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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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烟华-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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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衫轻薄,随着叶裳容起身的动作滑下肩膀,露出一片粉嫩的肌肤。她随手将衣衫拉起,手指搭在粉紫的镶边上愈发纤长细白起来。乌黑的额发下那双半睁的杏眼柔软而妩媚,粉嫩的嘴唇不脂而朱。
  绿萱心里一紧,猛然跪在地上,“小姐!”
  叶裳容一顿,侧了点身子过来,“怎么了,突然行这么大礼?”
  绿萱讷讷,“听说……听说县令童大人来提亲了,是吗?”
  叶裳容轻笑,“你也听说了?”
  那语声中的轻快却令绿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竟然是真的。
  如果她应下来,她家公子要怎么办?
  “绿、绿萱斗胆,”她低下头,咬紧牙,“请小姐听我说一件往事。”绿萱不敢抬头,忙不迭地继续说道:“公子四岁时曾经偷跑出静园。我在凉亭找到公子时,他全身都是泥土和草叶,把一条丝帕紧紧抓在怀里很紧张地看着我。我把公子带回静园后才知道,原来老夫人与二公子刚在凉亭坐过。公子一直躲在树丛里偷看他们,直到所有人走了才敢去捡老夫人掉下来的帕子。”
  叶裳容没有说话。
  绿萱抬起头看着她,不止是声音连身体也开始发抖,“公子虽说是刘家正经的公子,却比牢犯还不如。坟地还能在清明的时候热闹一遭,静园简直比坟地更不如。只有在每个月总管来看公子的时候,公子才算有点人气,平日里简直就是……”
  叶裳容眨了下眼,看向水榭外面,轻声说了句,“这些,他都没对我提过。”她语气轻柔得,几乎没有任何情绪。
  “所以小姐,您不能怪公子对总管心软。”绿萱沉声。
  刘启文,是把刘仲仁当作父亲来看的。
  明明有家人,明明有母亲有哥哥却还把他一个人丢在静园等死。就算长大后的刘启文能明白那是为了他好的苦心,年幼时的他却不能。
  希冀母爱,希冀得自于家人的温暖和亲情本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年幼的刘启文即便只是走出静园,得到的也只是喝斥。
  所以谁都不能怪责,他对刘仲仁心软。
  叶裳容轻笑一声,“这一点算你说得通,然后呢?”
  绿萱心里一紧。她自然知道,叶裳容不会不明白刘启文用她换了绿芷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生怕自己一个口拙坏了他的愿望。
  只有绿萱明白,“失去”对几乎从未拥有过的刘启文,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绿萱再斗胆,”她努力呼吸几次,才勉强平复了自己的紧张,“请问小姐,您真敢再看公子咽气一回吗?”
  叶裳容一怔,突然转过眼去,没有答话。
  那日叶裳容对刘启文说的话,绿萱在外面听见了。
  “你低估了我的脆弱。”
  低估了吗?
  至少绿萱认为没有。
  公子咳血,叶裳容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一坐几个时辰。山上受伤那次她从将离那里回来,公子还没一句重话她却一睡就是三天。
  且不说那回咳血是真的凶险,公子不过昏迷,她自己先哭晕过去。而后的七日里,至少有三回钱大夫说可能救不回来了。
  说给她听?
  这么一回回地连着晕,再好的人也垮了。
  绿萱看着叶裳容避而不谈的样子,至少知道这个也算是圆过去了。但是最后,还有一点……
  绿萱心下开始焦急起来。
  “最后一条我替你说了吧。”
  绿萱抬起头,略带几分茫然地看向叶裳容,看着她垂着眼,一脸的平静无波。
  “他不过是还没有放弃让将离把我接手过去的想法。”叶裳容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他只怕我会为了他对将离做些什么,一旦酿成嫌隙他死之后将离就不会陪在我身边而已。”
  “小姐……”绿萱怔愣着。
  照她这种说法,岂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绿萱,你回去刘府,把绿芷换过来。”叶裳容慢慢起身,整了整衣衫然后向外走去,“顺便告诉他,我讨厌管阳。”
  “小姐!”绿萱急道,“公子他——”
  “如果他还想成亲,”叶裳容脚下一顿,“他知道我在哪里。”
  这么说……
  绿萱眼睛一亮。
  “不过,我不会一直等下去的。”叶裳容说完,朝外面走去。
  “是!”绿萱重重地应了一声,站起身飞快地向外面跑出去。
  叶裳容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浅浅地勾起一抹笑。

