边走进书房,“君宁,你找我?”
  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忙碌还是别的什么,叶裳容的声音脱去往常的轻柔绵软,突然间爽脆利落起来。
  “大小姐贵人事忙。”半倚在软榻上的刘启文抬头看向她。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倒还是那个温和平静的样子。
  刘启文的丫头绿萱本在桌边剥松子,见她进来,放下手上东西站起来笑道:“小姐坐,我去倒茶。”说着,就转出去了。
  留下屋子里两个人,相对看一眼。叶裳容叹了口气,刘启文却反而微微勾了下唇角。
  “怎么连绿萱都这个样子。”叶裳容在桌边坐下。她瞟了眼茶壶里的清水,一撇嘴角。
  “至于吗。”刘启文转过眼继续看手里的书,语调更是平淡。
  “难得我肯剥下这层好人皮,”叶裳容笑起来,多了些平常憨憨的样子,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浪费了。”
  老夫人一死,刘启文一死,不乱也乱。
  花费这么大的心力,甚至白担上那些恶名,有什么意思?
  “就你?”许是叶裳容太不放在心上的语气,让刘启文再次抬头瞥了她一眼。
  她不是不明白,其实本来就与她无关的。譬如老夫人出面说一句话,甚至刘启文也可以做这个恶人,但是偏她就一声不出地担了。
  免了老夫人不慈,免了刘启文不恭,甚至也免了玉儿丧母。怎么看都是刘家欠她,却反而让她说是自己天生恶人。
  不过,刘启文倒是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所以,他是不会说的,那些诸如“对不起”,“都是我们不好”之类的话。
  既然她并不觉得委屈,既然她愿意那么做,那么就让她去做。
  对叶裳容,刘启文是全然的信任。
  “只可惜,从此不能再唤她姐姐了。”叶裳容闲着没事,拿过松子继续剥着。
  虽然不后悔,刘启文还是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到惋惜,不禁有点意外,“喜欢她?”
  并不是说云倚墨不好,不过她的性子太过软和。对他这种与死亡如影随形的人来说,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而叶裳容,就如同她的字一样。
  灼然。
  她干脆彻底,却也温暖明亮。她认定的,绝不放弃。即使那会造成对她自己的伤害,她也不会犹豫。
  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他竟然听见她说喜欢云倚墨。
  “喜欢。”叶裳容乖乖点头承认,“不知道她能恨我多久。”
  用这种方式将她彻底从刘启贤的身边剥出去,只怕她即使明白了叶裳容是为了她好,还是会恨她。
  刘启文低下眼,继续看手里的书。
  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他说任何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遗憾伤心的意思,也因为他知她。
  如果他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怕她就要开始疏远他了。虽然是下意识的,但是那才更可怕。
  “那么别人呢,”刘启文说,“你就不介意别人会恨你吗?”
  叶裳容一愣,突然转开眼,连声音也低了几分,“你又不会生气。”
  是,明知道她在顾左右而言他,刘启文却仍然感觉到胸口那团名为喜悦的暖意在慢慢扩大。
  纵然无缘与她相守,至少能与她相知了。
  原以为是奢望的……
  他该感谢上苍,将这样的人送到他身边来。
  “玉儿。”刘启文为了掩饰越来越明显的笑意,突然扬声唤道。
  她介意的,是这个孩子。
  四岁的孩子未必能理解“为了他娘好”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看到和听到,叶裳容赶走了他娘。
  所以,他为她解释。
  整间府邸谁都可以讨厌她,唯独玉儿不可以。刘启文知道,或许其中还有些别的什么理由,但是她这样做最初始的原因,是为了玉儿。
  四岁的小娃儿应声从内室探出头来,看见叶裳容也在又缩了回去。他半晌才拉着一张小脸跑过来,蹭到叶裳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突然朝她伸出手。
  叶裳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玉儿生她气了,却没想到还像平时一样。
  玉儿见叶裳容呆坐着,扁起嘴更加不高兴了。
  叶裳容连忙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玉儿在她怀里勾住她的脖子,“三叔说,容容是为了娘好才让她去外公家的,对不对?”
  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叶裳容只能点头。
  “那等娘的病好,玉儿可以把娘接回来的,对不对?”
  叶裳容只能再次点头。
  “我就知道容容不会把娘赶走的坏人。”玉儿脸上拨云见日,突然晴朗起来。
  或许他的世界里就是如此黑白分明,前一刻还拉着脸,现下立刻跟平时一样,指着桌上的松子让叶裳容送到他嘴里。
  叶裳容回头,对着刘启文笑了下。
  如此明亮又温暖的笑,你见过没有?
  大哥。

