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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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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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早已不在人世了……心底有个声音殷殷地说。但他甘愿沉浸在这个午睡的梦里,甘愿沉浸在这个甜美的幻境里。胸膛偏下的地方,裸|露的皮肤甚至可以感受到女孩甜美的呼吸。是了,百余年前的那个午后,他并没有翻身坐起,用大道理管教不停捣蛋的妹妹。他一直假寐,直到她安静下来,直到她趴在他身上甜甜地入睡,直到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甜甜的梦乡。

“你总是叫着你最爱我,但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说,我也最爱你。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你是我唯一心爱的人。”

浩瀚抬起手,爱怜地抚摸着趴在身上的圆脑袋,还有那乱糟糟的头发、汗津津的脸蛋……摸着摸着,突然一阵惶惑。这触感真实得不可思议,这根本就不是梦啊。他错愕地翻身坐起,瞪大眼,正好对上一双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的眼。眼睛有点迷茫的,瞬间浮现的微笑也带着倦意,但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殷切怀念的小妹妹,虽然在他手里的脸蛋捏起来倒是一样又软又滑很好玩……

啊的一声惨叫之后,浩瀚把困倦之极不知不觉在他身上打盹儿的阳子以及她的碧双珠一推八丈远,然后超光速逃出了卧房。

只见熏风送暖,阳光正好。有二人正在园中对弈。背对着他就近而坐的那人,腰板笔直,背影俊逸不凡,赫然是青辛。

“台辅,你你你也不管管你老婆!”

记忆和现实发生混乱的浩瀚开口就是一句土到渣的方言。两个棋手同时惊跳了起来。浩瀚这才发现青辛对面的人虽然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却并不是景麒。

“难道刚才那是产县方言?”青辛哈哈大笑,“冢宰的官话总是说得字正腔圆,和首都土生土长的人没什么两样。想不到说起南方方言来……”

“桓魋,闭嘴。你,夕晖,你怎么会在这里?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浩瀚的喝问声虽然严厉,夕晖却不搭腔,一味地低着头,满脸通红。

“冢宰,衣服!衣服!”

就听身后一阵喧哗,虎啸和九秋当然还有那个不谨慎的女王大呼小叫地追了出来。原来虎啸和九秋也在卧房里看护他,只是他被阳子吓了一跳,没有发现他俩的存在。

“可别着了凉,大夏天的,也别着了凉。”

虎啸匆匆拿外衣把半裸的他裹上,他才后知后觉地闹了个大红脸。

“浩瀚,坦率地说,我一直在设想你醒来后会说什么话,而我又该如何作答,如何道歉抑或如何责备你……想不到你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啊啊啊,简直就像一个被强……那什么,你居然压根就就没说什么正经话就逃走了。倒也好,我放心了,我们就这样一笑泯恩仇吧。”

粗俗的词都到了嘴边,阳子才想起自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高雅的人,于是活生生憋住了。除了不明所以的虎啸和再度大笑的青辛,余人都在和抽搐起来的面部肌肉奋战。

“啊,青辛,原来是你,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然而一瞬间,阳子又忘记了自己的决心,就像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的孩子扑到了青辛身上。青辛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清白无辜。浩瀚一边抱怨景麒怎么也不管老婆,一边抓住她的后领把她揪了下来。

“冢宰的伤势十分凶险,主上日以继夜用碧双珠……”

“别以为我会谢主隆恩,也不看看是谁让我受的伤。”

“本来就是你和景麒擅自惹事生非好不好!我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你们看,我像是那种乡愁啊哀思啊我好寂寞啊好痛苦啊于是不管生灵涂炭就任性妄为的人吗?”

“对不起。”

“啊,结果居然是浩瀚先对我道歉。”

“对不起,请您原谅我。您一直信赖我,我不该辜负这份信赖,也不该对您信赖不足。”

“这叫什么事儿……算啦,以后我做事会更谨慎。浩瀚,抱歉,让你受苦了。”

“如果您也知道什么是谨慎,那就别随随便便扑在男人身上!”

