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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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百合-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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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荷包可是送情郎的呀,啧啧,再说了,不是我笑话你,你的绣工还是这么差,你看这里,居然还有线头。”

阳子捏住那线头,往外拉,越拉越长,不断绝。

“咦?”
“这个荷包不是我绣的,是多年以前,当年的范王赠送给我的礼物。”

爱女装的男人绣了个荷包给帅气的阳子……
想象着当年的景象,祥琼忍俊不禁。

“这是他让我走江湖防身的礼物。这根丝线,是范国特产的天蚕丝,总长三百三十三丈,承重五百斤,你和青辛如果遇险,可能派得上用场。你好好收着。”
“既然是收到的礼物,你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
“青辛可以收夕晖的东西,收重华的东西,我的东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肯要?”
“也许我就是这样薄情的人吧。”
“虽然最近产生了些许芥蒂,但是,我们至少是朋友,是吧?”
“实话虽然有些伤人,但是我走也要走了……阳子,我觉得已经不是了。”

晴天霹雳!
这样的晴天霹雳,竟比挚友永别更伤人。
阳子只觉得眼前发黑,竟连诉苦的话也说不出来。

(待续)




、荆棘的王冠054


拂晓时分,青辛蹲在花殿的外廊下喝酒。喝一碗,泼一碗,等到酒坛见了底,他也数完了外廊用的三千六百块琉璃瓦。于是他把坛子收起来,站起身,准备离开。

“青将军,留步。”
花殿的深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
“您是来和台辅道别的吗?”
“不……”

来者渐渐走近,在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下,俏丽的面容清晰可见。青辛凝神想了想,就想起了她的名字:毓秀。据说她本是仁重殿的女官,后来替阳子办了一些隐秘的事,由于稳妥能干,深受阳子赏识。

“您不想见台辅最后一面?”
“不。”
因为想也没用,所以只能不想。花殿是燕寝中的建筑,严禁男性涉足。景麒自从搬入花殿,就和群臣断了联系。
“可是……”
“我这就要上路了。”青辛笑了,“能遇见您真好。您替我带些话给台辅……唔,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就这样吧,我走了。”
“请留步!”毓秀拽住了他的衣袖。
“有什么事?”
“您还没有见过台辅……”
道别只会增加伤感,让景麒对正在发生的生离死别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
“我不该在这里喝酒,对不起。”青辛喃喃地说。

“前些日子,您不是还硬闯过花殿?”毓秀露骨地暗示道。
“当时大殿上剑拔弩张,主上有生命危险,我只能从权。”
“您若是这样离去,会给台辅留下终生遗憾。”毓秀用力拉着他,“所以,请跟我进来。”
“姑娘,你这是犯法。”
“我愿意!”
“好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多一条罪名,放手,就当是我要硬闯花殿吧。”
“青将军……还真是温柔。”
“哈?”
“不是指您的外表和气质,我是说您的心,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孙御史真是好福气。”
“这种时候说什么福气,你不觉得有点讽刺?”
“这是真心话,我觉得孙姑娘得到了……”

毓秀停住了脚步。
两人的面前是一扇门。
很厚重,雕着花。

“到了吗?”
“是。”
毓秀推开门,却不入内。
“还有什么问题?”
“青将军,我必须提醒您,您即将看到的景象,和您上次来这里时很不一样。上次是台辅服用麻沸散的日子,今天不是。”
“哦。”
“您准备好了吗?”
“嗯。”
“那么,请进。”
毓秀让开了身体。

“这……”
虽然已经受到了提醒,青辛仍然大惊失色,
“这这这……”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喜欢弄伤他自己。”

捆绑景麒的绳索无疑是最高级的锦缎,堵住他嘴的显然是价值连城的美玉。
但这些奢侈品并不能改变实质——景麒,像死囚像疯子似的,被牢牢地捆绑在卧榻上。

“我,我知道病入膏肓不是谣言是事实……”
“我想您需要和台辅单独谈谈。”
毓秀为他俩关上了门。

她是故意的。青辛突然明白了,她一味坚持,要他进来道别,就是为了让他看看景麒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个秘密太可怕了,太沉重了,知情的可能只有阳子和毓秀,以及谨慎选□的御医,总数大概不会超过五人。
这些人没发疯还真是奇迹。要他们轮流看护景麒,阻止景麒自伤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手太少,人的神经也没这么强悍。

“谈谈……”
怎么谈?和这个被堵着嘴的可怜虫?

