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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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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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临界点挣扎的她,缺的不是乐俊,而是命运的垂青。

眼前的青辛也好,之前的浩瀚也好,近年来几乎天天见面的景麒也好,任何一个抱有善意的人,能遇到,都好。那个小女孩,偏偏就是谁也遇不到。

整个世界,只有杀人的雪和绝望的夜。如果能早十多年遇到阳子就好了,也许那个小女孩已和父母彼此谅解,互相扶持,已结婚生子,开始小女人的幸福人生。

……和阳子相遇这件事,晚了吗?还不晚吗?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芳和月溪的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最后我们会发现目前的解析并不正确,至于芳国的人,他们当然没那么糟糕,这个文完全不会有英雄主义理想主义的倾向,民众的智慧与力量和实用主义始终最高,我可以拿后文苏兰桂伪名献上市民政府二论时,伪名特意定为“何齐芳”,在这里给大家暗示一下芳的前景……




、笼中的青鸟017


按照青辛的观点,如果互换身份的是惠州侯与麦州侯,那么前朝末年有幸独善其身的麦州民众可就遭殃了。因为予王暴虐,比起仲鞑毫不逊色。

“想当年,举国哀鸿遍野,只有麦州加固城池,改建街区,迎战妖魔;又时时开仓放粮,接济邻乡难民,对先王驱逐屠杀女性的诏命,更是百般推托……”朱槿不无钦佩地感叹着。

“没错,如果浩瀚大人是惠州侯,断不会坐视惠州人大批死于死刑!”

——无论君王颁布怎样的诏命,诸侯都有机会推诿、抗议或阳奉阴违。

——执行诏命是一种选择。而且,并不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考虑到仲鞑在登基前本是清正廉洁的官吏,和那无知又全然不可理喻的商家女有天壤之别,青辛几乎可以断言,浩瀚会在王朝误入歧途的初期就请求面君论理。即便论理不成,也会设法迂回进谏,譬如说,贿赂或胁迫佳花后,譬如说,启蒙祥琼公主。

有些事,浩瀚一定会做,但月溪一件也没做。

浩瀚一定不会做的事,月溪全做了。

月溪是忠良还是奸佞?利国利民还是祸国殃民?那是另一个话题。此时此刻青辛和朱槿探讨的,是人性的善与恶。

浩瀚心地善良,月溪穷凶极恶,就连由衷认同月溪的青辛也难以否认这一点。如果月溪对仲鞑的感情并非作伪,那么,他对仲鞑太残忍了!对芳的子民,实在是太残忍了!被处决的囚犯已有三十万人之多,而小公主的启蒙却在多年之后由一位萍水相逢的过路人完成。这说明了什么?

接触小公主,教导她履行公主的职责,也许最终还是无济于事。但一斑窥豹,由此可见凌云山的群臣众仆,包括月溪,根本就没尽心劝阻过误入歧途的王。

当年的张清是一介书生谦谦君子,讲究一日三省吾身,人贵在自省。然而,青辛这样的官场老油条,却只会感慨祥琼何须妄自菲薄。

无知与失职不仅仅是她的错,甚至不仅仅是她的父王母后的错,所有能和她接触的芳人,都没尽责,都有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王有王的责任,王后公主有王后公主的责任,官吏有官吏的责任,但民众也有民众的责任。怨恨上天、暴君或月溪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怨恨本来就比自省尽责容易得多。可叹民意如此,麒麟又何以降生?麒麟本是仁义与慈悲的美好象征,是民意的化身……

“说话回来,我们的冢宰虽然兼备了智与仁,几近完美,却缺乏杀伐的决断力。这就是儒生的局限吧,信奉什么天地君亲师。”

月溪,没有尽心尽力进行规劝,就决定了以杀制杀。

即使除了弑君已别无选择,也用不着斩首……为曾经的良师益友保留最后的体面,才国不就有那样的先例吗?血淋淋的斩首,很难让人理解成单纯的“以杀制杀”。而视为泄愤,又和月溪一贯的言论不符。

好吧,不管怎么说,不给额外的关怀,至少,至少也不该选择小公主在场的时候!这样的暴行不可能让幼稚的公主懂事,懂得设身处地理解受害者家属的感受。这不是严厉的启蒙,而是饱含恶意的折磨。民众受损的心灵不会因此痊愈,小公主却毫无意外地陷入了怨恨与愚妄……

“有。”

长久的沉默后,青辛突兀地点点头。

“有,有什么?”心不在焉的朱槿瞪大了眼。

“杀伐的决断力。”

“那么,冢宰又为什么坐视先王倒行逆施呢?”

