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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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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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文想要皱眉的,却忍住了。
  “随后你接受了将离的存在,把他接进府里。”叶裳容闭上眼睛,“虽然你和他之间,总是没办法真正心平气和,但那段日子却是我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
  这一次,刘启文终于皱起眉。
  “但是,好景不长。”叶裳容说,声音里的温暖消失殆尽,萧瑟随之而起,“你的病越来越严重,却为了让我不要担心连药都不肯吃。”
  叶裳容蹭了蹭,将耳朵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的心跳。刘启文轻轻地叹了口气。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叶裳容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哀色,“我花光了刘府的家业,而碧涵姐姐甚至为你求来了御医,但是……”
  她难以为继,而刘启文皱起了眉。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叶裳容大约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刘启文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梦,但是他却发觉了其他的什么。
  碧涵……“姐姐”?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叶裳容的确认识一个名叫殷碧涵的京官。只是这殷碧涵是……女人?
  叶裳容说完,见刘启文半晌没应声,抬头却见他满眼疑惑。她眼珠一转,也就明白过来,顿时勾起一抹轻笑。
  而那笑,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猾黠的味道。
  “君宁,”她突然轻声道,“在梦里,是我娶的你。”
  刘启文一怔,“你是男……”
  不对。
  碧涵“姐姐”。
  也就是说女娶……男嫁?
  怪不得说什么金屋藏娇,说什么“接”进府里。
  饶是一向淡然的刘启文,也不由呆滞了一瞬。他转眼看她,却见她满眼期待,不由得一指戳上她的额头,“你平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既然梦到他的过世并非无因,那么梦见如此荒唐诡异的事情,至少也能证明她心里有过类似的想法。
  如此悖常的念头……
  “君宁。”她呼吸的热气喷在他耳朵边。
  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从他身上下来。刘启文才觉得身上一凉,突然觉得自己的耳垂被她含进了嘴里。
  那湿滑柔腻的舌覆卷上来,缠住他的耳垂。然后她竟当他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一样,不停地吮吻舔咬。
  “灼——”想要阻止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竟然说都说不出来。
  酥麻的感觉在身体里流窜,然后渐渐地汇集向了一个地方。
  她放开他时,他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至少有些地方,你和梦里是一样的。”

           

