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调查师 作者: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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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调查师 作者:永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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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户籍记录,媒体报道,都需由他们整理翻译。他们穿最便宜的西装,吃员工食堂12元—份的自助午餐。
他们嫉妒中级调查师,崇拜高级调查师,再高的则因遥不可及而暂不考虑。他们也有派头,但走出公司后方可显露。同学聚会中,他们是羡慕的焦点。国贸,外企咨询,神秘的工作。初始工资虽不算高,但每年有百分之几十的增长。当然也有不涨的,那就离走人不远了。
老方是个例外。十五年中,他只升过一次职,加过一次薪,那是在十二年前。如今月薪还不及中级调查师。奖金更是分文没有,因为“有效工时”不足。
有效工时是GRE调查师的命根子。
每周五下午,调查师们都需填写一份工作报告,汇报这周做了哪个项目,具体完成了哪些事情,每件事情花了多少时间。工作报告由项目经理(也就是副总监们)一一审核。如果工效不高或有差错,又或者项目本身预算有限,报告所填的工作时间就会被压缩。经副总监们审核过的工作时间,称作有效工时,被输入GRE的电脑统计系统。该系统将每位调查师全年有效工时的总数,减去一个基数,乘以该员工每小时的标价,再乘以一个百分比,得出年终奖的数额。
百分比人人不同,是GRE人力资源部的秘密,基数却是公开的。高级调查师每年一千个小时,中级一千二.初级一千五。高级调查师若要拿到年终奖,每年需得到超过一千小时的有效工时。平均每周二十小时。
GRE近年来业务蒸蒸日上。大小调查师们常年加班,平均每天工作十小时。
即便有效工时常被项目经理克扣,每周至少也能拿到三四十。如此算来,年底奖金少则一两万,多则十几万,数目可观。只有老方分文皆无,但能不被解雇,他已算得到特殊优待。
按CRE的规定,连续两年不达基数就要走人。老方已连续五年达不到基数,而且一年不如一年。2008年全年不足一百小时,早巳打破GRE全球的最低纪录,没有哪个项目经理愿意用他。
老方因此成为大老板Steve的“御用调查师”。除了老方.Steve还有两名“御用”。一个中级,一个初级,三位“御用”独立于GRE庞大的调查师阵容之外。
Steve难得直接管理项目,御用的初中级调查师,尚可帮超负荷的项目组打杂,获取足够的有效工时,老方就只有做Steve的司机和跟班。但Steve神出鬼没,难得需要司机和跟班。Steve并非心慈手款的人,虽说是多年的同事,知根知底,照Steve的本事和狠劲,十个老方想开也就开了。
所以老方心里很不踏实。以他的年纪,就算去当保安,也未必有人愿意要。
因此即便是让他当司机,他也毕恭毕敬。哪怕是去机场给初级调查师提行李,而且那位初级调查师和老方一样,也属Steve御用,GRE的边缘人。边缘人往往分为两类。一类毫无希望,一类前途无量。燕子属于后者。老方的嗅觉从不出错。
她的气质不是北京大街上随意能见的。她还能单枪匹马地飞到斐济,去拆别人的电脑硬盘。难道这一次Steve动了心?Steve毕竟不是神仙。
老方手捧公文包,走过明亮的办公大厅。大厅里坐满了人,男女参半,表情严肃,肌肉紧张,手臂和键盘难分难离。他们眼睛紧盯着屏幕,脑子里想着有效工时。谁也没留意,老方脸上正堆满笑意。
差两分七点。走廊里灯光昏暗,寂静无声。
燕子拿着一杯热拿铁走出电梯。大理石的地面坚硬而光洁。
国贸一座的第28层,有一家投资银行,一家律师事务所,和一家保险公司。
三家公司都很气派,拥有醒目的前台和背景墙以及上百名员工,却没多少人知道,28层还有另一家公司。
GRE的小玻璃门,远离电梯,藏在楼道拐角处。
GRE的前厅,只能容下一个小型的前台,和身材纤细的Linda。燕子走进公司时,Linda还没来上班。前厅里漆黑一片。整座大厦仿佛还在睡梦里。
燕子把右手食指轻轻放在指纹识别器上。磨砂玻璃门的门锁“啪”地弹开。
