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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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牌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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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的橡木天花板高高在上,深深的颜色让抬眼凝望的人迷失其中。那些梁木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了,是这座殿宇最古老的部分。吉哈布瓦拉请求在这里静静地站一会儿,“查尔斯国王在这里受刑,温斯顿·丘吉尔的遗体停在这里供公众瞻仰。请允许我在这里静一会儿,万分感激。”
党鞭长惊讶地拱起了眉毛。
“厄克特先生,请别觉得我是个矫揉造作的人,”这个印度男人坚持道,“我的家庭与英国传统的联系要追溯到将近二百五十年以前。那时候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辉煌无比,克莱夫勋爵威风凛凛。我的祖先是他的顾问,还借贷给他大量的资金。在那之前和之后,我的家族成员一直都在印度政府的司法和行政部门担任要职。”他声音里带着确凿无疑的骄傲,但在一口气说出这些的同时,吉哈布瓦拉忧伤地垂下了双眼,“然而,自从印度独立以后,厄克特先生,那片曾经无比伟大的大陆慢慢地分崩离析,进入新的黑暗时代。现代的甘地王朝简直比我的家族服务过的任何一届殖民政府都要腐败。我是个拜火教徒,在文化上是弱势群体,在新的统治下觉得很是压抑,所以我才来到了大不列颠。我亲爱的厄克特先生,请相信,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国家及其文化的一部分,这种归属感比我在当代印度社会的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每天我都满含着感恩之心醒来,因为我是个骄傲的英国公民,而我的孩子们在英国的大学里接受教育。”
“这真是……太感人了!”厄克特回应道。他对外来人口抢占英国大学的名额和教育资源从来都不怎么感冒,并且在一些公共场合也公开表达过这样的意见。他急匆匆地领着他走向大礼堂下面的谈话室。两人的鞋子敲打着老旧的石板,阳光穿过古典美丽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洒在楼梯间,洒在地板上。
“您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吉哈布瓦拉先生?”厄克特有些迟疑地问道,很害怕这一问又引得他滔滔不绝,掏心掏肺。
“先生,我是个商人。我不像我儿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印度闹独立的时候一切都太乱,我读书的希望就那样没了。因此,我没法靠脑力谋生,只能更加勤奋,努力工作。很高兴我现在可以说自己已经小有成就了。”
“具体是什么商人呢?”
“我做好些生意呢,厄克特先生。房地产、批发、一点点的地区性金融业。但我可不是心胸狭窄的资本家和财迷,我十分清楚自己对社会,对我们那个社区的责任。这就是我今天想跟您详谈的话题。”
他们来到了谈话室,厄克特邀请吉哈布瓦拉在一把绿色椅子上就座。这个印度男人高兴地用手指抚摸着椅子笔直的皮靠背,边缘装饰的吊门上有纯金的浮雕。
“吉哈布瓦拉先生,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呢?”厄克特开口问。
“不不不,亲爱的厄克特先生,是我想帮您。”
厄克特的前额立刻浮现了一道疑惑的皱纹。
“厄克特先生,我没有出生在这个国家,这意味着,我必须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在社会上赢得尊重。所以我努力了,我加入了当地的扶轮社,还做了好多慈善。而且您也知道,我是首相最热情的支持者。”
“恐怕今天下午您看到的不是他的最好状态。”
“所以我认为他现在应该最需要朋友和支持者。”吉哈布瓦拉不容置疑地说。他伸出手掌,重重地拍了拍面前桌上摆着的小箱子。
厄克特眉毛上方的那道皱纹更深了。他努力想要搞清楚来客这番话的含义和方向。
“厄克特先生,您知道,我特别崇拜您。”
“我——知——道。”厄克特警惕地说。
“之前我十分乐意地为您的选举活动提供了一点微薄的帮助,现在我也十分乐意再次这样做。为您,厄克特先生,以及我们的首相先生!”
“所以,您想……捐点钱?”
他又摇头晃脑起来。厄克特觉得这行为真让人厌烦。
“我在想,竞选活动一定非常昂贵,我亲爱的厄克特先生。是否可以允许我捐点小钱,充实一下你们的金库?”
每每涉及外国人捐钱的事情,厄克特就觉得不好处理。这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让政客们卷入麻烦,有时候还让他们锒铛入狱。“这个嘛,我肯定……像你说的……这样的事情是挺费钱的……我想我们可以……”天哪,厄克特,你赶紧给我找回状态!他暗暗对自己吼道。
“吉哈布瓦拉先生,方便询问一下您想捐多少钱吗?”
