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钱夫子那个通透的性格,肯定不用说太多,对方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倘若老先生到时候有顾虑,怕给张静带来麻烦,那就再想办法说服就行。
有了这个打算,文瑞倒也不慌了,慢慢和钱夫子交代。又特意强调了一番文祈眼下并没有认祖归宗,别人要找麻烦也不会先打算到他头上,自己只是有点未雨绸缪。至于钱夫子会有可能提出的问题,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文瑞在正房里应付钱夫子的时候,张静把张妈妈让到了后院里。因为是和文瑞合住的院子,虽然没有留仆从在院里服侍,但是一日三餐还有打扫什么的,也都有专人来做,不用另外费心思自己动手。
张静把张妈妈安顿好休息,借口去关照午饭就遛了出来。他可看得出,他娘一副要跟他好好讨论下“媳妇儿”问题的样子,如果被拖住了,只怕一直到吃饭都不会有解脱的机会了。
不过既然说了去厨房看看,出来就马上乱跑也不好,张静就真往厨房里去。到厨房门口发现里头多了两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似乎是从睿王府里过来送东西的。
往日里一直在这里负责做饭的那个姓郑的妈妈正在说来送东西的两个女人:“我说你们哪,那是王爷的事儿。王爷的闲话也是你我说得的?小心被王爷知道了,撕了你们的嘴。”
穿红的那个女人就说:“哪里就有这么吓人。咱们王爷宽厚,断不会做那种苛责下人的事情。”
郑妈妈截断她:“既知晓王爷为人宽厚,你我做下人的,更不可背后乱嚼舌根才是!”
另一个穿葱绿色的女人不以为然:“我们所说又不是王爷的坏话,那女人既做得出来,便是乐得别人说罢。否则她一个欢馆里头的女子,如何能高攀到王府里来!”
张静本来听到这几人似乎是在说文瑞的坏话,正想进去打断她们,结果这句话一出来,本来要踏出去的步子又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学府落成那天最后那一出他可是还相当的印象深刻,虽然文瑞后来有把事情给他说清楚,张静自己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纠结这种事情未免无聊。但这种事情,除非是自己亲手解决的,否则难免总会有种疑神疑鬼的心态。
而且就刚才那句话,张静直觉说的还不是学府落成那会儿的事情。难道那个女人后来又做了什么?那文瑞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文瑞到这里来,这些事一概没有提起,现在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又不尴不尬的,自己倒是想去相信文瑞的保证,也觉得文瑞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谁都知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又有谁能预料一个可能看起来不大的事情会不会引发大的变故呢?
说来这种事情刘大哥也说过呢,叫做什么来着?飞蛾……不对,蝴蝶什么?总之就是一点点小事就有可能引发大后果。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文瑞现在正在策划的事情会不会受影响?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光是想到还有那么个女人在缠着文瑞,心里也堵的难受,几乎不知道要怎么排遣才好。
所谓关心则乱,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张静整个陷入了妄想的漩涡,不仅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跨进厨房的脚步,甚至还做起了君子不齿的事情:偷听。
里头的女人们不负张静所望,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事情大概给交代了个清楚。说是在中秋那晚,那个蕊珠真的是十分厚脸皮的找到了睿王府来。说什么本来约好文瑞会去看她,结果一直等来等去没等到人,她很担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就找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种借口实在很烂,别说她身份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来关心文瑞的情况。就算她可以,这样半夜跑去男人家,也绝对是于理不合的。
不过整件事里绝的地方并不在这里。绿裙子的女人嗤笑了一声,十分不屑:
“那春娘也真是了得,便是爷屋子里的姐姐们都还不曾说甚,她一个才刚被送来个把月的小丫头,爷都未必记得有她,居然就这样冲到门口去同那蕊珠理论。真当她自己巾帼的英雄,女中的豪杰?还是觉得自己是那位送来的人,地位便不一般了?”
