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君立马猜到方宏业的意思，抬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坚持不用章明学，你也不会让我用宋子言？”
方宏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章明学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不可能再有变化。至於宋子言的角色……这取决於你的态度。”
齐安君怎麽会不明白方宏业的意思，不管他保不保得住宋子言，他必须要和章明学合作。
见齐安君不作声，方宏业便当他是默许了。
“在演艺圈倔脾气的人是混不好的。”
方宏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慢慢坐回自己的位子，说道：“何况，说不准经过这部戏你和章明学的关系能缓和，以前你和宋子言的关系不是也不好吗？拍部戏，多接触，什麽矛盾都没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安君一眼，随即便不再吭声。
半晌，齐安君眉头微锁，表情仍是不悦，但语气已经放软不少：“我知道了，我会用章明学，但一切只为电影，与我和他的私交无关。”
方宏业见目的已经达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我前阵子新买的别墅你还记得吧？”
既然方宏业已经转移话题，齐安君不可能再摆脸色。
“恩，记得。”
方宏业兴致勃勃地说道：“你回头看看家里有什麽画，那套房子的客厅空荡荡的，我总觉得少了什麽。”
齐安君会意地点头：“等我待会儿和莫如生碰过面後，我会回家找找看的。”
方宏业点点头：“你先过去吧，别让小莫多等。”
离开办公室，齐安君的脸上顿时没了表情。走过宋子言的旁边，他低声对他说：“我在车库等你。”
宋子言一愣，还来不及回答，齐安君已经快步离开，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二次革命 45
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宋子言不会想到齐安君和方宏业也会有剑拔弩张的状态。原本他确实抱著平和的心情过来，现在反而悬起一颗心。
走进办公室，宋子言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知道方宏业是怒气未消，还是一贯的脾气就是这样，总而言之，坐在办公桌後面的人脸色很不好看。
“方总。”
宋子言礼貌地鞠躬，作足了礼数。方宏业的身份不一般，要想在演艺圈混得好，必然要和他打交道。
“坐吧。”
方宏业的脸上没什麽表情，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正眼看宋子言。然而，他那种不怒而威的气魄让宋子言一惊，隐约感觉到此人并不喜欢自己。
简单的寒暄以後，方宏业便进入正题。
“你知道这次是谁提议用你演这个角色？”
宋子言大约可以猜到是齐安君，可是，他不敢这麽回答。
“这……”宋子言笑了笑，不好意思地答道：“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我的经纪人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感到十分惊喜。”
方宏业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剑，正试图将宋子言彻底剖析。
沈默的气氛让空气凝结，更让宋子言坐立不安。他到底还是年轻，和方宏业这样的老江湖比起来，终究还是沈不住气。
“方总，您今天找我来……”
方宏业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看过剧本了吗？”
宋子言答道：“看过。”
方宏业又问：“你知道另一个男主角是谁吗？”
宋子言摸不清他的意思，愣了两三秒，答道：“是章明学。”
方宏业笑了笑，目光直视宋子言，别有意味地答道：“我对这部戏可说是不遗余力，我为齐安君请来章明学做主角就是为了在演技上有保障。宋子言，我原本对另一个男主角属意的人选并不是你。”
宋子言佯作吃惊，问道：“那怎麽会……”
方宏业脸上笑意更浓，目光深沈地说：“是齐安君的意思。可能他在上次的合作对你印象改观，也可能他顾及黄纪恩的关系。他是导演，他有权决定主角，我不打算干预他的想法。”
方宏业说得诚恳，哪里会让人想到，前一刻他还在和齐安君为选角而争执。
宋子言赶忙摆出谦逊的表情，答道：“是，等到开机以後，我会亲自感谢齐导的赏识。”