吉哈布瓦拉的回答是迅速转动起箱子上的密码锁,打开了那两个黄铜扣。箱盖跳了起来,他把箱子转过去正对着厄克特。
“五万英镑能否表达我的支持?”
在那一瞬间,厄克特特别想伸手抓一摞钱来数一数。他拼命克制住了这种强烈的冲动。他看到所有的钞票都是旧旧的二十元英镑,用来捆绑这些钱的也不是银行通用的纸,而是橡皮筋。他有一点怀疑这些钱可能从没正式经过银行的手。
“这……真的很慷慨,吉哈布瓦拉先生。当然啦,真的是太慷慨了。但是……这有点不太寻常,我是说,给党派捐这么多钱……用的是……现金。”
“我亲爱的厄克特先生,您会明白的。印度内战时期,我的家族失去了一切。我们的房子被毁了,生意也一败涂地。我们死里逃生才保住了命。一群亡命徒一把火烧了我们在当地用的银行,所有的存款和记录就那样没了。当然啦,银行的总裁道了歉,但没有了记录,他们只能对我父亲表示遗憾,却无法赔付他在那里存的钱。我可能有点过时了,我很清楚,但我相信现金,不相信银行。”
像是为了保证什么,商人微笑了一下,牙齿闪着光。厄克特打定主意,觉得这是个大麻烦。他深吸了一口气,“我能直说吗,吉哈布瓦拉先生?”
“当然啦。”
“有时候,第一次给我们捐钱的人会以为,党派能够帮他们做些什么事情,但事实上我们的权力是很有限的……”
吉哈布瓦拉还在摇头晃脑,但也抽空点了个头表示理解,“我只想好好地支持首相,和您,厄克特先生,其他什么也不求。您是代表我们选区的议员,您也知道有时候涉及商业利益,我会和当地政府就规划许可或招标合同的问题友好地交涉一下。可能我在某个时刻会向您讨要建议和意见,但我保证,绝不是要让您偏袒或者优待我。我什么回报都不要,绝对不要,不要!当然,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等时机成熟,时间合适了,我和我的妻子能够有幸见一见首相,特别是他光临我们选区的时候。这个要求可以接受吗?这对我妻子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
出五百英镑喝杯茶,出五万英镑照张相,和这个男人做生意还真是一本万利。
“我肯定可以安排。也许您和您的夫人可以赏光出席唐宁街的招待会。”
“当然可以,这是莫大的荣幸。也许我们还可以跟他私下说几句话,表达一下我对他狂热的崇拜?”
这么说不仅仅是照张相了,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您应该明白,首相先生本人不可能以个人的名义接受您的捐款。这不——怎么说呢——他不是很方便参与到这类事情中来。”
“当然啦,当然啦,厄克特先生。所以我希望您代表他接受这笔钱。”
“这样恐怕我只能给你打张很潦草的收条。你直接把这笔钱送到党派的财务部会比较好。”
吉哈布瓦拉恐惧地摇摆着双手,“厄克特先生,我不需要收条。您千万别给我开收条。您是我的朋友。我甚至自作主张地将您名字的缩写刻在了这个箱子上。您看,厄克特先生。”他用指尖敲了敲箱子上的缩写。大写的“FU”金光闪闪。
“这只是我的一点小表示,希望您能接受,感谢您在萨里郡做出的卓越功绩。”
“你这狡猾的马屁精。”厄克特一边回应着吉哈布瓦拉灿烂的笑容,一边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打电话来谈他的规划许可。他本应该把这个印度人赶出去,但却热情地和桌子对面的吉哈布瓦拉握了握手。一个主意开始在他脑海里成型。这个人和他的钱毫无疑问是个麻烦,他现在对这一点十分肯定。问题在于,这会是谁的麻烦呢?