红衣服女人跟着“嗤”了一声:“左右横竖不过是个丫头,又不是那位的亲姊妹。大概也就是仗着自己生的好,骄傲罢了。只是她还真做得出,那样的底气,不知情的断然觉得爷有多宠她一样。”
大概这个话题连郑妈妈都有点兴趣,这次也没有阻止她们,反而加入了讨论:“那春娘真要说,来头也算大了。听说她本家爹爹还是个中丞?若是真的,那她确实是比爷屋里那几位地位要崇高些。”
红衣女人依然很不屑:“那也只是靠她家老头子,爷屋里那几位姐姐可是都有皇上直接授的女官爵位的,便是每月从宫里领的俸禄都还专门有公公送到府里,那丫头如何能比。”
绿裙子女人马上附和:“那是!真不知那小丫头哪里来的胆儿,还敢和春桃争,要人家改名字。春桃的名字是圣上赐的,她那春娘的名字改了避讳才对!”
这句话引起了另外两人的共鸣,赞同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屋子里的女人们还在叽叽喳喳,屋外的张静已经彻底僵掉。“早知道刚才就喝止她们了”这样的念头和“幸亏听到了吧否则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念头在脑子里兴奋的互掐,谁也不让谁。
本来知道有个蕊珠就已经够堵心的了,结果原来还有个不知道谁送去的春娘,但最糟糕的是这俩貌似还是新鲜的,文瑞本来屋子里还养着几个?
虽说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而且文瑞那样的身份地位,要没几个屋里人那才奇怪。但张静那从小就被大刘熏陶、被钱夫子教导的耿直爱情价值观里,一夫一妻相敬如宾白头到老才是正宗。
如今虽然自己也做出了很违背自己价值观的事情,但好歹那是因为有文瑞的保证。他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完全当真,但潜意识里总还是抱着可以相信文瑞这样的想法。
现在猛可里知道了这样的爆料,直觉头里嗡嗡的,浑身都发凉。虽然不想去怀疑文瑞,但这些事文瑞全都提也没有跟自己提过,那是因为觉得事情小的不值一提?还是纯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自己在文瑞的心里,难道其实也就是个好利用的工具?或者是图新鲜的玩具?
虽然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给自己说“不可能是这样,文瑞一定有合理的解释”,无奈这个声音在刚刚听到的那些事情面前实在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张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肺都要搅到一起去,就这样呆愣在了厨房外。
第66章 第 65 章
要说文瑞其实也是好意,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张静听,也是不想他没事添堵。自己府里这几天闹的有些大,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家里好歹还有三个管家坐镇,文宪和文十一都很可靠,一时没想去处理,不想还是被张静给知道了。
其实文瑞的想法也对,只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会出乎意料。比如蕊珠那样的女人,路上拦个人什么的或许还敢,但是真要她跑去睿王府闹那一般来说肯定是没这个胆的。可惜就像文瑞都已经在开始为老皇帝退位新皇帝上位的事儿准备,朝里大大小小的官那都是人精,自然也都在看风头活动了。
那个春娘就是前些时候文谙送给文瑞的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她爹说起来也是员大将,开国时候跟着政德皇帝打过天下的。不过那时候官儿不大,不过是将军身边的传令使。
后来将军成了开国将军,他就跟着升了官。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李显将军被查出贪污满门抄斩的时候,他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结果却没事。而且从那之后仕途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现在更是被授了中丞的官位,年纪也不过五十刚出头。
这样的经历自然会让人骄纵一些,而且他半生戎马,只有春娘一个女孩儿,是建国之后才得的,自然更是宝贝。也搭着那女孩儿从小聪明,跟她爹那是个亲,想法见解什么的也都深的她爹真传,所以老头子一心要给她寻个上上的好人家才肯安心。
在这些人的观念里,能进宫当皇后自然是最好的出路。但是政德帝一来年纪也大了,二来他也没有再收民女的需求,所以主意自然就打到了他两个儿子身上。
不过文谙是从小就被册封的皇太子,按本朝的情况来看,二皇子年纪还小,这个皇太子能顺利继位的可能性十分大。所以,当文谙派人偷偷来跟老头接触的时候,两方基本上是一拍即合。
只是文谙才不是省油的灯。朝里人或许还不是各个都能看清他那二弟的情况,他却是始终提防的。现在的中丞官位虽高,本身却并不会做太大的动作,是十足的皇帝说一句他才动一下的明哲保身的典范,这样的人正是可以利用的。
所以虽然开始的时候是打着想聘他女儿的名义跟老头联络,结果却被他真金白银给说服了,认了他女儿做干妹妹,然后把那女孩儿送进了睿王府。反正对于那位中丞大人来说,睿王爷自然也是个极好的选择,而且安乐王爷的王妃的话,其实比当皇后还安全省心。
文谙这里,不要说文歆那边,就他平时的一些对头,对于他的一举一动也都注意着。这次这么动作,不用文歆动手,跟他不对盘的那些人里头有一个是左丞相,他家里的门客就给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找人搭上了春秋去煽动蕊珠,要给那春娘来个下马威。
本来蕊珠也不至于那么没脑,只不过勾搭她上钩的那人能说会道,先给那春秋许了很多好处,末了还教她添油加醋去跟蕊珠说:“小王爷最近都不怎地来探访姑娘,也有人传,说小王爷是有了新欢,日日笙歌呢。奴婢只是替姑娘不值,也不知哪里来的野路子,就值当爷为她五迷三道的!”