方宏业说道：“齐安君不会管你谢不谢他，他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人。唯有一点，不光是他希望的，也是我希望的。”
方宏业渐渐收敛了笑意，肃然道：“演好这部戏，这是你必须做的。”
宋子言心头一惊，下意识地点头，连声说好：“是，这是我作为演员的本分。”
方宏业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目光越发凌厉：“这麽好的导演，这麽好的对手，这麽好的制作，如果你再发挥不好，那我认为你作为一个演员在演艺圈也不会再有什麽起色。”
宋子言怎麽会听不出方宏业的威胁之意，他心中暗惊，没想到事情会这麽严重。然而，正如宋子言所说，演好戏本来就是他作为演员的职责，只要他专心投入，也不必惧怕什麽。
“我明白，方总，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演好这部戏。”
这时，方宏业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宋子言可以离开。
宋子言一边往外走，一边心中疑惑，以方宏业的身份亲自出面谈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和Alex打了一声招呼後，宋子言一个人走往地下车库。远远地看到一辆红色卡宴，张扬地停在两个车位中间。仍然像那天在会所对面的情景，齐安君背靠著车门，站在外面抽著烟。看到地上零星的几个烟蒂，宋子言便知道他还在心烦。
“你一个人要占两个车位？”
明知道宋子言在调侃自己，齐安君皱眉，难得没有反驳。
“上车吧。”
他把烟头熄灭，只是说了这句话。
宋子言猜到他心中有事，爽快地坐上车。
齐安君没有开车，反而把车子往里面停了一点，显然只是想找个地方说话。
“我没想到他今天叫你过来，前面看到你的时候吃了一惊。”
齐安君烦躁地皱起眉头，表情很是不悦。
“等会儿我还赶著和莫如生碰面，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地方，就在这里说吧。”
很少看到齐安君露出严肃的表情，宋子言忍不住笑了：“和方老板吵架了？”
不知为何，听到宋子言的声音，齐安君莫名地感到心情平复不少，无奈地笑笑，答道：“吵架了，吵得很凶。”
他顿了顿，下意识地皱眉，说道：“他要用章明学，我不同意。他瞒著我和章明学说定了这事，我到今天上午才知道。”
以齐安君的性格，方宏业的做法确实会让他生气。然而，之所以让他生这麽大的气，必然不止是这个原因。
宋子言知道齐安君是不会说他不想说的，所以，他并不著急找答案。
“你不喜欢章明学？”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本以为齐安君会打个马虎眼，没想到那人直言道：“对，我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他高傲地仰著头，反问宋子言：“难道上次提到他的时候，你没听出来？”
宋子言自知说不过他，也确实担心他的情况，毕竟，刚才的齐安君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不喜欢他什麽？”
齐安君眼眸微颤，转而看向正前方，语带嘲讽地答道：“那可多了，没一样喜欢的。”
宋子言没有吭声，他直觉地认为，即便他再继续追问，齐安君也不会回答什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种莫名的氛围笼罩在车内，压抑而又克制。
半晌，齐安君终於开口，眉头紧锁，语气沈重地问道：“你遇到他的那天，你们说过什麽？”
宋子言不免吃惊，原本以为齐安君知道什麽，却听到他又问道：“还是说，你们那天除了打个招呼就没再接触了？”
宋子言斟酌许久，方才把当时情况全盘托出。只见齐安君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冷哼道：“他个老狐狸。”
试图缓和气氛，宋子言轻笑，逗他说：“我以为你会说他是老鸭子。”
听到这话，齐安君也被他逗乐了，然而，他很快又皱眉，目光深沈地看向宋子言：“你知道这部戏里，你要和他演什麽吗？”
宋子言倒是被他问傻了，理所当然地答道：“既然是同志片当然是情人了。”
齐安君转过头，不再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别和他走得太近，那个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
闻言，宋子言顿感莫名，刚要追问，齐安君已经转移了话题。
“至於方宏业跟你说什麽，你大可以不必在意。反正无非是暗示你如果演不好，他会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没想到齐安君对方宏业这麽了解，宋子言吃惊之余，还觉得有些好笑。
“看样子我的角色是你执意要求的？”