第十三章

〔威斯敏斯特曾经是个河畔沼泽地。然后他们改造了这片土地,建造了一座宫殿和雄伟的修道院,到处都是贵族建筑,处处都弥漫着永不满足的勃勃野心。
但在深处,这里依然是片沼泽地。〕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帕丁顿区普雷德街有一间破旧肮脏的报刊销售处。白天这里看上去毫不起眼,到了晚上,在当地警察的眼里,则显得太热闹了些。人行道上站着一个踟蹰不前的年轻黑人女性。她深吸了一口伦敦西区的空气,走进了报社。防盗栏和脏兮兮的窗户后面,这家报社显得十分阴暗,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这里的主人是一个过于肥胖的中年意大利人,穿着过紧的T恤,唇上叼着一根香烟,正埋头看着一本杂志,杂志上全是图片,没几个字。他很不情愿地抬起眼睛。她问起关于设置临时通讯地址的设备,就是那张他夹在窗户上的卡上做的广告。她想打听打听价钱,并解释说她有个朋友,需要有个私人地址,接收一些私人信件。店主用杂志抹走自己撒在柜台上的烟灰。
“你的这个朋友叫什么?”
她递过一张旧的物业账单,作为回答。
“我不接受信用卡,只收现金。”他说。
“我也只给现金。”她回答道。
他终于对她笑了笑,色眯眯地抛了个媚眼,“跟你来一下,便宜点?”
她看着他隆起的啤酒肚,“你的话得收双倍的钱。”
他嘲讽地扬了扬嘴唇,匆匆记了几笔。她先付了三个月的钱,将作为证明的收据放进手袋,离开了。店主目送她离去,入迷地欣赏着她迷人的身体曲线。但很快就被一个靠领退休金过活的人给打断了。老太太抱怨说早晨总收不到订的报纸。这样他就没看到那位年轻女子进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出租车。
“都搞定了,佩妮?”奥尼尔问道。佩妮关上车门,坐在他后面的位子上。
“没问题,罗杰,”他的助手回答道,“但他这该死的怎么就不能自己办这事呢?”
“听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有些比较棘手的私人问题要解决,需要有个比较隐秘的地址来收取信件,我觉得可能就是些黄色杂志吧。所以别再问问题了,这事儿我们也别再提了好吗?”
奥尼尔心烦意乱,心里很不舒服。厄克特让他发过誓要保密,所以他觉得,要是党鞭长发现他越过底线,让佩妮·盖伊蹚进了这趟浑水,肯定会暴跳如雷的。但他知道佩妮是值得信赖的。而且,他觉得厄克特好像把自己当成个小杂役,让他觉得自己特别滑稽,特别卑贱,这使得他满腹怨气。
出租车发动了,他在车座上坐稳,双手紧张地找来找去,直到摸到衣袋里那小小的塑料包。这个小东西能很快帮他搞定一切,让他重新找回自己。
今天气温一直在升高,在滚滚热浪之中,一个穿着运动外套,戴着软毡帽的男人鼓起勇气走进七姐妹路上的土耳其联合银行伦敦北区分行。他来到一位来自塞浦路斯的柜台职员面前,要求开一个户头。他的双眼隐藏在有色眼镜背后,说话带点轻微又可察觉的地方口音,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儿的。
短短几分钟之后,经理就抽出空来,将这位“准新客户”请进了一间内室。他们互相寒暄,彼此玩笑,之后那个男人解释道,自己住在肯尼亚,但现在会在英国旅居数月,度度假,投资点房地产什么的。他很有兴趣投资一家正在兴建的酒店,地址就在地中海南部海岸,安塔利亚港的土耳其度假村外面。经理回答说他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安塔利亚这个地方,但听说过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去处。而且他表示,银行很高兴为他服务,会尽一切能力帮助他。他给这位未来客户提供了一张简单的登记表,要求填写他的姓名、地址、过去的银行征信和其他一些具体信息。该位客户抱歉说只能提供来自肯尼亚的银行征信,但又解释说这是他近二十年来第一次踏足伦敦。经理对这位较为年长的人保证说,银行有很多和海外客户打交道的经验,使用肯尼亚的银行征信也没问题。
来客笑了笑。这整个系统的运作需要很长时间,首先,核查征信就需要至少四个星期,等到发现征信是假的,可能又过了四个星期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施展他的计划了。
“那您开什么户呢?”经理问道。
来人打开一个棕色的灯芯绒旅行箱,放在他和经理之间的桌子上,“我想先开个户,存个五万英镑,这是现金。”
“啊!当然啦……”经理一边说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狂喜。
弗朗西斯·厄克特靠在椅背上,隔着眼镜揉了揉眼睛。这双眼镜有些年头了,与他现在戴的那一副之间至少隔了两次检查和度数变化,所以他的眼睛有点痛。他这个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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