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儿的 作者:本末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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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瓷儿的 作者:本末颠倒-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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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本来呆呆地站在病床前,出神地看着床上已经被白布盖上的、已经变冷变硬的躯体。事情那么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觉得精神恍惚,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也和外婆一起走了,只剩下一个冰冷的躯壳。然而突然,有这么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胡言走得很急,以至于他是轻喘着走进病房的。他不假思索的握住了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的手,那冰冷的指尖使他不由得呼吸停滞。吴用似乎被自己吓到,但他转过脸来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那种极其想要一个依靠的眼神,让他的心跳快了一拍。
几乎没经过思考,胡言就将吴用搂住了。
吴用紧紧地反抱着他的背,没有出声。
指腹传来人的体温和颤抖。胡言抿着唇侧过脸去看那白茫茫一片的床铺,下意识就将吴用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死撑,哭出声音来舒服一点。”胡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去了至亲的男人,只是一掌轻轻抚着他头发,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没有。”吴用矢口否认,但无论他怎么压抑,带着浓重鼻音的颤声已经出卖了他。
“外婆走得很安详……”吴用扭了扭腰,挣脱了胡言的怀抱。“医生说,是昨晚的事情。大概就是送你出去,再回来之后……我不伤心,我不伤心。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了老人家这么些年月,也陪她走了最后一段路,我很满足了……”
胡言歪着头看他。男人的浓眉紧紧拧在了一起,好看的鼻子也皱了起来。
吴用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吐出来,才说:“……还有,谢谢你胡言。”
胡言又看了他一眼,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多余的话不要再讲,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让外婆好好上路。来吧,我和你一起。”说完才移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吴用抓住了他刚松开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分工合作。吴用去找医生开死亡证明办理出院手续,胡言门路多一些,帮忙联系火葬场。
一通忙活下来,站在火葬场外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吴用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胡言几次想出言安慰,但坐在吴用旁边看着他的侧脸,所有话都噎在了喉咙。
吴用低着头说:“胡言,能再借我一点点钱吗?”
“嗯。”
吴用似乎没想到胡言会不问原因就答应了自己,而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看着殡仪馆说:“我想让她入土为安。”
胡言反复抚摸着他脑后的头发,说:“我知道。”
吴用掀了掀嘴唇,犹豫再三,发现自己除了道谢,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便又张嘴说了声“谢谢”。
“别道谢了,”胡言说,“只要还活着,钱多少都能挣回来,但亲人只有一个。”
吴用嘴唇一动,又想道谢,却被胡言制止了。他轻轻拍了拍吴用的肩膀,走到一边打电话。“喂?甄老板吗?添进的胡言啊,对,听说您有个朋友在买墓地的方面有些门路?对……”
一个小时后,吴用已经抱着骨灰盒站在墓园前。
“时间有点紧,”胡言说,“这边有朋友,所以手续已经提前办好了。我自作主张给你外婆挑了个位置,你可以先将盒子寄存在这里,然后择日下葬。”
谁知吴用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不想再让外婆奔波了,能够让她好好睡着就行。”
此后两人再无话,只是沉默着将一切办妥。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吴用就跪在他外婆坟前,用笔沾上红漆,慢慢描着他外婆的名字。搁笔后,周围已经全黑了下来,胡言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就一直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红烛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摇曳曳,火光照亮了新立的墓碑。吴用跪着往后挪了两步,然后对着墓碑磕了两个响头。
“外婆,我让你操心了一辈子,现在好了,您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他哽咽了一下,又强笑着说:“那就歇着呗,我会重新做人的,您放心!”说完低下头,给他外婆深深磕了一个头,许久才站起来。转身发现原来胡言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惊吓之余不免尴尬。他挠了挠头说:“我、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胡言整了整西装说:“天那么冷,我怕你一个想不开……”
吴用抿着唇睁大了眼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算了,”胡言不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转身说,“饿吗?”
