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营长积极响应号召,一个愣头愣脑,一个猴急性子,都蹦了起来。二愣子家有台破自行车,立刻回去打气。孙猴子家最穷,他只好去二舅家借台破自行车。当然,这次行动还得瞒着家长,一定把谎话编得圆满,免得露馅。关东的父母不让他参加,文俊也没强求:关二叔挨过批斗,全家人尽量循规蹈矩,怕惹麻烦,可以理解。
做晚饭的时候,文俊在灶前烧火,眼珠子转了一会儿,编造理由:“妈,明早我跟关东去省城他的亲属家串门儿,估计天黑能回来。今晚我还在他家睡觉,到时候顺脚走了。”
“那你一路注意安全!”郭金兰忙着贴大饼子,随口嘱咐一句,接着想起什么,“嗯?车票咋办?需要好几毛钱吧!”
文俊笑了:“嘻嘻嘻。。。。。。妈,这个不用操心,二婶儿全包了!”
郭金兰有些不解:“我纳闷儿啊?人家干嘛无缘无故报销车票、免费让你旅游?”
文俊急中生智:“哪儿啊?二婶儿要给亲属家送三袋茄子和豆角,关东一个人扛不动,就让我帮着拿。咱两家的关系不是在那摆着吗?不让我帮助让谁?”
郭金兰笑了:“妈的,好事儿都让你摊上了。”
第30章 去省城卖青苞米
三个伙伴在关家的西屋休息,睡到半夜闹铃响了,就赶紧出发。文俊还是用关家的自行车。
明月晴空悬挂,变成椭圆形,亮度仍旧不错,马路看得清楚。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伙伴们一路没敢说几句话。走出好几里,他们推自行车下到土路,钻进茫茫的青纱帐。
尽管头顶有月光,也不易分辨青苞米的好坏,不过,既然来了就不能却步,伙伴们只能凭感觉,一边摸苞米棒子,一边往下掰;掰的时候还要温柔点,慢慢拧下来,免得弄出较大响声。
每人两个面袋子,整整一个多小时才装满,然后扛到地边绑在自行车后货架上。相互检查一下,感觉没问题了,赶紧上路,直奔县城,这时离天亮还早,时机掌握不错,他们就是要利用夜幕掩护。
天刚蒙蒙亮,他们到了火车站,自行车存放车棚,各自把两个袋子嘴扎在一起,扛在肩上,前后搭着,然后去售票房。当然,文俊出钱买票,事先说好的。那两位的衣兜像用清水洗过,比脸都干净,一分钱没有。文俊算是财大气粗了。
“喂!买哪趟的?开往省城的火车好几趟呢!”窗口,售票员问。
文俊回答:“我也不知道买哪趟的,反正是六毛钱的,最便宜的。”
售票员点点头,递出车票:“是市郊票车,快到站了,抓紧吧!”
不一会儿,检票开始。没吃过肥猪肉,那就看着肥猪走吧!伙伴们跟着移动的人群进检票口,继续前进。到了站台,只见一溜长长的火车老老实实在那停着,他们就跟着上去了,反正有“通行证”。车厢好阔气,到处都是座位,比学校的椅子强多了。伙伴们学着别人把袋子往货架上放,却怎么也举不上去,只好放在脚下,然后好奇地东看西看,摸这摸那。。。。。。
“嘻嘻!真好玩儿!”孙万发来了猴性。
忽觉列车一动,走路了,车轮经过铁轨缝隙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节奏越来越快。这时,喇叭里传出播音员的声音:“各位旅客你们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终点站是哈尔滨车站,途径。。。。。。”
“哈哈,没有上错车,咱们整对啦!”孙猴子拍手大喊。
这猢狲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把旁边的旅客都逗笑了。他一吐舌头,赶紧闭上嘴巴。
列车不一会儿就站一下,一百二十华里,走走停停,经过七八个小站才进了城区,窗外立刻呈现另一番天地:工厂、楼群、普通民房、街道,密密麻麻,无不吸引孩子们的目光。终点站到了,伙伴们下车,目不暇接,连连赞叹。
“哇,好大的车站!”
“这么阔气呀!”
还是随大流,伙伴们跟着人群挤到出站口。男验票员见他们肩搭鼓鼓囊囊的袋子,警告超重了,需要补票。
文俊举着车票回答:“我们买票了,还补什么?”
另一位验票员是位胖姑娘,见他们衣服破旧不整,像逃荒的,知道是农村来的,一发善心开了绿灯:“算了算了,以后注意少带东西。”
就这样,伙伴们顺利出来。文俊禁不住回头看一眼那位好心大姐。
“你看啥啊?还不快走!”二愣子说。
文俊问:“你怕啥?”