“又、又发火了……”

“冢宰,喝口茶,消消气。”

“冢宰比平常更精神更活泼呢,我总算放心啰。”

“吵死了,都给我出去,让我好好养养神。啊,对了,夕晖,你留下,说说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夕晖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虎啸眉飞色舞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哦,真是多亏你了。”

“没,是哥添油加醋把我夸得太过分了。”

“你回也回来了,不如就回来吧。我正好缺个人。冢宰府的第二把手也就是小宰的职位,你有兴趣吗?财政大权也到了应该下放给小宰的时候了。不过呢,你已封卿伯,按理官升一级,升为外务相。这样平调,也许有点委屈……”

“不,我想进秋官府。”夕晖避开了浩瀚的视线,扭头看着阳子,“主上,可以吗?”

“我已经破罐破摔独断专行了,有什么不可以?可以。”

阳子却回头看浩瀚。

浩瀚脸上当然是一贯的平和微笑,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悦之色。

(待续)






、荆棘的王冠016


企图瓦解目前这种相对稳固的政局,并不代表当朝权贵有意谋反。也许他们是在怀念过去,怀念王权处处受制、各方势力各显神通的时代。倚重松塾师生的阳子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既得利益集团,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了特权阶级的特权,但并不代表这次的主使者想要追求贪污受贿横行霸道。也许他们只是追求自我的存在感……成就感。

阴谋一旦发动,势必会招来各路人马趟浑水。

要查明发起人不容易,要查明趟浑水的各路人马是何居心、是忠是奸就更不容易了。

“众位爱卿,还有何高见?”

虽然晌午已过,为时已晚,但阳子还是以浩瀚复苏、青辛和祥琼提前返回尧天为由,召开了临时午议。

出人意料的是,大司寇并没有在查办夕晖的事上纠缠不休。倒是朱槿代表夏官府发言,狠狠参了大司寇一本。原来秋官府这两日加班加点,竟已把渎职的御医、怠慢的役职人员以及诸如此类的闲杂人等逮捕、审判、行刑……如今驱逐的驱逐,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甚至还有两个在狱中自尽了的。

这些人大多地位低下,并不需要通过女王御览才可执行处罚。而朱槿怒气冲冲发难的要点是“越权”。

查案、逮捕和罗织罪状,是夏官府的职责。换言之,金波宫发生事件之后,应该由夏官府出面处理,然后,夏官府再把嫌疑人和人证物证移交给秋官府审理。

“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大司寇虽然不慎越了权,但本意并不坏。况且近日事务繁多,她废寝忘食处理了这些琐事,可算劳苦功高。功过即便不能相抵,也望主上从轻发落,责备两句,训诫下不为例,也就够了。”大司寇只是冷哼了几声,倒是浩瀚打起了圆场。

“冢宰只是因为大司寇对他袒护有恩,才为她说情。”

“重华,主上自会明察,不得信口雌黄。”

这是一百年难得开一次口的大司马——朱槿的顶头上司在发言。

“小司马,阻止主上轻率驱逐冢宰出宫也好,责罚势利小人推诿自己分内的事务也好,都只是我秉公办事罢了。冢宰并不欠我什么恩情。我相信冢宰为我辩护,也和私人恩怨毫无瓜葛。”

“请允许下官也为大司寇说句话……”

青辛躬身行礼。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阳子也不例外。

他的职务并不是最高的,爵位也不是最高的,然而他的态度举足轻重,发言更是一言九鼎。

王的倚重和同僚的尊敬都可以随时撤回,但他自身的高强武艺精明头脑以及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王师,都不是别人(哪怕是王)可以轻松剥夺的东西。据说他敬爱浩瀚,曾经誓死效忠浩瀚。于是他这份忠诚成了浩瀚的政治资本之一。所以,这次的阴谋特意选在了他出门远行的期间发动。

阳子每次看见他,心情都很复杂。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忌惮和下意识的亲近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也许这是因为他最可靠,风雨飘摇的时刻尤其可靠,但她在内心深处又相信最大的威胁正是来自于他。

既然他表明了立场,争论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阳子宣布夕晖调离外务府、调入秋官府、就任小司寇,而原先的小司寇平调入冢宰府接手小宰之位。这摆明了会引起轩然大波的人事变动,由于大司寇本人刚刚得到这帮人的维护,不便恶言抗议,也就顺利成了定局。