青辛慢慢地凑到他身前,发现他目光涣散神色迷乱,但确实是醒着的。他对青辛的靠近也有反应。是害臊了吗?因为被青辛见到了狼狈不堪的一面。或许,只是委屈?因为终于见到了亲切的友人……
他的想法难以捉摸,所以青辛把他嘴里的玉取了出来。

取出来才发现那不是一块简单的玉佩,而是一只精雕细琢的玉蝉。蝉翼如纱,血丝殷殷,实乃无价之宝。大概还想讨蝉鸣不绝的好口彩吧。一贯务实的阳子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然而用寓意为蝉鸣不绝的美玉祈祷他能好好说话,同时堵住他的嘴,不是太可笑了吗?

“台辅,有什么话您都可以对我说,放心地说。”
但景麒的嘴唇只是不断地哆嗦着。

“我这就要离开金波宫了。”青辛想起了来意,“我被剥夺了仙籍,永不复用。”
仔细看他,就能看出他的全身都在不停地哆嗦,他的嘴唇,他的腮,他的舌头都在不停地哆嗦,牙齿打架的咯咯声也不绝于耳。看来这是不受他的主观意愿控制的。就算取出了玉蝉,他也说不出话。如果一不小心咬到舌根,那就全完了,青辛终于明白毓秀的那句不得已的意义了。他想把玉蝉塞回去,一瞬间又犹豫起来,因为他看到景麒的脸上有一种努力的神情,或者说不是神情,他的面部肌肉都是扭曲的,其实也看不出什么神情,总之就是他让青辛强烈地感觉到了,他要开口,他要倾诉。

“我想我们今后是不可能再见了,不想留下遗憾才闯进了这里,现在看来,真是相见不如不见啊。”

景麒的喉间终于发出了一些音节。
青辛立刻把耳朵贴了上去。
这回音量大了些,但还是听不清楚。
不过青辛可以断定不是□声,而是一些词句。混杂在时有时无的□和喘息中,听不清楚。
青辛急得满头大汗。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因为可以感到景麒迫切地想说点什么。
短暂的慌乱之后,青辛镇定了下来,现在强求衰弱的景麒口齿清晰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他俩真是挚友,就算没有语言,也一定可以沟通。

“您别着急,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来猜您想说什么,猜对了您就点头,猜错了您就摇头。”
青辛尝试着说了一些景麒可能想说的话,可景麒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拼命地蠕动着嘴唇。这说明青辛至少是没猜对。不能再拖下去了,景麒随时可能会失控咬伤他自己,不管他想说什么,不管青辛有多想听,也只能放弃了。

青辛把玉蝉送到景麒嘴边,突然发现了一个难题。取出来容易,塞进去难,如果他两只手把景麒的嘴掰开,让齿列之间留下足够宽的缝隙,就没有第三只手来放玉蝉了。他低声唤了几声毓秀,但没有回音,为了给他足够的空间,她一定是走远了。

这种情形好像有印象,有着模糊的什么记忆,终于他想了起来,浩瀚提过类似的事。他随即想起了浩瀚急中生智的解决方法,于是轻轻咬住了蝉尾,想用嘴送过去。就在这一刻,他听到景麒清晰地说出了一个字。

痛。
景麒说。

“唔……”
因为嘴里咬着东西,青辛说不出话来。景麒的声音又含混起来了,但青辛相信他说的内容没变。原来他既不是想诉苦,诉说烦恼,也不是在感慨此刻的生离死别,所以青辛一点也没猜对。他只是想对唯一的朋友说,痛。可是,青辛也不得不剥夺他呼痛的权利了。

青辛用力掰开了那簌簌发抖的嘴,把玉蝉往里塞。景麒的嘴唇忽而滚烫忽而冰凉,比看上去的感觉软得多。一瞬间青辛甚至起了一个无聊的念头,那就是蝉的造型和浩瀚官袍上的玉佩太不一样了,因此浩瀚的方法并不适合挪用在这里。

“台辅……”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就这样离去,像没来过一样,可以吗?