“仲鞑早年声望就很高,登基后尤以铁腕闻名于世,也就是说在芳国,弑君即可动摇大局。而先王是个没多大实权的庸人。她能颁布荒唐的法令,诸侯群臣也能装聋作哑。驱逐和杀戮在大部分地区得以实行,无非是因为从中有利可图罢了。您认为先王真会相信麦州船只不足,不能驱逐女性出海离境吗?追究麦州侯只会自讨没趣,她知道……”

麦州,是麦州侯的堡垒。

“原来如此,君王昏庸无能,权臣各怀鬼胎,麦州侯不出麦州,可保一方沃土,一出麦州,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明里暗里都有势力来袭……”朱槿恍然大悟地笑了。

“今上即位之后,他一出麦州,不也当即沦为阶下囚、通缉犯了么?”

“这么说起来,他能在群臣虎视眈眈之下沉冤得雪,又携左右高升,还真不容易。”

“唔,还好,没那么不容易。”

“是是,麦州侯已离开他的堡垒,失去了他的左膀和右臂。有多少人忌惮他高升,就有多少人对此喜闻乐见……”

传说中雄霸一方对抗伪王的强者,入主冢宰府时,随身携带的只有文房四宝与粗陋的衣物,一个书童与一个厨娘。这番表现,和浩瀚高踞六官之首却谦逊谨慎的作风相映成趣。

“您过誉了,冢宰的左膀不是我,而是曾经由我统率由他直辖的麦州州师。”

“王师按理由王直辖,但昔年的王师,不恰恰是前任冢宰的掌中物吗?”

“迅雷追随靖共,有所图;我追随冢宰,别无所求,只为仰慕。”

也就是说,浩瀚一旦觊觎禁军,就会失去青辛的仰慕及追随之心。

于是朱槿鼓掌喝彩:“好,说得好!俗话说知己为智,识人为明,主上能重用你,真不愧是一代明君……”

众所周知,“右臂”原本是指浩瀚身侧以柴望为首的智囊团。作为如今的麦州侯,柴望自有他的风骨,不过,他不可能让麦州化为他的堡垒。因为景王阳子并非庸碌之徒,贤名遍及天下的冢宰浩瀚更不会放任诸侯雄霸一方。

“主上偶尔会教我一点蓬莱语。”

“哦?”

“重华,有个词我特别中意。”

“哎?”

“见守。”

疾如风,徐如林,攻如火,不动如山——这才是浩瀚的真实写照。尧天的同僚只知山林,还没有领教过他的风与火。这位被架空了实权的百官之长,近年来益发世故,益发圆滑益发热衷笼络人了,但即便如此,欲除之而后快的权臣也不在少数。

因为时至今日,他仍不肯表态站队,仍在坚持锄强扶弱险中求稳,坚持制衡。

“见……守?”

“对,见守。”

——你的身影照亮了我的黯淡人生。

——知遇之恩,再造之恩,永志不忘。

——我的眼睛从此无法离开你的身影。

——我的眼里一直只有你。

——我在看你,一直看着你。

“嗯,是看守的意思吗?”

“不,是守护的意思。”

“望文生义,让你见笑啦。”

“说起看守,嗯,看守……”

青辛和朱槿相识已久,但她基于理性分析的见解和出于感性的敏锐直觉总是让他吃惊。

见守。

守护之意诚然占了九成九,但还有那微妙的零点一,释义为看守、监视。

恰到好处地诠释了青辛对浩瀚的感情。

至善至慧至美的完璧,怎忍心毁于瑕疵或血污!

月溪和仲鞑就是前车之鉴,他决不允许自己和浩瀚重蹈覆辙。

那恰如其名的浩瀚之善的反面,对应着何等庞大浩渺的恶……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既然从善与为恶,往往只在人的一念间,那么他会见守着浩瀚,直到他死为止。

(待续)






、笼中的青鸟018


艳阳高照,一向勤勉的宰辅却高卧不起。

“恕下官无礼!”

