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亡唐兴七十年 作者:蔡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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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亡唐兴七十年 作者:蔡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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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这样一件事:独孤信自尽之后,把持朝政的权臣宇文护任命杨坚为掌管皇宫宿卫的小宫伯。按官制,小宫伯是宫伯的副职,都隶属于天官大冢宰,而当时担任大冢宰的正是宇文护本人。对宇文护来说,此番任命颇有一石二鸟之效:既可安插亲信监视宫中,又可拉拢杨氏家族。送上门的官自然是要当的,但如何当则另有学问。杨坚特意就此事和父亲商量,老谋深算的杨忠沉吟半晌,建议儿子最好还是与宇文护若即若离,理由也是现成的:“两姑之间难为妇,汝其勿往。” 
 
家常话说出了大道理,杨坚心领神会遵行不误。宇文护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暗中窥测,甚至屡次派术士去给杨坚看相,一旦抓住破绽,就要来个猛虎扑食。把柄没有抓着,但杨坚却被冷冻在起家的官职上,整整八年没有变化。 
  
后来武帝计除宇文护夺回权柄,但杨坚依然没有摆脱被猜忌的命运。深受权臣之害的武帝哪怕就是从自身的经历出发,也不能不对可能出现的新的权臣百倍警惕。更何况关于杨坚“相貌非常”、“恐非人下”的议论不断地吹进耳边,以至于他也像当初的宇文护一样,屡次派术士察看杨坚究竟有无反相。 
  
现在又是暴虐昏聩、治国才情远不及乃父的天元皇帝当家,杨坚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麻秆打狼两头怕,就是对当时君臣关系最形象的描述。   
果然,曾经有过的血光之灾又一次逼近在杨坚面前,起因还是与皇后杨丽华有关。   
按规制,皇帝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但正宫皇后只能有一位,以为国母,以御后宫。但整个南北朝时期荒淫暴君数不胜数,不仅政治一片黑暗混乱,对人类伦理底线的践踏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才有了今日看来无异于动物世界的光怪陆离秽气弥天。为了不污人眼目,让我们剪断截说—— 
  
天元时代,皇宫大内居然同时有五位皇后,整个后宫制度给搅得一塌糊涂。   
杨丽华是天元皇帝为太子时的太子妃,太子即位后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后。   
早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天元皇帝就与一个大他十来岁的宫女生下了后来的静帝,登上皇位后,那宫女母以子贵,被封为天元帝后。   
天元皇帝后来又四下搜括美女,先后立了两位皇后。   
最后一位皇后尉迟氏其实是天元皇帝自己的侄媳妇。她是随宗室命妇按惯例入宫朝拜、参加宫中宴会时被天元皇帝看上的,当晚就被留在宫中,苟合乱伦,逼得其夫家起兵造反,结果尽被抄斩,尉迟氏被迎入宫中,立为皇后。 
  
杨坚之女杨皇后位居正宫,却也奈何不了夫君,只得听之任之,一体容纳。只是有时见天元皇帝日夜宣淫,精力不济,且喜怒无常疯疯癫癫,不免关心几句,发发牢骚。天元皇帝乘机发作,咆哮如雷,皇后却面不改色,镇静如常,看惯了人人像狗一样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的天元皇帝愈发恼怒,竟至气急败坏要令皇后自裁。天元皇帝要处死皇后的消息由宫中飞报到杨家,杨坚不好出面,便由夫人独孤氏赶赴宫中,对着自己的女婿磕头不止,血流满面,这才让天元皇帝怒气稍解,皇后逃过一劫。 
  
眼见天元皇帝浑身戾气磨刀霍霍,杨坚悄悄找到天元皇帝面前的头号红人郑译,让他帮自己活动活动,找个外放之职,好歹先保住性命再说。郑译此人原是天元皇帝为太子时的属官,当时迎合太子做了许多坏事,结果被老皇帝除名。老皇帝死后,新即位的皇帝立刻就将他请了回来,拜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上大夫,大有委以朝政的意思。 
  