燕子又是第一个。GRE的中央电脑系统已记录在案:YanXie。Entrance,GREBeijingOffice;6:59am;November15;2009(燕谢,进入公司,GRE北京办公室,上午6点59分,2009年11月15日。)这位资历最短的初级调查师,本月第十次提前两小时来到公司。
早上7点到公司,晚上10点离开。这对燕子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无需上闹钟。燕子常常在黎明前醒过来,想起尚未完成的工作。其实都是最简单枯燥的工
作。GRE的初级调查师好像打印机,燕子则是最廉价的一台。指令来自其他“打印机”,他们比她略微资深些。中级调查师以上的诸位,根本不当燕子存在。
燕子是耐用的打印机,不需维修也不必更换墨盒。GRE最底层的生存法则:坚持到下一台“打印机”加入。燕子的理想远过于此。踏着星月上下班,每天比别人多干几小时,工作枯燥无味,工作成果没有哪位领导看得见,可燕子在所不辞。她的座位就在Steve办公室门外。那扇门永远关着。她没见过他几回。偶尔见了,他也不和她打招呼,就像他根本不记得,她曾是星巴克里手拿Hermes的慌张小女人。
燕子并不着急。她把耳机和喜欢的CD都带到公司,好让加班不再漫长。她还买了本英汉商业大字典,放在办公桌上。
四周前的某个夜晚。Steve突然推门走出来,面向办公大厅:“该死的电脑!我写了一天的报告突然丢了,你们谁能帮我找回来?”晚上八点。大厅里一共还剩五个人。
燕子最后一个尝试去帮忙。Steve的耐性已快到尽头。燕子在读博的时候选修过一些电脑课程,同样的问题她以前也遇到过,而且燕子有个良好的习惯: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和技术,她都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三十岁以后,记忆力是不可靠的。
两分钟之后,Steve的报告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那天晚上Steve十点半离开办公室。当时办公大厅里只剩燕子一人。Steve说.“今晚又加班?”—个“又”字,证明领导的眼睛其实是雪亮的。
第二天,燕子成为Steve的“御用”初级调查师。
一周之后。Steve把燕子叫进办公室:“电脑法政技术,你感兴趣么?”电脑法政,就是运用电脑技术,从嫌疑人的电脑里搜索能在法庭上使用的证据。具体程序,是将嫌疑人电脑的硬盘,用专门设备进行复制后,将原硬盘取出封存。然后将复制品加以分析,搜索相关线索或证据。如属于秘密调查,则需在硬盘复制后,将复制品装回嫌疑人电脑中。电脑硬盘虽已被调包,但程序和数据保持不变。除非是专业技术人员,嫌疑人一般难以察觉电脑被做过手脚。
Steve交给燕子一本厚厚的英文说明书,一个电脑硬盘和一套复制硬盘的设备:“一周之内,请将你电脑的硬盘复制好,把原硬盘替换出来,交给我。”电脑法政是调查的前沿技术。在GRE只有少数中高级调查师掌握。燕子一共用了两天时间。两天没日漫夜的钻研后,燕子把硬盘放在Steve办公桌上。除了买Hermes的皮包,她也还能做些别的。
一周之后,Steve再次把燕子叫进办公室。他拿出一只黑莓手机和一份旅行社的行程单:“你喜欢旅行么?”只身到国外去执行任务,是高级调查师的工作。黑莓手机更是资深调查师和领导们的配备。
“这是有风险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Steve严肃而冷漠,“你要没信心,就不要去。”燕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斐济的任务顺利完成了。Steve又发来邮件:“明早八点,请务必赶到公司!”燕子推开磨砂玻璃门。那后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里没有灯光,漆黑如一条无底的隧道。走廊两侧有许多门。有一扇通往会议室,能容纳五十人。其他都是总监和副总监们的办公室。门都紧闭着。多年前燕子工作过的医院里也有一条阴暗的走廊,通往医院里最阴森的房间。当年她常因为要强,独自在夜里从那走廊里走过。听着自己的脚步,两腿打颤,后背发凉。那时她还是个孩子。
GRE的走廊铺着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反而更显阴森。燕子加快脚步。
走廊的劲头豁然开朗,是宽阔的办公大厅。黑暗略微淡了些。百叶窗帘的缝隙中透入细微的光。一座巨大的洞穴。电脑上的发光二极管,仿佛趴在石壁上的萤火虫。洞穴的中央,是一片密集的桌椅,由隔板分割成许多方块。燕子小心翼秘密调查师