二愣子回答:“我担心那女的突然变卦追上来补票。你兜里还有钱吗?”
眼前是广场,好大,到处是人车,伙伴们惊讶不已。孙猴子手搭凉棚,左顾右盼,嘴里叨咕:“城里人走路咋都慌慌张张的?忙啥呀!难道有啥急事儿?”
停顿片刻,文俊见身边有个卖冰棍儿的摊位,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便笑脸相对:“大娘,请问去道外北十六道街坐哪趟车?”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热情回答:“孩子,你可问对人了,我可是老哈尔滨。广场南面不是有摩电吗?214路,上车后就听卖票员报站吧!”
“摩电?大娘,啥叫摩电?”文俊不解,这个新名词从来没听说过。
老太太笑了:“看来你们真是生来乍到,摩电就是‘大辫子’。”
“大辫子,啥是大辫子?”文俊更糊涂了。
老太太用手一指:“就是头上有两根支棍儿的公共汽车,那两根支棍连着电线的,你们仔细看看,像不像姑娘头上的大辫子?”
文俊眯眼观瞧,点点头:“嗯哪!像,不过我们农村姑娘的大辫子没有朝上竖起来的,都冲下。”
整明白了,三人横穿广场向南走。车真多,一趟接一趟,络绎不绝,脑门子有贴着58路横幅的,有123路的,等等。人更多,上上下下,没完没了,四周嘈杂喧闹,搞得伙伴们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过了两分钟,孙猴子伸手一指:“看,214路来了!”
一溜长车越来越近,腰部像能伸缩的手风琴,活动的,果然是214路大辫子。乘客下车完毕,三个伙伴蜂拥而上。车票才五分钱一张,真便宜,不过没有座位,相互拥挤着。
伙伴们一边享受坐摩电的滋味,一边透过窗户欣赏街景,眼花缭乱的。公共汽车像牛车不肯快走,几步一停,还好,终于到站了。伙伴们下车后打听,得知农贸市场在前面,江边方向,于是,边走边打听,到了市场。
市场在马路两边,卖的东西很多,有站着手舞足蹈招揽顾客的,还有坐着吆喝的,伙伴们大开眼界,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奇地东瞧西望。他们在市场边缘的空地站下,忽然感觉累了,便扔下袋子,坐在马路牙子喘气。
白日高照,文俊向身边卖柿子的中年妇女打听时间。那位妇女抬腕看看手表:“呀!十一点了,真快!”
休息片刻,文俊起身在市场溜达,这一看可长了见识,原以为城里不种豆角、不长庄稼,结果什么农产品都有,看来城市就是比农村好,难怪乡下姑娘愿意往这里嫁。
第31章 神仙姐姐快来救驾
青苞米该咋卖呢?别人的卖一毛钱一穗,那就随行就市,伙伴们解开袋嘴,把青苞米倒出来。文俊想起卖瓜时那位老太太的招数,就直接分类,把不太好的苞米挑出来,卖七分钱。
“新来的青苞米,都来看看哪!”他抬脸吆喝。
两个同伴跟着效仿,扯开嗓子叫喊,就这样,买卖开始了。真是没有不开张的油盐铺,几位顾客闻声而来。
“是新鲜的吗?”
“我瞧瞧。”
不到五分钟就围上十来人,蹲着挑选苞米,原来,城里人买青苞米都图个新鲜。这个买卖真好做,不用秤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适合没经验的孩子。
“孩子,你们从哪儿来的?”一位中年男子问
孙猴子嘴快,抢先回答:“很远哪!骑自行车就是四十多里,然后坐一百二十里的火车;下了火车又坐一个小时的摩电;下了摩电,又扛着袋子走半个小时才到市场。。。。。。”这个弼马温说话尖声尖气的,大家觉得有趣,笑了,结果又招来几位顾客。
“你们每人扛两袋子苞米,真不容易啊!”中年男顾客同情地说。
他跟孙猴子一问一答,起到良好的促销效果,年纪稍大的顾客挺有同情心的,尽量多买一些。当然,城里人也不傻,买东西很挑剔,不时指出缺陷,精明透了。
“喂!小孩儿,这几穗苞米瘪瘪瞎瞎的,好像没长成啊!”
“可不是嘛,看这儿,还有虫子呢!”