“台辅……”青辛的语声凝重了起来,“您必须知道,我会衰老,会死亡。我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能会面了。我不甘心浪费这最后的机会。我一定要和您对话。虽然现在提起来多少有点突兀……但是,我确实听乐俊说过,巧国前朝的宰辅临终时,为他开启了一种名叫心心相印的法术。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种法术是您传授给先任巧台辅的。所以我恳求您,在这里以我短暂的余生来恳求您,请您启动心心相印,和我进行心灵的对话!”

所谓心心相印,就是舍弃音节,直接进行精神沟通。
音节是增强意念(灵)力的工具,术士的技术越是高明,需要使用的咒语就越少。景麒只有在折伏妖魔时,才需要念咒。
而在不同种族的生物进行对话的时候,音节的意义虽然很微弱,但仍是必不可少的。发出音节,是最基本的证明,证明这个生物确实希望表达自身的“意”,接收对方的“意”。

连最基本的证明也没有,就能互通心意,这样的法术似乎只在传说中存在,但青辛坚信景麒会用。他和别的麒麟不一样,从小好学。

“台辅,答应我……”
青辛攥紧了景麒的肩膀,一次又一次恳求。他想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他想知道他有什么期望,他想知道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他知道,他是清醒的。在他准备开口以自杀来要挟他的时候,景麒的脸起了变化。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就像每一个细胞都变成了光源,透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这种强光的程度越来越甚,似乎没有极限,然而毫不刺眼。那张衰败不堪的脸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中,不,是从深处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然后,世界变了。
世界原本是深浅不一的灰色。那光辉使整个世界的色调偏向了白色。然而此刻,世界变得没有颜色了。
青辛低下头又抬起头,脚下没有青砖,没有地;头顶没有天棚,没有天。
这是一个没有颜色没有天地没有他自己的身体,一个没有任何物质的……地方。

这就是世界之外。
世界之外并不是另一个世界。
青辛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灵的所在。

物质对灵是没有意义的。没有眼睛,没有神经,所以没有颜色。一无所有。四大皆空。
那么现在,法术已经开始了吗?
那么,景麒应该已经读取了他的思绪了吧。他想对景麒诉说的,他从未想过要对景麒诉说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思绪,心情,记忆,杂乱的,不杂乱的,已经被景麒了解了吧。

——我别无所求,只是想了解你的处境,想帮你。
——为什么?不,不仅仅因为你是庆的麒麟,更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是的,我有很多朋友,不止你一个,可我知道你只有我一个。
——我必须帮你,我一直喜欢你,虽然你脾气有点怪。

心灵的话语是无法作伪的。
青辛真挚的感情袒露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连害羞和遮掩都来不及。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景麒那边只有死寂?

敞开心扉的同时,也会看到对方的真心。
青辛终于看到了景麒的真心。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们,错怪了月溪。
月溪,既没有阴谋,也没有爱情,没有卑鄙无耻的阴谋,也没有惊世骇俗的爱情。
月溪,只是说出了一句实话。

“台辅,请理解国民对您两次选择昏君的绝望。”月溪对峯麟说出了大实话。
峯麟表示理解,没有辩解。

国民的心意,不就是麒麟的心意吗?当时,在深宫里,除了愚昧无知的小公主,并无他人在场。月溪完全没有必要妄称民意,向麒麟胡言乱语。

国民的绝望正是峯麟的绝望,这种绝望或许只有经历过多次选王的麒麟才能感受到——所有的王者最终都会失道,我不管再选多少次,也只可能选出昏君吧。
只有死亡能让麒麟从痛苦的绝境中解脱,于是,月溪帮了峯麟一把。

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在比较遥远的后文中,会解释峯麒的事情,畅想芳的未来,请大家拭目以待哦。)




、荆棘的王冠055


青辛悲怆地大笑起来。
随着他朗朗的笑声,世界恢复了原样。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帮您一把。”
他伸出手,掐住了景麒的咽喉。

他知道玉叶并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阳子也不是。当初也曾感到诧异。
现在看到了景麒真实的生存状态,他就明白了,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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