夕晖爵位和大司寇平等,却来屈居当她的下属,还放弃了他拼搏多年的外务府,怎么想都令人疑虑。他也是松塾出身,一想到松塾门生竟要在秋官府占据第二把手的要职,不止一个人,在满脸堆笑的面具之下,咬紧了牙关。

惊涛骇浪已经平息,但平静的水下暗流汹涌,一场更为文明更为凶险的恶战正要拉开序幕。

不过,我们的女王想不到这么远了。她三天两夜不眠不休,身体和头脑都疲倦到了极点。更要命的是,就像昨天一样,景麒依然没有出席午议。

那家伙该不会真的去死了吧?不不不,就算只是为了庆的百姓,他也会活下来啊。他一定是按照惯例扫墓去了。可是,就算是扫墓,昨晚也该回来了。哦,对,他一定是在呆板地执行自己不再见面的诏命……所以说呆瓜就是呆瓜!但发言粗鲁的自己也不是没有过错……

阳子在心慌意乱中度过了整个下午。

悔恨一旦起了头,就会绵绵不断地持续下去。她平生第一次在积翠台魂不守舍。连玉叶都看不下去了,再三催她回燕寝休息。

早年景麒总会在朝议结束后出发,午议制度实施后又改为清晨出门午前返回。但他既然认为他已被剥夺出席午议的资格,也就没什么必要按时返回了。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要想好再会面时的措辞,千万别一言不合又撕破脸。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好。

要说的话太多,太乱,还有一些难以启齿。 

“阳子,你究竟是怎么啦?”

稀里糊涂跟着青辛中止行程的祥琼刚巧过来,想问问征州的调查是否还要继续。

“我想找景麒谈谈。” 

“哦。” 

“祥琼,你真是太冷淡了。” 

“……谈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吧,昨天早上他来找过我……”

阳子艰难地叙述了当时的会面情形。 

祥琼无言以对地看着她。 

“我想我该主动去找他说点什么。” 

“你们见面之后只会话不投机,把关系搞得更糟。” 

“你是说,我应该什么都不做?” 

“倒也不太好……”祥琼皱起眉沉思良久,才一拍桌,“写信吧。阳子,写信吧!” 

把难以启齿的话写出来,把心里话都写出来,对他的想法,对他的期望,对自己的看法,对未来的展望,无所顾忌地写出来。然后再修改,再斟酌,揣摩着他的心理他的感受,把语句改得更到位更诚恳更有感染力。

这个下午阳子荒废了政事,经挚友严格批阅后,投递出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

祥琼说愿意帮她跑腿,但她还是勇敢地亲赴广德殿,把信塞进了景麒案头的公文堆里。

他每天都在这里办公……

阳子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很微妙。

她摸了摸桌面,又拿起一支笔。然后,远处传来了晚餐完毕的官僚的脚步声。总有些人如此勤勉,不介意用私人时间办公呢。她也不得不离开这里出席兰雪堂的晚宴了。

“主上,主上?” 

和各国来使用餐并且粉饰前日的风波,是她的任务。然而她心不在焉的态度可以用露骨来形容。寒暄和客套的声音她一点没听进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期盼里。他回来了吧,他在看信了吧,他看过信了吧,他会来找她吧。在没给祥琼批阅的那几页上,她还写了一些不宜外传的文字。虽然想想就要脸红,但不后悔。他看了信一定会来找她,一定会吧。哪怕裂痕不能弥补,他俩可以重新开始,至少可以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这种状态状态持续到深夜,满心期待渐渐转变成了七上八下。

实在是太牵挂了,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终于又跑到了仁重殿,心想要是他不巧没发现那封信,是当面叫他看好呢,还是设法暗示他好?要是他已经看了信……

结果仁重殿的女官告诉她,景麒没有回来就寝,今夜已经是第三夜了。不过昨天早上他倒是回来过一次,说要出趟远门,让大家不必牵挂,不要惊动任何人。 

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他一向是早早返回的。看着满天的星斗,阳子心头掠过不详的预感。她说得太过分了,也许他不想回来了。也许,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服从她的命令,真的滚走了。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心就揪了起来,越揪越紧,紧得近乎窒息。也许他途中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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