           

三年

    天宝十四年,隆冬。
  深受圣眷,颇得当朝贵妃青眼的节度使安禄山于十一月在范阳起兵,不到一月功夫竟然就攻入东都洛阳。相比于河北一地溃不成军,叛军日渐势盛,隐隐有打进长安的意思。
  一时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不过江南偏安一隅,比之江北遭了兵灾的总要好上无数。虽然一样或慷慨激昂或愁云惨雾,到底日子还过得下去。就算抬头低头都唉声叹气,也比洛阳附近家家举丧的好。
  扬州书苑。
  不少人知道此间主人在京师颇多故旧,于是打探消息的不少。而素来隐在自家宅邸里不见客的叶裳容也因时局不同,少不得要时时出来应付一番。
  这日,叶裳容一身镶了银灰色毛边的绛红深衣,正站游廊里看着枯黄的残荷出神。
  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年轻书生。书生远远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爱慕之色甚至还没他脸上的腼腆来得浓厚。“叶,叶姑娘……”他站了好一会,才终于低低地开口唤道。
  叶裳容过了一会才转过身,眼中虽有不耐之色,却到底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只得道:“这位公子,有事吗?”
  “那个……不知……”书生见她回头,嗫嚅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张脸倒是涨得越来越红。
  叶裳容叹了口气。
  这人心里想的什么倒是一眼就能让人明白,可惜时时在她身边打转,今天却是第一回过来搭话,连带着让她想拒绝都无从说起。
  “敢,敢问叶姑娘,可有,可有定过亲?”书生结巴着,好半晌终于把话说全了。
  连叶裳容都代他松口气,她正想着怎么回绝才不伤他面子,突然有个孩子猛地扑过来紧紧搂住她,然后大声唤道:“娘——”
  叶裳容和那书生都是一愣。
  叶裳容被那孩子扑得向后退了小半步,却丝毫不见恼色,只低头柔声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那孩子约摸七八岁的样子,粉粉嫩嫩的脸上还带着幼儿的圆润,一双眸子却渐渐有了凤眼的意思。
  叶裳容看上去才十八九岁,那孩子倒有七八岁。说是姐弟倒有人信,可是书生看着她满脸喜爱的样子,不由得渐渐瞪圆了眼睛,“叶,叶姑娘,这位真是令公子?”
  叶裳容还没说话,那孩子倒先猛地转过头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书生一眼,然后又回头对她说:“娘,你又不乖。爹爹不在家就不肯梳发髻……”
  叶裳容一挑眉,孩子嘿嘿一笑,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玉儿无状,让公子见笑了。”
  书生没看见两人的表情,听叶裳容只当是真的。他愣愣地站了好一会,才长吁短叹着什么“无缘”地走了。
  那书生前脚才转过游廊边,叶裳容立刻就伸手拧着那孩子的脸让他抬头看自己,“胆子越来越肥了啊?你娘就在扬州城里,你倒是当着她的面再叫我一声娘试试看。”
  这孩子,自然就是管阳刘府二公子刘启贤的独子,长安御史云大人的外孙刘钰了。两年前云家二公子突然到扬州定居,云倚墨母子跟着一起来之后,倒与叶裳容成了邻居。
  “从娘那边算,容容是姨娘。”当年刘府里的小娃儿如今满了八岁,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从三叔那边算,容容就是婶娘,也差不了太多嘛。”
  前半句听着还像话,到后面叶裳容眉毛一挑,“谁是你婶娘……”
  “就算什么都不是,容容也最疼我了。”玉儿用脸在她胸腹间蹭了蹭,再抬头,“容容我饿了。”
  叶裳容情知他不过岔开话题要蒙混过关,却也不舍得他在寒冬的冷风里多吹,“想吃什么?”说着牵起他的手就朝苑外走去。
  两人出了书苑,沿着大街绕了半圈才到了书苑北面叶宅的大门,然后一路穿廊过门才到了正房。
  远远看去,正堂里有个人站着,叶裳容乍然见到那背影着实一愣,脚下不由就停了下来。玉儿却彷佛早就知道那人在似的,大步跑进去,“三叔,我把容容带回来了。”
  那人闻声抬头,对着玉儿笑了笑然后才抬眼看过来。
  他的个子,似乎又高了些。
  叶裳容愣愣地看着那人。
  原本像是天地间的一缕微风,似乎错开眼就会消失不见的人,如今终于有了实体。如玉般温润,却比玉更多了清透灵秀。身子还嫌单薄了些,气色却好了很多,唇色粉粉淡淡再也不复过去的苍白干涩,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愈发明亮有神。
  “灼然,我回来了。”
  叶裳容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年遣了绿萱回去,绿芷来时却只带了一封信。他说要没了病容,要做出些像样的事情来,才敢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一晃便是三年。
  十日一封信,三年来从没间断。百来封信里,每回总是说他身体如何,说他做了些什么,又说他如何思念。
  叶裳容其实知道的。
  刘仲仁下毒简单,要将身体再调养好却难了,何况他素来体弱。他其实是希望她陪在他身边的,却因为她对绿萱说过一句“讨厌管阳”从此绝口不提。
  叶裳容也知道。
  大唐太平盛世,如果不是她自后世而来,也不会觉得那个深受君恩的安禄山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而他却只因为她来了扬州,竟将刘家几代的家业全部变卖。
  她还能求什么呢?
  他诈死之后她负气出走还能说是一时激动,后来说的什么“他知道她在哪里”便是完完全全的无理取闹了。
  但是这个人,却一直那么纵着她。
  本来就想到得到这个人的,何况现在只是从想要得到他,变成了非他不可。
  如此,而已。
  “君宁。”三年没出口的名字,却如此自然。
  “灼然,我很想你。”他只是很自然地伸手过来,然后她也只是很自然地将手放在他手里。
  “成亲吗?”他问。
  他不理玉儿好奇地眨着眼睛看着他们,也不理装作没听到的丫头埋得更低的头。
  叶裳容眉头微蹙。
  成亲,在她这里可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第一回,人家拿着她辛苦奔忙的物什娶了别人。第二回,那七日里每每看到新做的嫁衣,实在生不如死。她不讨厌嫁给他,却厌恶起了成亲这回事。
  刘启文见她蹙眉,略略紧张起来。
  她眼珠一转,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不如就免了拜堂和喜宴,直接洞房?”
  