有郑译帮忙,事情当然不能不成。很快,就在那年的五月初四日,杨坚被任命为扬州总管,任务是领兵南征,平定江东。   
昏君暴死国丈乐   
按说呢,既然是自己讨来的任命,那就该急速收拾行装,尽快离开京都虎狼之地。但出人意料的是,杨坚却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谎称足疾,闭门养病深藏不出。   
事情也实在是蹊跷得很,就在五天之后,不理朝政、几乎整日都在吃喝玩乐的天元皇帝突然心血来潮,说走就走,备法驾连夜巡幸天兴宫。由于天元皇帝平时就昏聩得可以,常有类似荒诞不经的举动,所以这次夜出避暑,也并没有人拿它当回事儿。但仅仅隔了一天,只有二十二岁的天元皇帝就突发急症且病势沉重,被左右迅速护送回宫。 
  
史书记载那一天是大象二年(580)五月乙未。   
杨坚可以长长地喘出一口闷气了吧——那口气都快把他憋死了。   
《资治通鉴》中有一段杨坚与其心腹、大将军汝南公宇文庆的谈话,杨坚是这样说的——   
“天元实无积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又诸藩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计,羽翮既剪,何能及远哉!”   
若不是洞悉朝中局势,若不是久怀异志,这哪里是为人臣者所能言、所敢言的?!   
他早就料定当今皇上活不长活不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刑政乖僻,昏纵日甚。”   
“居丧才逾年,即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娶美女以实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详录;游宴沉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者奏之。”   

通过史书中的这些记载,不难看出自视为天、自称为天元皇帝的那家伙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嘴脸!由于天元皇帝的暴虐无道,巴不得他赶快咽气的实在是大有人在。   
曾经有一个叫杨文佑的侍卫在天元皇帝的酒席前当面且舞且唱:“朝亦醉,暮亦醉,日日恒常醉,政事日无次。”   
若不是抱着慷慨赴死的决心,若不是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谁会忤逆龙鳞以至于此?更何况还是皇帝的贴身亲随侍卫!重杖之下,杨文佑当场被活活打死。   
自作孽,不可活,上天终于要来收人了。尽管宫中御医想尽办法,但天元皇帝还是未见起色,几日之后,待他想起该对身边亲信交代后事时,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其实,就算他还能说出话,又有谁愿意听呢?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亲信眼见大厦将倾,此时正忙着另择新主,以便投靠效忠,他们既要保身家性命,也要保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 
  
一出改朝换代时常见的宫廷好戏就这样紧锣密鼓拉开帷幕——   
参加这场阴谋的有前面已经说过的内史上大夫郑译,以及御饰大夫柳裘、内史大夫韦谟及御正下士皇甫绩等人,发起人则是小御正刘昉。御正也好,御饰、内史也好,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近侍,其职责是掌管机要、参与决策、沟通内外、承上启下。一句话,都属最接近皇帝的要害机构的要害人物。依靠他们,皇帝既可以加强对朝臣的监视控制,又可确保大权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中。而这些人的职权在天元时期也不断得到充实和提升。自视甚高的天元皇帝到死都没想到,关键时刻出卖了他的,正是他平时最倚重的亲信们,这大概也算作报应吧。由于杨坚早有不臣之心,与郑译等人串通一气也非止一日,再加上杨坚是国丈,在位列朝臣之首的四辅官中领衔靠前,在朝中的威望如日中天,郑译等人扳着指头算来算去,也只有杨坚最适合作他们的新主子。 

杨坚就这样被召进宫中。   
迷雾重重,玄关处处,关于天元皇帝从发病到去世前后的经过,《周书》、《隋书》乃至《资治通鉴》等书的记载莫衷一是,好在最终的结果和事实并无不同,那就让我们只说结果和事实。 
  
结果是进宫后的杨坚以奉先皇遗诏的名义,坐镇宫中辅政,并都督内外诸军事。   
据说,由于事出突然,心怀忐忑的杨坚进宫后还可怜巴巴地问迎面碰上的术士来和:“我无灾障不?”   
自宫中而出的来和大约了解了什么情况,立刻喜滋滋地拱手相贺:“公骨法气色相应,天命已有付属。”   
来到宫里,郑译和刘昉等人就将他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杨坚当然还要谦让一番,但由于时间实在是太过紧迫,没工夫装模作样,刘昉出语惊人:“公若为,当速为之;如不为,昉自为也。” 
  
