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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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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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在场的女性喧哗起来。

——花?花!

——主上竟然会送花!

——主上竟然送花给台辅!

“可是为什么是萱草呢。”

也有作风持重的女官,在莺声燕语的大潮中,喃喃自语。

“主上出身于蓬莱,又政务繁忙,对庆的风土人情一知半解,这也是没办法的,要慢慢来。”

嘴里说着没办法的浩瀚,脸上却是愉悦的微笑。

“是啊,就算主上要送台辅狗尾巴草……”

“哎,桓魋……”

浩瀚话音未落,先前那位女官——小司马朱槿已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贯持重的她显现了难得娇俏的一面,连始作俑者青辛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景麒!你喜欢吗?高兴吗?”

初升的旭日,照亮了喷红的双颊。

但表情阴沉的景麒只是对阳子点了点头,接过花,转身示意朝议开始。

“主上,您怎么……”

“主上,您居然……”

“主上,您实在……”

退朝之后,阳子就陷入另一种意义的声浪之中了。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和主上商谈。请让一让!”

看着宰辅护住被保守的群臣围攻的女王避入内殿深处,浩瀚和青辛相视一笑。

“冢宰!您怎么可以置身事外一言不发!”

发难的是大司寇金月真。一位官阶比朱槿更高,女人味儿比朱槿更少的女官。

“赤乐四十九年,主上依然如此朝气蓬勃,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对吧,桓魋?”

——即使有失体统。

“还和台辅相亲相爱……”

——即使有伤风化。

青辛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没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阳子,听说刚才……”

“阳子,听说前面……”

“阳子,听说在朝议时……”

积翠台上,端茶、送水、研墨,女天官们走马灯似地出出进进。最后连玉叶都没能免俗。

“台辅怎么不在,不会是害羞了吧?”玉叶笑着问。

阳子努力想象那张死板的脸羞红起来的情形,不过失败了。害羞这个词和景麒实在是八杆子打不着关系。

“主上?”

“他身体不适,刚刚告了假。”

“啊呀,您不去探病吗?”

“我正忙着……”

“瞧您说的!什么事儿能比台辅的身体更重要?台辅的性格您还不了解吗?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他是绝对不会请假的。话说回来,台辅可不是普通人,吹吹风受受寒饿个十天八天,他都不会生病呀。难不成!不会吧……”

“我正在忙……”阳子动摇了。

“太薄情了!”

默。

“难怪可怜的台辅病倒了!”

“我刚刚还送过花给他。”阳子有力地辩驳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默,默。

“成天郁郁寡欢,身子当然吃不消啦!”

想到景麒独处时的哀戚,和她共处时的阴沉,阳子不禁忐忑起来。在玉叶的百般督促下,她丢下公务前往仁重殿探望。没想到,景麒不但没像玉叶断言的那样卧床不起奄奄一息,连人都不在金波宫。按理来说,阳子这就可以返回积翠台日理万机了,可她怎么也放不下心。现在想来,对景麒来说,请假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撒谎更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她必须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是否需要帮助。

——葬礼。

——扫墓。

——花。

沉思半晌,阳子从景麒反常的一幕又一幕中总结出了三个关键词。

“予王的忌日,似乎就在夏天呢。”

虽然不知道景麒为什么对萱草那么执著,但阳子很有把握地认为,前天傍晚他已决定带着盛开的萱草花上坟,所以翌日凋零的花朵才会令他悲不能抑。忘忧,忘忧,忘忧,这是舒觉的愿望,还是他自己的愿望?或是他和她共同的愿望……

倒是阳子,在这初夏时节,被这忘忧草引发了意外的忧思。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猜到景麒的心事吗?提示是花语,萱草的花语^^这么快就出现了原创人物,真抱歉,不过大家放心好了,朱槿只是出来打一下酱油……她真正要活跃的是在十万字以后了(远目)……啊,对了,虽然金月真这个名字大家都不熟(因为是我编的= =),但她可不是原创人物哦,她就是那个在动画风黎里看起来有点坏但结果也没怎么样,在小说风黎里看起来也不怎么坏结果当然没怎么样的——那个大司寇(秋官长)。她的名字没有出现过,因为动画声优叫金月真美,于是我就把她取名叫金月真了。




、沉默的花语003


才入夏,尧天已十分闷热。黑瓦青砖在烈日下泛着白光,家家户户都门户大开。没有一丝风,店铺里的伙计徒劳地挥着扇子,赶路的行人徒劳地扇着帽子,每个人都被晒得一身油汗满腹辛酸。就在这时,一个愁眉深锁的少年走进众人的视野,一身不起眼的衣裳,一个长长的怪包裹,粗布包着头,光是看看就热得慌。

“包裹里是剑吧?”