他们一针见血,其实为了砍价。结果,有些一毛钱一穗的苞米,伙伴们只好按七分钱卖了。那位男顾客像文俊卖瓜时碰见的老太太,买完苞米没走,唠起家常,看样子对乡下很有兴趣。
不知不觉卖的差不多了,摊前总共剩下二三十穗,伙伴们挺高兴的,刚要喘口大气,忽然过来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他们打扮怪异,明明是男的,却穿着花上衣,额前还烫着刘海,走路晃晃悠悠,眼睛发贼,挨个斜视,一看就是地痞。伙伴们就怕城里的流氓,立刻警觉起来,低着头不敢正眼,希望地痞快点走远。
结果不妙,三个地痞竟然在伙伴们面前站住了,其中一个是麻脸,说话阴森森的:“你们卖的青苞米是不是偷来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啥来啥。那家伙好像有的放矢,伙伴们忐忑不安。文俊想:难道露出什么破绽?不错,苞米是偷来的,可也没贴标签,嗯,一定有诈,不能上当。
“我们哪敢偷啊!这是。。。。。。这是。。。。。。”二愣子到底胆子大,立即回答。至于青苞米的来历,他一时没说清楚,因为事先没有演练这个节目,忽略了。
“麻脸”似乎看出什么,瞪眼喝道:“我看一定是偷的,都跟我去派出所!”
伙伴们吓坏了,在这里根本不敢惹人家,再说也打不过人家。文俊毕竟是团长,知道遇事不能慌张,因为越慌越容易出错。他故作镇静:“我们家里都有园田地,是自己家产的。”
他以为谎话圆得天衣无缝,能够蒙蔽过关,哪知“麻脸”根本不买账:“胡说!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人民公社哪有私人土地?”
“我。。。。。。”文俊傻眼了。
他觉得很丢面子,立刻心生怒火,如果有枪就毙了这几个坏蛋;可眼下连个烧火棍都没有,处于绝对弱势,干脆没辙,怎么办?他黔驴技穷,冷汗渗出。忽然,他脑子一闪,想起梦中的神仙姐姐,于是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今有小英雄文俊弟弟遭遇歹人欺负,两位神仙姐姐快来救驾。。。。。。
真是人不该死总有救,关键时刻总会有贵人相助,文俊没把神仙姐姐呼来,但也来了救驾的。旁边那位中年男子接到命令似的,立刻站起身来,面对歹徒冷冷说道:“我去农村做过调查,社员家确实都有一块自留地,这还有假?请你们自重,不要欺负小孩子!”
“你是干啥吃的?”“麻脸”见有人管闲事,明显不快。
中年男子不卑不亢,立刻反问:“看不出来吗?真是的,就这眼神儿也出来混?”
文俊这才认真打量这位男子:身材魁梧,五十来岁,圆脸白净,浓眉大眼,目光咄咄逼人;一身蓝色中山装,连单帽和布鞋都是蓝色的,上下干净整洁,很有派头,一看就像电影里的革命老干部或者我机智勇敢的公安便衣。
三个地痞终于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悄悄溜走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伙伴们长舒一口气,总算躲过敲诈,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经过交谈得知,那位中年男子是五十中学的老师,姓马,家住不远,闲着没事来市场溜达。毫无疑问,他是自己人。伙伴们最后剩下十几穗苞米,也卖不上价,就送给马老师作为答谢,可他高低不收。
马老师走了,文俊望着他的背影,赞叹:“言传身教,一团正气,这才是真正的师者!”
接着来一位妇女,以五分钱单价将剩下的苞米全买了,至此,伙伴们大获全胜,欣喜若狂。
“哈哈,我们丰收啦!”
“喂,数一下,看看卖了多少钱?”
皆大欢喜,孙猴子卖了五块八毛钱,文俊卖了六块钱,二愣子因为有力气多扛一点,卖了六块钱五毛钱。二愣子和孙猴子一遍遍数钱,爱不释手,都快赚出水了,眼珠子都绿了。
“喂!不要忘乎所以,城里小偷多,小心让人家掏去!”文俊提醒。
两人梦醒,机警地四下望望,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怀里。他们早已缝好内衣兜,专门用来装钱的,挺会过日子的。
“赶紧收摊,准备回家。”文俊下令。
这时,孙猴子开始呲牙咧嘴:“哎呀,我饿呀。。。。。。”
这一嗓子冒的,文俊和二愣子顿觉肚子“咕咕”叫。文俊想起在县城吃饭才花八毛钱,挺便宜的,而且美味十足,就提议下馆子。他以为两个贪吃的家伙一定大喜大乐,结果出奇平静,一点激动的意思都没有。
“别下馆子了,卖点儿钱多不容易!这儿的馆子肯定贵,要不咱们买点儿啥便宜的将就一顿吧!”孙猴子说。
二愣子也心疼血汗钱,表示赞同。他盯着旁边摊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