齐安君痛快地承认：“不错，我一看到剧本就觉得你很适合。不过，我没想到会在选角上和方宏业分歧这麽大，现在看来我执意用你，他执意用章明学倒是很公平。”
正事已经谈完，齐安君便把车开出去，先往宋子言家的方向开去。很快，他的心情恢复不少，和宋子言开起玩笑。
“最近都快忙疯了，每天都不知道怎麽过的。”
齐安君低头，眼神暧昧地瞟了一眼宋子言的下身：“等到进组以後，我们再好好庆祝这次的合作。”
宋子言扬唇轻笑，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上次难道不是庆祝？”
齐安君摇摇头，眼中透著浓浓的笑意，坚持道：“不，那是仪式。”
宋子言实在想不通，为什麽齐安君可以有这麽多奇思妙想。他挑眉看向对方，颇为好笑地问道：“那你说说看算什麽仪式？”
齐安君笑得越发暧昧，目光在宋子言的脸上轻抚而过，低吟的嗓音极富性感。
“让我牢牢地记住你身体的仪式。”
这一刻，宋子言感觉到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竟然一时说不出话了。
、二次革命 46
一个月以後，电影正式开机，片名为《两个世界》，一部具有悲剧色彩的同志电影。外界得到这个消息後，对齐安君是否能拍好这部戏抱有怀疑。众所周知，齐安君的电影风格是浓烈而又张扬的，每一个角色都有极富张力的表现。可是，他在感情的刻画上是冷漠的。他的电影里有唯美的镜头，张扬的角色，浓烈的情绪，甚至於让人热血沸腾的欲望，但惟独没有纯粹的感情。或许和他个人的性格有关，他深深地爱著这个世界，并且热爱自己的生活。但是，他的电影里没有他对人的爱，单纯因为感情的爱。每个角色都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他们会妥协，他们会放弃，时间让爱情无影无踪。可是欲望是永恒的，情欲被他拍成了一件艺术品，那麽唯美，那麽暧昧，充满了令人燃烧的激情，甚至让人感到这是比爱更神圣的东西。
这样的齐安君或许能拍好为现实而妥协的爱情，但未必能拍出在决定妥协以前，不顾一切去打破现实的爱情。当然，外界的声音不会影响电影的拍摄，相反还能挑起观众的胃口，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演艺圈的明星和工作人员都非常愿意参与方宏业的公司合作，这位金主在该砸钱的时候绝不手软，并且在住宿和夥食都给以优越的待遇，确保每个人都能在毫无抱怨的状态下开工。再加上他对齐安君的优待，在这部电影上更是不遗余力地砸钱。
第一天收工当晚，方宏业在高档酒店设开工宴，除了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以外，不少媒体和圈中大佬前来捧场。
作为该片的两位男主角，宋子言和章明学坐在一桌。两人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像章明学这样斯文儒雅又谈吐风趣的人物，无论是谁都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何况，章明学天生就有一个加分项，那就是和黄纪恩相像的外貌。
除了那天在会所的相遇，宋子言很少有机会近距离地看章明学。即便他的电影拍得很多，而宋子言看过得并不少。但是，每一部电影里的章明学都是不一样的，他或许就是黄纪恩和齐安君所说的另一种类型的演员，不管什麽类型的角色都能极快地入戏，并且把这个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然而，在整整一天的合作以及晚上的交流後，宋子言还是觉得章明学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虽然他的态度很谦逊，虽然他的语气很温和，虽然他脸上永远挂著招牌式的笑容，但那种隐隐透出的一层雾气，始终笼罩在他的脸上。
骨子里的章明学是一个面目模糊，让人看不透的家夥。
对於章明学这种等级的演员，与之结交对宋子言是没有坏处的。所以，当章明学和他聊完了剧本又聊其他电影时，宋子言始终全神贯注地投入对话，并且表现得礼貌而谦虚，圆滑处理两人辈分的差距。
然而，直到章明学提到齐安君的名字时，宋子言不禁走神，当晚第一次破了功。
“你看，方老板对齐安君真是不错。”
章明学抬了抬下巴，示意宋子言看向前方。
每次碰到公开场合，方宏业都好像在为齐安君铺路一样，带他认识不少圈中的大人物。
章明学放肆地看向他们，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不是大家都知道方老板喜欢女人，恐怕演艺圈又要多一桩八卦。”
明知道章明学在打量自己，宋子言仍然没有收回目光。就好像是老僧入定一样，视线未曾离开过齐安君的身影。
即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