宣战

    养伤,很多时候都是一件相当无趣的事。
  忌口、限制行动、保暖,还有理所当然的苦口良药。叶裳容虽然不至于为这些闹脾气,却也着实有些厌烦起来。所以当绿芷匆匆忙忙过来禀告说,府外有个算卦的相士要见她时,她并没有立刻回绝。
  “见我?”
  “他说,欠小姐东西就一定要还。”绿芷惴惴的,却也不得不说。
  门房见对方说得头头是道,只怕真有这回事,只好辗转求她过来讨个示下。
  “请进来。”叶裳容终于点了点头。
  一时,绿芷引了相士到了凉亭。相士相貌平常穿着也普通,倒是一双眼眸相当地清澈平静。他看清楚叶裳容后先是一呆,然后问道:“您就是叶诚大人的千金,裳容小姐吗?”
  那言语中并非是陌生不识,反倒是清楚的不信。
  如果换了半年前的她,只怕心里立刻就害怕起来。但是经过长安小住,一众亲友都没能觉出她有什么问题,自然也不会惧于这个陌生相士前露了马脚。
  “先生觉得不像吗?”叶裳容虽然客气地请他坐下,心里却不由怀疑起他的来意来。
  先前不过是觉得好玩,只当打发无聊,此时她却是后悔起来。万一是个借机讹诈的,岂非自找麻烦?
  相士朝她手上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踏进凉亭。
  叶裳容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到。今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于是她半边身子都沐浴在阳光里。只是除此之外,她衣衫整齐也没沾上枯枝虫蛾,真不知他看的是什么。
  “十六年前,令尊大人抱着您到我摊前算卦。当时卦金多给了些我又无钱可找,于是令尊大人说再来管阳时再来算一卦,算是抵偿了那多给的卦金。”
  相士才坐下,就把原委说得清楚。他一边说,还一边打量着叶裳容,眼神中逐渐转为好奇。
  叶裳容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那先生现在是要为我算一卦了?”
  相士摇摇头,“姑娘并非此世之人……”相士连“小姐”的称呼都换成了“姑娘”,显见不把她当做叶裳容了。
  叶裳容心下一凛。
  才道是普通商贩,没防头竟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来管阳,或者说来这世上四年,竟第一次有人说破她的行藏。一时间心里惶惶然起来,却又有些揭破秘密的轻松。
  只是有一点,这不是其他人能听的话。“绿芷,奉茶。”她待绿芷走远了才低声道,“先生……有以教我?”
  相士摇头,“我不过粗通一些,混口饭吃。如何能为小姐指点?”
  叶裳容不由失望,“先生刚才那么问我是何意思?”
  “叶大人的女儿魂魄不全灵智难开,药石罔效之下才求助于卜卦一道。而姑娘一看就是聪颖明白的样子,是以……”
  “灵智难开?”
  也就是痴呆了?
  怪不得到了十四五的年纪,竟然还没有人家。原来竟是这个道理吗?
  “姑娘际遇奇特,八字面相都做不得准,请恕我无法为姑娘算卦了。”相士站起来一揖,却是道歉。
  “无妨。”叶裳容不禁有些失望。
  “姑娘,相信命数吗?”相士本要告辞离开,却突然又多了一句。
  叶裳容不解地抬头看他。
  “姑娘本非此世之人,机缘、命数、时运也都不在此世。然而如今姑娘却又确确实实地活着,有亲有友,享着富贵,或许还会嫁人生子。”
  叶裳容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怕……姑娘是夺了他人的机缘运数。”
  “什么意思?”叶裳容脸色一沉。
  “姑娘本一无所有,是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世间的某人那里夺来。”相士说,“未必是同一个人,或许夺了这个的人富贵,夺了那个人的时运。”
  “你是说,我能活着就是夺了他人的寿数?”
  “是。”
  叶裳容眼神阴暗了下来。
  她最终能从梦里醒来,只因为梦到了一个人的死亡。那种失去的痛,即使在梦里依旧清晰到刻骨铭心。而现在的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夺他人寿数?她下意识地厌恶这种说法。但说得如此直接,又不像是骗人的。
  “那先生的意思,我当自尽了?”不自觉的,她的声音里带上了自嘲。
  相士摇头。“如今就算是姑娘愿意自尽,夺来的东西也还不回去了。”他说,“姑娘也不必太过忧虑。所谓因果循环,姑娘肇因必将偿果。夺了一样,便需用另一样还上。”
  “……是吗?”叶裳容皱眉。
  “只是姑娘能偿的毕竟有限,如果偿不完……”相士想了想,然后摇头。
  叶裳容皱起眉,凉亭里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
  正院的书房里,刘启文正在与才回来的刘仲仁说话。话说到一半,他眼角似乎瞥见门口有人。本当是小厮丫头,他偶尔一眼过去突然一僵。
  那是一个,绝不该出现在刘府里的人。他一身墨色衣衫,原本绝艳的容色里不知为什么带着阴暗的味道,竟是连仲春的阳光也黯淡了下来。那人见刘启文注意到他,举步跨进了书房,堂而皇之得好像这是他的地方一样。
  刘仲仁先是皱起眉,一脸不悦的样子。他正待开口呵斥,却因为看清那人的面孔而一怔,随后脸色突然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一向为人坚毅的他,竟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一样。
  “这里,倒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呢。”那人旁若无人,环视四周后轻道。
  “将离。”刘启文皱起眉,却只能念出对方的名字。
  明明不可能出现在刘府的人却出现了,他甚至没有经过通报,没有任何人发现,轻松得彷佛在他自己的院子里闲逛一样。
  但是刘启文并不打算问他怎么进来的,就如同他没打算问,他是如何知道叶裳容哪一天去踏青郊游的一样。
  “启贤并不喜欢这里。”而将离却似乎完全没有感应到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的情绪,只是突然轻飘飘地那么来了一句。
  刘启文没有说话。
  “启贤努力却不聪明,每每背不出功课就会被先生责罚。”将离又说了一句。
  只是他的声音里,虽然没有痛恨之类的情绪,甚至也没有怀念的温暖,平直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想做什么?”相比之下,刘启文的声音倒是添上了一丝不稳。
  “知道吗?”将离突然转向刘启文,“你小时候,是我抱你最多。”
  将离又平平淡淡地加了一句,于是刘启文彻底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
  “其实启贤是个很容易明白的人,他的喜欢一向很好明白。”将离转过身,正对着刘启文,“所以,他不喜欢你。”
  刘启文抿了下唇。
  他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看云倚墨就知道了,如果刘启贤真心想要待人好,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他对他却从来只是尽责。他的亲哥哥其实从来没有把他看成是弟弟,刘启贤对他更像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不要说了!”刘仲仁踏前一步,企图制止将离。只是他的话无疑是坐实了将离的说辞,刘启文不由得轻声一叹。
  “刘仲仁。”将离将眼眸转向他,突然似笑非笑地,“你有脸站在我面前?”
  刘仲仁一瑟。
  他抬头看向将离,竟是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苏雪晴,”将离说,声音里终于忍不住漏出一丝愤恨,“她在嫁进刘家之前,爹和娘恩爱的传闻已经是全管阳尽知的了。你说她凭什么嫉妒?”
  刘启文终于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启文,你不是我的弟弟。”将离看着他。
  “所以?”刘启文几乎拉出一抹相同的冷笑,同样看着他。
  他不当他是弟弟,他就会当他是哥哥了吗?
  “我的家,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了。”将离的眸子迷蒙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明,“刘府的一切我本没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同了。”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我要她,就一定要有个配得上她的身份。何况还有你这个分她心的人。”将离的眼眸终于彻底阴冷了下来,“为此,我不惜一切代价。”
  他是来宣战的。
  刘启文自然不会有怯色。他直视着将离,语调平稳。
  “彼此彼此。”