  

           

番外

    扬州书苑明面上只叶家大小姐一个老板,实则屋子的地契却捏在另一个人手里。这人虽十分放心叶裳容,不仅平常事务丝毫不沾手连银钱上面也信足了她。然而叶裳容到底不好意思事事擅专,每月里总得挪出个一两日与那人谈说交代,如果遇上大事还得特地过去商量才行。
  扬州书苑另外一个老板,就住在与书苑隔了两条街的地方。这日,叶裳容又照例登门。
  前后三进还有园子,只一个人住着是宽敞得过分了。冬日哪里都萧索,偏这里冷清得连点人气都没有。
  叶裳容越走越是皱眉。待她走到书房门口,见连个小厮丫头都没时,脸色简直一沉到底。
  她推门而入时,里面那男子似乎正在收拾东西,满屋子的杂乱不堪简直让人无法下脚。男子闻声抬头,未语先笑。
  “丫头。”他生了一双极妩媚的凤眼,只是看见她便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暖色。那嗓音更比丝缎更凉滑,彷佛甫入耳便能酥到人的心底去。
  “你要走?”叶裳容瞟了眼地上的杂乱,“去哪里?”
  “怎么,”他扔下手里的东西,倒了茶递过来,“不舍得?”说话时那语调虽然轻佻,眼神却怎么看都是期待。
  叶裳容顺手接过杯子,一怔后垂下眼,“将离,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不要怎样?”将离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
  叶裳容终于皱起眉,退了半步,勘勘避过他的手,“我说过,有他在我与你绝无可能。”
  “我也说过,”似乎这样的对话进行过无数次,将离接口极快,甚至语调都平稳得没丝波澜,“无论你嫁没嫁人,我都不会放弃。”
  “你——”叶裳容微恼,猛抬眼却见椅子上有一顶头盔,顿时一呆。
  将离再次伸手,呆愣中的叶裳容一时不察被他搂进怀里。
  她也顾不得什么不该不应,双手撑在他胸口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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