“有点儿,”吴用看了看那座新坟,才跑上去跟在胡言身边说,“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你很有钱吗?胡言差点就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又点了点头。他知道吴用身上没多少钱了,但让他请吃饭一来是习俗,这二来……他想给自己一个借口。
吃饭的地方是吴用挑的,胡言开的车。
点了菜两人才坐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话说,其实那辆车是你的吧?”吴用用下巴点了点停在路边的车。他选的是一家味道不错价格实惠的大排档,就开在路边,所以胡言停车很方便,两人一眼就可以看见那辆银色的车子。
胡言回头看了眼车子,又转回头来问吴用:“怎么?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吴用忙摇头说,“还是那句话,觉得你很厉害。”
胡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啤,吴用也示意他给自己满上。他放下酒瓶,仰头将杯中之物一口气喝光。大冷的天喝一口,真的冰凉透心。他将空了的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缓缓开口道:“其实谁都可以厉害,但并不是谁都会去努力,谁都有机会表现自己。我曾经也是个活在炼狱里的人。孤独,不被理解,彷徨,无助……然而这都是一条路上的东西,这些障碍堵在了我前进的路上,当时的我没有能力跨越它们,只能在原地徘徊不前。”
“……我当时,几乎以为自己这一生快完蛋了。我也埋怨过。埋怨命运为什么给我开这种玩笑?为什么偏偏就让我不正常?我觉得自己总是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些可以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我很压抑,很想和他们一样,正常地生活……但我不能。”
吴用的指腹不断碰着杯壁上的水珠,冰凉的感觉重新侵袭他的手掌。他并不了解胡言的世界,也知道自己没有插嘴的资格,所以只能静静地听着。但渐渐,他却很想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成熟的成功男人在讲自己的过往时,是不是也会露出一副想要依靠的表情?如果是的话……
“我的父亲对我不予理解,而且对我暴力相向,但好在我的母亲是理解支持我的。我知道她也很痛心,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知道如果连她也不给予我支持和理解,那么所有的苦难都会由我一个人担着,她舍不得。所有,她承担着两个人的苦难。也是她让我明白到,我并不是不正常的。造物主是公平的,他没有特殊对待哪一个人,他不过在你的人生道路上给你种下一两棵荆棘,从而告诉你活着不易。所以,此路不通,你可以另辟蹊径。但若果你只一味埋怨和徘徊,你的时间就会全部花在这上面,亦会因此错失了机会和努力的时间。”
“所以我当初看到你,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同样是走到了绝路,但我身边有理解和支持我的人,而你是孤军奋战。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但我觉得,你值得拥有一个平等的机会。”
吴用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无助和悲伤,反而因为他的自信和自立吸引得移不开双眼。胡言说话太高深,大条道理他不懂,但对方的言下之意他还是能尝出一二。
胡言看着吴用的侧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男人今天已经够累,便不忍再给他施加压力。他捏着酒杯边缘与他碰了碰杯,然后说:“好好活着。”

【13】

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餐桌上杯盘狼藉。
胡言搁筷,又喝了一口酒,说:“你……有住的地方吗?”
吴用拿着筷子动作一顿,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问题。老房子卖了,回去是不可能的。医院那边也办了出院手续,而且他没病没痛,腿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再住医院说不过去。住旅店,不显示,他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了。城里没朋友,不可能有寄宿的地方,而且没想到外婆的离去如此突然,新的工作也是八字未有一撇……
他心里压根就没底,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说:“嗨,大老爷们,随便找个地方对付对付就行了呗。”
“大冷的天,你想去哪里?”胡言摸着杯沿说,“天桥底?还是公园的长凳?”
“嘿!你真是……”吴用被胡言戳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强颜欢笑说:“您也太看不起我了吧?爷爷还有钱!”