           

偶遇

    临江仙。
  这家酒楼建在通济渠边,地方既好菜做得也不错,于是每到踏青赏春时节,这边几乎天天满座。
  县令吴篆一身常服踏进临江仙的门口。他才站定,小二几乎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大人您可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无视了门口众多候座的客人,将他往雅间的方向引。
  吴篆点了点头。他脸上没什么,眼神却相当满意,于是连带的连声音都亲切了不少,“生意不错。”
  小二依旧笑容满面,“托福托福。如今这个时节游湖的客人坐船到水上转一圈,差不多就该肚子饿了,小店也是占着地利的便宜。倒是今天人实在是多,委屈大人多走两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二楼最里面的雅间走去。
  正走着,吴篆突然听见一道甚为耳熟的声音,不由脚下一顿。雅间当门被屏风挡住,不过声音倒是能听个八分。
  “……承业,没想到竟然会……”
  小二见他朝里面望,就道:“大人可是认识这位先生?”
  “听声音真像是一位故旧。”随后,他就看着小二。
  他总不好贸贸然进去,万一不是实在失礼。
  小二想了想道:“这位应该不是管阳人。他看上去应该有六十岁,身量与大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人想的那位?”
  “听着倒更像了。”吴篆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在门上敲了两下,“下官吴篆,请问里面是章大人吗?”
  雅间里面的谈话声一顿,然后扬起一个十分欣喜的声音,“正是正是,吴大人请进来说话。”
  吴篆见对方答应,自然举步入内。他转过屏风,首先向里面那个老者见礼道:“章大人,吴篆久疏问候。”
  老者笑着回礼,两人一通寒暄问候。
  与章大人相对而坐的那个年轻人,他一早站了起来却一直沉默着,直到两人说完话才向吴篆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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