燕寝女官席心兰,也就是姐妹们口中的仙蕙姑娘,劝退了伺候景麒起居的小厮,直奔王公贵族专用的青帐而来。

“嗯,我这就起身了……”

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像在催促仙蕙开口汇报阳子的行踪。因为向下属求证妻子是否一夜未归,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事实上,正是担心小厮应对失当,伶俐的仙蕙才斗胆靠近了宰辅的卧床。然而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无论怎样应对都不会妥当。因为一睁眼就由下属告知妻子一夜未归,对男人来说,难堪之甚,也无以复加。

羞于启齿的两个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然后,景麒拉开帐幕披上便服……刚下地,就一个趔趄,唬得仙蕙手忙脚乱。朝堂上的纷争她也有所耳闻,那种事按例都是回避麒麟商议的,但也不怪阳子冒失,急欲救援的阳子一定不会料到结论竟是见死不救。态度平静得近乎僵硬的宰辅显然是不想增加女王的烦恼,一直强忍着痛苦。遗憾的是,他态度虽可作伪,身体的衰弱却难以掩饰。

“请、请您宽、宽心……”没有任何理由好让他宽心的仙蕙在结巴。

“扶我去书房。”

“是。”

仁重殿的书房距寝宫不过百步之遥,但僻静许多。

“午议还早吗?”

“还有两个时辰。”

“我牵挂主上去向,通宵不成眠,本想着多歇一歇,养养精神,以免在金銮殿惊扰群臣……没想到,起身晚了,寝宫先乱上了。”

“请您先在这里安歇片刻,万事有下官打点。”

“如果可以,别惊动任何人……”

“您放心,午时前一炷香,下官会唤您起身洗漱更衣,出席午议。”

“那就有劳仙蕙姑娘了。”

语声沉稳的仙蕙,办事也十分稳妥,但景麒在软榻上辗转反侧,依然无法入眠。宝贵的时间这样分分秒秒浪费下去,就无法养足精神抛头露面了。偏偏他心里越着急,越睡不着。

“台辅,容下官为您捶捶腿。”仙蕙平静而又坚决地提议说。

没等景麒表态,她就挽起衣袖,把手压到了薄薄的锦被上。嘴里说捶,其实是捏。这样的触碰,有节奏的触碰能安抚心绪,果然景麒的呼吸渐渐舒缓,紧张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一定很劳累,这个身体正在向她诉说这颗心有多劳累。于是她没有声张,擅自扩大了推拿的范围。

“稍后上朝,我又要站在空荡荡的玉座旁,独自一人应付群情激愤啰。”

原来如此。

难怪他忧心忡忡寝不安枕。

“主上只是和您拌了几句嘴,午议时间,一定会回来的。”仙蕙真诚地笑了。

“不会。”

“会的,真的。”这回,语气像哄孩子。

“这上下,只怕主上已过了巧。”景麒合起了眼帘,声音也有些含糊。

“巧?”

“她要去蒲苏,我没有劝阻。”

“啊!”

“你是想质问我为什么不劝阻吗?”

“下官正想请教。”

“我……是麒麟。”

“哈?”

“麒麟,难免麒麟之仁。”

“难道群臣没有让您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吗?您竟放任主上以千金之身涉无谓之险……”

“明知救助眼前一人,就会累及天下苍生,却还是无法见死不救,这就是麒麟,一种愚痴到了极点的生物。”

仙蕙想起友邦宰辅的光辉历史,只得沉默是金。

“话说回来,麒麟本来就是不怕给王添麻烦的生物。麒麟觅王,不就是要把最大的重担最危险的职责压到王肩上吗?”

“话虽如此……”仙蕙迟疑了。

“我明白群臣说得对,如果主上纳谏,我也会比较安心。但我总是忍不住幻想,幻想主上到了蒲苏,总能做点什么。”

这么要命的话题,也没耽误他犯困。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连她掌下的心跳都似乎在减速。

“我幻想……又不敢想,但我的阳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决定了,她很坚定,她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一定会救出很多人并且为此露出笑容。所以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这样的景象让我更高兴。我已经遣出所有的使令奔赴蒲苏,照顾她,护她周全……”

“所有的……使令?”

“别担心,我和嵩里完全不一样。就算,就算你是刺客!”景麒突然攥住仙蕙的手,“就算你这双手里有一把刀,也不能奈我何!”

他的手指出人意料的有力,让仙蕙的心怦怦乱跳。

“金木水火土,五大遁术,都必须以实物为媒介,而我,最擅长风遁。你可知风遁的优势是什么?”

“无论置身何处,您都能施展遁术脱身,因为风,只有风,无所不在。”

“没错,没有风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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