翼,绕过这片桌椅的丛林,来到洞穴的底部,隐约看见两扇门。
左边的一扇通往电话室。那间房间的总面积不亚于会议室,格局则好像以前的电报局。整座房间被分割成许多小隔间,间间隔音,配备lP电话和耳机。号码是屏蔽的,专门用来打匿名电话。
右边的一扇门里,就是Steve的力硷室。
Steve门外有三张桌子,属于三位“御用”调查师。燕子的座位就在其中。三张桌子和那片密集的桌椅隔着一块空地。在一片黑暗中,仿佛宝岛和大陆,遥遥相望。
燕子扭亮了灯。身后却突然“呼啦”一声。
燕子心中一惊,猛转过身。滚烫的拿铁溢到手上。燕子忍住没吭声。
有个人正懒洋洋地坐起来。桌子上的纸笔纷纷落地。她二十六七岁,胖胖的圆脸上方顶着喷泉似的长发,一根一根木讷地立着。
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几点了?天亮了么?”“Tina?你昨晚没回家?”Tina是燕子的同事,大老板Steve的“御用”中级调查师,与燕子和老方构成GRE的“边缘人团队”。Tina工作努力,但并不出色。加班并非提升的唯一条件.但Tina酷爱侦探小说,铁了心留在GRE。连干了五年初级调查师,五位总监的团队依次转了一圈,最终沦为Steve的御用初级调查师。直到燕子也成为御用初级调查师,Tina终于升成了中级。Tina视燕子为幸运星,对燕子格外关照,两人倒成了要好的同事。
“唉!是啊,加班呢!”Tina竭尽全力地伸懒腰,仿佛要把座椅改造成折叠床:“Steve给了一个活儿,让做机场排查,查得我快要吐血了!一共五十多位呢!幸亏查的是去斐济的,要是去香港或者美国的,我还不得累死!”燕子知道,Tina要找的,是打算和那位财务处长见面的“老板”。Tina若听说她的斐济之行,恐怕要高声尖叫。Tina做梦都企盼着能做实地调查,哪怕不出北京。但燕子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机场排查是什么?”“就是查从机场离境的人都有谁,有没有目标人呗!”“机场能把名单给别人吗?”“别人不能,咱能啊。”Tina得意地晃晃脑袋,“咱有‘渠道’啊!”所谓“渠道”,就是一些神通广大的小公司,出售工商局的档案,税务局的报表,还有公安局的户籍资料。这些小公司的老板,有的以前是警察、律师或者法官,也有工商或税务的工作人员。
“有渠道,还需要加班?”“嘿!光拿名单就完事儿了?你知道名单上那些人都是谁?就给你名字和身份证号,你知道他在哪儿上班,家里几口人?你以为很容易呢?再说又不是一个两个。”Tina翻着白眼,好像房梁上藏着金子。
有了名字加身份证就能查到户籍,有了户籍自然能知道家里几口人;户籍记录上都有照片,长什么样子一看就知道。而且大部分户籍上都有工作单位,只不过未必准确和实时。这些燕子都清楚。不过若想了解确切的从业历史和工作状况,仅靠户籍是不够的,还需进行更烦琐的调查和核实。那样就算有三个Tina,两天也做不完。
“查出来了没有?”“这我哪儿知道啊!”Tina吐吐舌头,“老板才不说要找的是谁呢!就让我把五十多人每人的情况都写好发给他,要不然也不用这么费劲——哎,对了,不说倒差点儿忘了,报告还没发给他呢!得赶快发,不然夜都白熬了!”Tina向着电脑键盘扑过去。两个黑色文件夹应声落地。她办公桌上是一片无规则的纸山,电脑键盘挣扎着从山下露出一小块,又被一双胖手按了回去。Tina狠敲了几下电脑,突然又抬头对燕子说:“对了,老规矩哈!”燕子会心一笑。GRE的规定:和工作相关的事情,连亲妈也不能告诉。同事的级别比亲妈高一些,因为工作毕竟需要团队精神。但即便如此,除非工作需要,同事间原则上一般不讨论项目。
“其实,就是别提斐济。”Tina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是大老板Steve直接派的工作。在GRE.Steve就是上帝。对于一个普通调查师而言,能跟Steve说句话,起码激动大半天。
“Yan,请进来一下。”极具穿透力的男低音,突然在燕子背后响起。
燕子慌忙转身。拿铁再次溢到手上。好在已经不如刚才那么烫了。
Steve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从头发稍到皮鞋尖,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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