有人来搭讪。

少年立刻加紧步伐。

“瞧你一直往西走,要去西郊的水绘园吗?”

“……”

水绘园。

是的,水绘园,恶吏呀峰献给舒觉的庄园。耗资白银三千万两,约等于两年的国民生产总值。园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因此于赤乐十二年春向普通游客开放,成了庆东国享誉常世的名胜之一。据说舒觉搬入园中之后,深感美梦成真,再也不愿意回金波宫,外殿的朝议内殿的积翠台也就随之荒废了。

不过,无论晚年的作为如何荒唐,下场如何凄惨,国君们总能留下尸骨,安葬在御苑内的奢华陵墓内。把舒觉的坟墓建立在人间的水绘园,是景麒个人的主张。

舒觉孤身去了蓬山,从此踪迹杳然。确认死讯的证据就是白雉鸣丧。水绘园的坟其实是衣冠冢。

“小兄弟,你带着凶器,进不了园子哟。不如卖给我……”

拉扯之下,头巾里露出一截火焰似的辫梢儿。

“噢,原来是个妹妹。”上来搭讪的男人笑了。

说时迟那时快,寒光闪过,男人手上的戒指已被一刀两断。

这样的剑术,令路人侧目,啧啧称奇。

愁容妹妹却恍若未觉,只顾埋首前行。

********************

他在哪儿?

阳子紧攥着宝重。 

宝重曾名水禺。刀身为水,水光映现过去、现在与未来;刀鞘是禺,洞悉人心。然而水狂乱,禺疯魔,水禺相克才能相得益彰。半个世纪之前,阳子误斩青禺但谢绝了乙悦为她制鞘的好意,愿以如镜之水明鉴自己的本心。

数十年来,她成功地驾驭着这迷魂水,宝重一直忠实地展示着物与事的真实面貌。

景麒,在哪儿?

'在水绘园。'

'金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回廊下。'

'微风拂过,长发轻扬,端庄高雅的脸上凝着不变的哀伤。'

果然!

阳子苦笑着,用布细细缠起刀锋。

但影像却久久不散,并没有跟着刀锋从阳子眼前消失。

景麒……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阳子心中一动,伸出手去,在那挺秀的鼻尖虚虚一点。

“你又不开朗又不坦率又不亲切又不大方又不……唔,啊,哎,观赏性倒还不错哎。”

'景麒微微一笑。'

吓得阳子连退几步。

'非常非常淡的笑意,洇开了浓浓的哀戚。只余一分寂寥,三分无奈……十分宠溺。'

“观、观赏性真的不、不、不错哎。”

阳子脸红了,心慌了。

'“景麒!景麒!”'

一瞬间,阳子以为是自己在叫他。

然而这个声音要娇美得多。

'声音的主人是个云鬓华服的女子。但见她一路急奔,环佩叮当,长裙牵绊,最后终于准确地“摔”进了景麒的臂弯。'

'“主上……”'

呵,真是想误会也误会不了。阳子自嘲起来。

景麒决不会用如此温柔的语声责备她。虽然除了冷若冰霜和疾言厉色,他对她也有温言软语的时候,但仅限于他会震撼、钦佩、嘉许、感动或者体谅的时候。若是她令他心生不满,他就会像,比较像,那个像……我们家猪突啦(尚隆语)。

'“快来试试这身新衣。”'

'女子面容憔悴,手中的织锦却瑰丽异常。景麒微笑着配合她在他身上比划。'

舒觉已死,决不可能出现在今天的水绘园。阳子甩甩头,试图甩开眼前的幻象。驯服多年的水刀失控了,不是个好兆头。不过,她不怕。身外的世界正在模糊下来,街道的景物,路人的话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她慎重地迈着步,走向水绘园,走向舒觉的墓地,走向心目中的景麒。