“那就还给我啊!”胡言瞥了他一眼说,“你敢告诉我付了这一顿的钱,你身上还剩下多少吗?这一顿我可不会替你结账。”
吴用知道自己的底细瞒不过胡言,只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胡言看了他一阵,才开口说:“住我家吧,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吴用瞠目结舌,显然对胡言的提议深感意外。
“放心,我不会对你胡来的,”胡言搓了搓鼻子说,“那晚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啊?”吴用一愣,心里五味杂陈。当晚明明还说知道他是谁,怎么突然又不认人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胡言又重新皱起眉说,“既然怕你菊花不保,那就别来。”
“哎?也不是怕什么……”吴用用手摸了摸鼻尖。每次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中指和食指并拢,然后用指腹不断摩擦鼻尖,也不知道他的鼻子是不是这样才变得如此挺翘端正。
胡言见他有所松动,忙补了一句:“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冒险碰直男的。”
“直男?”吴用又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忍不住皱起了眉。
“就是……性取向和我相反的。”胡言叹了口气说。
“哦……”吴用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又说:“其实我不是担心你所说的,我只是觉得,怎么好意思又麻烦您?”
胡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当初你讹诈我的时候怎么没这样想?现在还跟我扭捏什么?”
“嘿!”吴用急了,一拍桌子道:“我是有原则的!不坑亲人,不坑朋友!”
胡言嘴角抽搐,又说:“既然你都当我是朋友了,就住进来吧。我也不会让你长住,你就住到你工地开盘的时候吧。”
吴用还是习惯他用这种口气说话,见事情定了下来,他只能连声道谢,末了再补一句:“我可以睡客厅的沙发。”
胡言抓起筷子准备继续搏杀,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说:“不然你还想睡哪里?”
吴用连忙闭嘴,又用手摩挲着鼻尖。
再回到胡言家里,吴用有点感慨。他以为他再也不会踏入这个家门了,没想到现在是主人领着他回来,而且他也没想到……不过几天,这间屋子会给它的主人弄成这样!
吴用看了一团糟的沙发一眼,忍不住说:“我以为你有洁癖。”
“我是有洁癖。”胡言锁了门将钥匙握在手里说,“但只对他人,不包括我自己。”
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吴用咬了咬牙,开始动手替他整理屋子,也为自己挖出一张床来。
胡言不打算搭把手,他看了吴用一眼,说:“那我先去洗澡。”
吴用应了一声,之后完全沉浸在整理屋子的工作中。胡言进浴室之前又看了那个忙碌的背影一眼,心想让他过来住,也不算吃亏嘛!
热水澡并没有为他们扫去多少劳累,因为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两个人几乎走路都要眯起眼来。
胡言将自己备用的棉被和枕头找出来,抱给了吴用。由于吴用的行李不多,一个行李袋就装完了,所以吴用所占的面积根本不大。很明显,吴用在医院几乎都是和衣而卧,所以他除了几件替换的外衣裤和几条内裤,几乎就没有别的服饰了。此时他正穿着自己的旧睡衣,过长的裤脚被他了挽起来。
胡言看到他小腿骨上那条才愈合不久的狰狞的疤痕,忍不住蹲在沙发旁边细细打量。
“是不是很有男子气概?”吴用打着哈哈,用被子盖住小腿。不管怎么说,这条疤痕横在两人面前还是极其尴尬的。
胡言半眯着眼盯着他,拍了拍他的大腿让他往里面缩一缩,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你以后还敢干这事儿吗?”胡言一脸严肃地问。
吴用忙道:“哪还敢啊!?”
胡言冷笑一声,又问:“也就是说,你就看我长得比较蠢好诳是吧?”
“哎?哪儿的话啊!”吴用直觉让他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不然他这一晚可不好过啊。
胡言一挑眉,追问道:“那是什么?”
吴用见他不肯罢休,欲哭无泪地道:“您如此英俊潇洒,我是瞎了狗眼才把腿抻到您爱车的车轱辘底下啊。”
“那么说你很后悔和我做朋友,是吗?”
吴用彻底不说话了,只盯着他看。
胡言很满意他的表现,大发慈悲打算放过他。这才一抬下巴说:“命是你自己的,好好爱惜,睡吧。”说完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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