           

风起

    叶裳容推开卧房的门,一愣。
  卧房里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声音。窗子半掩床幔低垂,连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熏香似乎都凝固起来。
  再有个把时辰便该晚膳了。将离竟然还没起身?
  她倒是没有犹豫,再度将手伸出去,企图毫无声息地关上门。本来是想和他一起晚饭的,如今只能回去了。
  只是她才伸出手,里面传出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流霜,到时辰了?”
  “是我。”叶裳容顿了下。
  于是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就算叶裳容以为他再度睡着,于是企图关上门的时候,那个满是睡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过来。”
  叶裳容眨了下眼,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跨进去然后顺手关上门。
  她高兴,自然是因为他待她不同。将离不喜人轻易近身,他身边谁都知道。而叶裳容以为人在疲倦或者没清醒的时候,态度如何才更见真心。
  虽然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品味揣摩这些细枝末节的细枝末节,实在是无聊透顶。不过……
  不是“进来”是“过来”,这人但凡有一丝清明,就不会放下对周围的戒备吗?
  叶裳容走近床边,才伸手撩起床幔,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就被一双手拉了过去。她惊得低呼一声,只是声音还没出口,人便被他一个翻身压到身下,然后唇贴了上来。
  叶裳容瞪圆了眼睛。
  然而这个压在她身上的人眯着那双因为慵懒而愈发迷离妩媚的眼睛,只舔了她一口之后就放开。双手先拉好被子把两个人一起裹起来,然后硬挤到她身下,抱住她的腰。随后他侧着脸在她肩窝上蹭了蹭,寻到个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把她当抱枕吗?
  叶裳容一瞬间不知道是脸红好,还是揪着耳朵拉他起来好。
  她倒是看得出来他是真累了,只是如今时辰不对。如果是下午,陪也就陪一会。现下如果再睡,不止错过晚饭,晚上也睡不着了。
  “将离,”他好歹是没连她的手一起扣住,于是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背,然后低声唤他的名字,“将离。”
  如是连着十几声过去后,这个人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那双满是红丝的眼里,不知怎么的被叶裳容看出一丝哀怨来。
  “我才睡了一会。”他的声音也有些涩哑,全没了平时的低柔丝滑。
  “昨儿晚上做贼去了?”叶裳容想着陪他说说话,好歹先清醒些。
  “生意上出事了。”将离再度闭上眼睛,不过这回好歹是答话了。
  “一个晚上没睡……”叶裳容倒是一愣,“很严重吗?”
  将离虽是如今这个身份,倒一点不见粗鄙的小家子气。对下人规矩严是一方面,吃食喜清淡,穿衣也要精致。叶裳容曾经暗里猜过他出身不错,虽然没证实过,不过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肯为了钱累死累活的。
  也于是,他既然肯舍了一个晚上的休息,就一定是出大事了。
  将离倒是没立刻回答。他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有一半的身家就快不见了。”
  叶裳容猜他吃紧,却不想严重到如此地步,不过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拍着他的背说:“好歹多注意下自己,熬夜不睡伤身子的。”
  这回却换了将离一顿,然后他突然就勾起一点唇角,露出一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笑,“近来晚上都睡不好。”
  叶裳容知他这样的表情一定没什么好话,却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话引了过去,“怎么会的?也没见你说哪里不舒服。”
  “睡不好,是从那天晚上之后起的。”将离凑过去在她耳边,“总觉得被窝凉,少了点什么似的。”
  也不知是因为喷进耳里的热气,还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叶裳容的皮肤染上一层轻粉。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却招得那人更得寸进尺。
  “所以,”他舔了下她的耳垂,“今天留下来?”
  什么“那天晚上”。说得好像真有过什么似的,这人……
  叶裳容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却只招来那人一阵轻笑。
  “说起来,”将离翻身下来,然后右手侧支着,“听说是你的主意?刘家开始卖陶器。”他一边说着,左手一边在她脸上来回轻抚着。
  “所以,影响到你的生意了?”叶裳容恍然。
  看来刘总管,或者说是刘启文是真的接纳了她的意见。怪不得前些日子听说运粮出去船装了白石斤的泥巴回来,原来竟是做这个用的。
  她不过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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