这下就跟点了炮仗的引线,蕊珠那脾气自然忍耐不下,心气儿一上来,不管不顾就冲去了睿王府。
按说这种事情本来有文宪挡着,也不可能给它闹出来。不过文宪最近和文十一交流了一下服侍他家爷的心得,一致认为文瑞似乎过的十分滋润,滋润的连家都不顾了。
所以说从老家带出来交心交肺的人呢有时候也会不靠谱,两人合计的结论就是:反正这事儿闹不大,就让它闹闹,免得他家爷整天闲的不着家。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会儿府里多了个春娘。
这小妮子年纪也没多大,却比府里谁都高贵,还凶得很。因为她是太子送来的人,大家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而且她爹官又大,睿王府里除了文瑞,别的都算是下人,平时不得不让着她。
她一个人霸占了一座院子,虽然见天的看不到文瑞过去,但下人们的恭敬态度就像是一种暗示。小丫头开始还略微收敛一些,等时间长了,看大家对待她始终都是那么恭谨,也就开始嚣张起来。
蕊珠这事儿她原先也大概的风闻一些,不过觉得文瑞既然有个风流王爷的名声在外,有那么几件绯闻反而说明这男人值得嫁。不过这种认同不等于说她就乐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虽然这个丈夫眼下还是八字没一撇的。
说到这件事,她也满肚子委屈。明明按文谙的说法,她有身份有地位又有才有貌,过来睿王府少不得得是个睿王妃。可是如果是正室,自然需要三媒六娉,然后风光婚礼明媒正娶。结果她倒好,被偷偷的跟个玩意儿似的当礼物送了进来。
不过她爹也说了,女人一辈子嫁的好顶重要。文瑞这种男人不能按常规来。他风流惯了,自己如果一定要坚持明媒正娶,只怕反而没机会。还是现在这样,先进了他府入了他的眼,有机会好好表现的话,能抓住他的心就什么都有了。
而且,她爹还说,文瑞这样的男人,就算最后相处下来对她不满意,那么按文瑞的性格,也必然不会再退亲的。也就是说,混个偏房肯定是百分之一百的保证。将来自己肚子争气,又或者文瑞一直没再娶妻,那么当上睿王妃还是迟早的事儿。
当然啦,她爹是觉得女儿没可能会落到要跟人争的地步,否则,按他那个心疼女儿的脾性,也不可能就这么把孩子送过来。也是文谙投其所好,忽悠功夫又挺到家,硬是用“文瑞不能以常理论”说服了老头,才有了这一出。
眼下自己进府都俩月了,不仅文瑞的面都没见着几回,而且听说文瑞还搬了出去,心里自然着急。前几天她那个皇太子的表哥偷偷派人来跟她连络,说中秋节文瑞要入宫,晚上宴席散的晚,应该会回府过,他做了些安排,让春娘这里注意着,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为了这事儿,春娘准备了好几天,衣服行头都整理了不知道几次,院子里更是布置了又布置。结果,从天擦黑就开始等,等了大半夜,文瑞没等到,等来个蕊珠。
文宪他们抱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心态,全都按兵不动,春娘骄纵的厉害了,对于这种简直是上门挑衅的行为自然完全不卖帐。一边直接差人去给文瑞送信,一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