柳裘也在一旁劝道:“时不可再,机不可失,今事已然,宜早定大计。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更迁延,恐贻后悔。”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除了点头答应,杨坚还有什么好说?   
接下来就该向天下发布大行皇帝的遗诏了。   
刘昉拿着拟好的所谓遗诏找到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会签,深知有诈的颜之仪拒不签署不说,还义正词严厉声呵斥:   
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贤戚之内,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 
  
话说得实在是不能再清楚了。尽管杨坚等人打着辅佐幼主的招牌,但对方一眼就看出他们的真实目的,认定只有宗室亲王入主朝政才是正理,并且摆出一副以死抗争的架势。颜之仪同时还飞召大将军宇文仲入内辅政,胜负一时难料。 
  
死的是自己的皇帝老公,牵扯的又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位居正宫的皇后杨丽华不可能无动于衷。尽管史书对此语焉不详,但日后回忆当初,杨坚自己不无侥幸地感叹道:“公主有大功于我。” 
  
杨坚所说“大功”云云,在《隋书》中就成了这样一句:“宣帝崩,杨后令其父隋公为大丞相,总军国事。”   
皇后一语定乾坤,结果是兴冲冲赶进宫来的宇文仲于御座前被捕,宫内局势得以控制。   
大喜过望的国丈明白,接下来就该控制朝廷与京师,进而掌控全国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其实是一出早就有人——例如秦朝赵高、三国曹孟德——演过的历史剧。   
先学赵高,也来个密不发丧。   
当时的形势是:武帝时期的老臣重臣被天元皇帝杀的杀、贬的贬,一片零落;静帝宇文衍时年不满八岁,不足为虑;其他宗室亲王都被打发到各自的封国,对京师之变鞭长莫及;虽说还有个天元皇帝的御弟汉王宇文赞近在咫尺,但也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个现成的傀儡。 
  
一番掂量,一番布置,诸事妥帖之后,杨坚先以将送千金公主往突厥和亲为由,矫诏征宗室五王也就是武帝宇文邕的五个兄弟回京。估计他们已经上路之后,这才于大象二年五月丁未为天元皇帝发丧,扶静帝宇文衍入居天台,大会百官,大赦天下,尊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其余陈后、元后、尉迟后一并削发为尼,并宣布以汉王宇文赞为右大丞相,杨坚为假黄钺、左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节制百官。 
  
当时的规矩是以右为尊,汉王看起来在杨坚之前,尊崇是够尊崇了,但与杨坚相比却并无实权。所谓“黄钺”乃黄金大斧,“专戮节将,非人臣常器矣”。而“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云云更是汉末以来历代权相专用衔名,也就是曹操曹孟德的做派了。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杨坚玩的什么把戏,当场便是一片议论。 
  
对此杨坚早有准备,也早有安排,会后径自往正阳宫——也就是以前的东宫、其时的丞相府——而去。   
杨坚此举,其实就是让文武百官选择何去何从。有的人跟上来了,有的人还在犹豫,有的人干脆掉头往外。这时,按杨坚密令领兵在外伺候多时的司武上士卢贲站了出来,大喊一声:“欲求富贵者,当相随来!” 
  
眼见到处都是虎视眈眈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管愿意不愿意,公卿大臣们都只能跟随卢贲,来东宫向杨坚俯首效忠了。   
接着,就是对有关人员论功行赏加官晋爵。   
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丞相府司马,协助处理军政事务。   
两项任命太过明显,以至当时就有人说杨坚上台靠的是郑、刘两人的鼎力相助,并形象地调侃为:“刘昉牵前,郑译推后。”其实,对刘、郑二人的新任命,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刘、郑等人当初之所以选上杨坚,并不是真要将权力拱手相让,而是想将杨坚推至前台遮风挡雨,实际上由他们自己暗操权柄。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推杨坚为名重权轻的冢宰,以郑译为掌握军权的大司马,刘昉则任小冢宰,为杨坚副手。这种人事安排,仿效的还是武帝故智以架空杨坚。杨坚当然知道这种安排的弊病所在,没有军权,自己的地位早晚不保,但碍于刚刚接受了人家的大恩,不好当下就撕破脸皮。好在他身边还有个久在中枢任职且忠心耿耿的李德林,力主杨坚应该当大丞相,还要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然无以压服众心。正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在最后发布的任命里,杨坚才能将郑、刘两人都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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