他的衣物向来价格不菲,但色调与款式极为素净,和他的刻板个性正般配。试穿上华衣的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冶,让阳子感到很陌生。

“你的肤色和发色都好浅,不适合太繁复太明艳的花纹哦。”

故作俏皮地嘟囔了一句,但阳子的心情并没有轻松起来。

布料的明艳反衬着毫无血色的脸,令那迷人的笑容近乎病容(或许当时他是病着)。先王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假如她不是王,可能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织女……

'好像是在回应阳子的评语似的,景麒苍白的双颊透出了红晕。'

原来他害羞起来是这般模样!

'舒觉看得眼都直了。'

“真该叫玉叶也来看看……”

阳子又一次甩甩头,告诫自己这是幻觉,当不得真。

'舒觉伸手捧住景麒的脸。'

'她的嘴唇覆盖了他的。'

'他的眼睛柔顺地闭了起来,只有蝉翼似的睫毛惊惧地颤动着。'

幻象!

都是心魔引发的幻象。不是史实。否则景象不会顺着自己的思路发展。

阳子条件反射似地把刀丢开,就像丢开一条毒蛇,但马上又捡了回来。就算她闭紧眼睛,也不会看不见;就算捂起耳朵,也不会听不见。因此丢弃水刀于事无补。阴险的水刀歪曲了她的心,她得把被歪曲的根源矫正过来。

如胶似漆的场面还在持续,而阳子艰难地开动脑筋思考着。先王如何为爱痴狂的传说版本很多,每个版本都耸人听闻。但景麒的想法始终是个谜。

视野骤然昏暗下来。

'深夜的积翠台。'

'景麒在看书,舒觉在看他。'

'“景麒。”'

'“是。”'

'“哪怕只是为了让景麒高兴,我也应该勤政爱民。”'

'“那就最好不过了。”'

'久久的沉寂。'

'“景麒。”'

'“是。”'

'“你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对么?”'

'“没。”'

'“你对我已经厌倦了,你已经不抱希望了,对么?”'

'“没。”'

'“我总是在想,你在我身边,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这种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

'“没想。”'

'“仁兽居然也能撒谎!”'

岂止能撒谎,还能抵赖,还能偷东西哩(尚隆语)。

'“我没。”'

'“那么现在,你在想什么?”'

'“希望您专心政务。”'

'“不是在怨恨我的无能或愚蠢吗?”'

'景麒离开座位,缓缓伏到她跟前。'

'“主上,在您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幸福。您与我亲近的时候,我也只是单纯地感到幸福而已。请您别再胡思乱想了。”'

又是幻象!

阳子明白这是自己的心套着舒觉和景麒的躯壳自问自答。疑惑的是她,答案也只是来自她的臆测。都怪那个前来纠缠的轻薄男,刀锋重见了天日,结果幻象丛生。她早就靠头脑推断出了景麒的所在,根本不需要水刀,不是吗?

“够了,我对他的私生活没兴趣!”

'呼喝声中,金波宫亮堂了起来。'

'舒觉和景麒的身影摇晃着、动荡着、扭曲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室闪烁的玻璃瓦。'

'一个孩子赤着脚,正在拍击河水。'

令人怀念的声音在阳子耳边响起。

'“你果然是这么想的?”'

乐俊。

他和延麒同来金波宫做客的日子,只有登基那天。那时阳子还很年轻,还是表里如一的少女。

'“嗯,他俩似乎相处得不好。”'

'“不会吧。”' 

'“可是,不常看到他俩在一起呢。”' 

'“这……确实。”' 

'金发的孩子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

'“景麒太认真了。如果阳子像尚隆那样爱开玩笑,也许就能好好相处了吧。可惜阳子也是个认真过头的家伙,所以他俩的关系才会那么紧张……而且,毕竟是第二任王。”'

'“毕竟?”'

'“麒麟难免会拿后王和前王作比较。对麒麟来说,最初的王不管多差劲都是难以忘怀的。后面的王还真有点吃亏呀。如果阳子性别和先王不同,倒还好些……”'

“够了够了!”

'“外表再美他也只是野兽罢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姐姐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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