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他,才了解,之前那十六年所认识的人,都是假的。他一直抗拒的、厌恶的、抵触的那个主人,并非芮铭这个人。
而是粉饰捏造了「主人」,并用这粉饰捏造的假人将他无情压制直到成为无悲无喜、无情无恨的怪物的,三百年屹立江湖而不倒的芮家堡。
此时的卫十二倒赞同起芮铭的话来。
『与其如此,不如推倒再建。』
前事种种,皆无法挽回。与其浑浑噩噩、消沉低迷,不如……不如重新来过吧……
「登——」的一声,卫十二手里的短刀,被芮铭极快速的一个翻转,挑飞了手去,插入旁的树干中。
芮铭的树枝,抵上了卫十二的喉咙。
卫十二不用低头,便能闻到从那树枝上隐隐而来的桂花香。
芮铭正看着他,手里的树枝又压进了几分,卫十二感觉呼吸有些不畅了。
「我输了。」他道。
芮铭撤了回去,看着他。
卫十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想到的那些,纷乱错杂,在他的脑子里搅得乱七八糟。他张了两次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芮铭等了许久,见十二那副为难的样子,心里便觉得烦躁,最后转身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没了的还会再有,但是得留着命才行。我原本就没想收你。」他将树枝一扔,抬脚就走,「心不甘情不愿的,我留下来何用。」
面子话酸溜溜的说完了,他也走了老远,这才觉得跟吃了自己煮的粥似的,后悔的想呕。
进了岩洞,就开始收拾东西。
越收拾越乱。
心里烦了起来,抬脚就把那金玉满堂碗踹出洞去。
却半晌没听见落地的声音。
抬头,就看见卫十二手里攥着那碗,站在岩洞门口。
芮铭漠然道:「你要走就走,要死就死,放心不会有人拦着你。」
卫十二却紧张得攥着碗,手指都发白了,牙齿也狠狠地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走过来,将碗递与芮铭。
芮铭看都没看,转身去卷那白虎皮:「我这个人一诺千金。你赶紧滚蛋,免得我后悔。」
卫十二便将碗放在了旁边。
接着突然跪倒在芮铭身后,叩首道:「主人!」
芮铭动作顿住了。
卫十二跪地俯首,心里正是打鼓般的紧张,见他不答,便觉得是自己诚意不够,又道:「主人!卫十二……我……属下……」
他先自称「卫十二」,却突然想到,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再不是黑衣影卫,那自然不能再做卫十二。又自称「我」,便立即觉得不妥。最后才用了「属下」二字。
然而说完之后,脸上便先烫了。
比起那日被芮铭背出岩洞,还觉得不自在了几分。
「属下……」卫十二的声音都紧张的发抖,「自今日起,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皆听主人之令。必矢忠不二,全心侍奉主人。属下自知冒犯主人良多,请主人责罚……」
话未说完,头便被强硬的抬了起来。
芮铭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生痛。
芮铭的眼神深处,在发着明亮的光。
「主……」卫十二张口不安唤道。芮铭低头,便使劲吻了上来。
就好像要在卫十二的身上盖上属于自己的烙印一般……
那个吻,很狠很狠。
第七章
那个吻,粗鲁而血腥,揉碎了唇咬破了舌头,唾液和着血,混淆了卫十二的味觉。待芮铭离开他的嘴巴,他已几乎软倒,只勉强撑着地,急促呼吸着,眼神一片迷茫。
「十二,你可想好了。今日你一旦决定,我便不会再给你反悔的机会。」芮铭的声音里充满了霸道的威胁。
卫十二哪里还有思绪去想那些,只打定主意道:「主人,属下不悔。即便有一日主人再不需要属下。属下也会寸步不离,在主人身边尽忠职守。」
他发此誓之时,已是对芮铭抱了十分的信任。只是,世事无常,卫十二哪里知道未来之事,竟既不操纵在自己手中,也无法让芮铭把握。到了那时,这句话便如一根缰绳,将奔腾的野马拴于圈中;又若森森铁栏,把荒漠之狼囚于笼里。便是遍体鳞伤,亦无法挣脱。
「好。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了。」芮铭点头,「卫十二,伸出手来。」
卫十二伸手,与额头齐平。
一件冰凉润滑的东西,便放入他的手里。
卫十二放下来一看,那是一块深绿的玉牌,周围花纹繁琐,恍如祥云,绿色祥云中又点缀些许紫色,中有白玉为明珠。玉牌中间,狂草行书刻着一个斗大的「芮」字。整个玉牌晶莹剔透,雕工更是卫十二前所未见的精美。
「主人,这……」卫十二不解道,「主人为何不赏属下影卫的腰牌?」
「你忘记我们的赌约了?输,你的命归我所有。并非归芮家堡所有。」芮铭道,「这是我随身携带之物,送你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从此芮家堡种种规矩、命令,都不用再听。」他蹲下来,直视卫十二道,「你只属我一人所有。」
卫十二捏紧了那牌子,不由十分感激:「多谢主人。」
「你要怎么谢我?」芮铭问。
卫十二还在愣神,芮铭便已经勾着他的衣领,滚上了白虎皮,将他压于身下。
「主人……」
芮铭坐在他的身上,已解开了他的腰带,听见他唤,看了他一眼,见到他那张羞得发红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般的脸,伸手温柔的摩挲着,突然笑了。
芮铭低声道:「十二,我要你。」
这是埋了三肆那日起,芮铭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亦是第一个表情。
卫十二看着那个许久未见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表情,觉得以前的芮铭回来了,突然眼里有些湿润。
「主人……」他又轻唤了一声。
芮铭已经扯下他的衣服至肩,狠狠咬着他的脖颈、锁骨、乳头。边啃咬着,边撕开了卫十二的裤子。
十二的身体,在芮铭来回抚摸啃咬下,变得通红,仿佛煮熟的虾子。芮铭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让他轻颤不已。细小而压抑的呻吟,再不用芮铭去说,便不由自主地泄露了出来。挠得芮铭的心发痒。
「自己把腿抱起来。」芮铭坏心眼地在十二耳边说。若是往日,卫十二可能早就愤怒的跳了起来。可是今日,十二却只是闭上眼睛,扭过头去,接着双手放在大腿下,慢慢的抱着腿置胸,叉开来。
轻颤的睫毛、红透的身体,都在说着卫十二有多不自在,然而邀请一般的自抱双腿呈现于芮铭眼前的风景,却让芮铭一下子血都涌到了下腹。
他低吼一声,便掏出阴茎扑了上去。
「啊……」卫十二浑身颤抖,再维持不了那个姿势,双腿被芮铭压着,在芮铭腰侧打开,左手已勾上了芮铭的脖子,脖子后扬,头发散乱在白虎皮上。
芮铭抬着十二的臀,已经缓慢又毫不犹豫地插入了那个狭小温暖的地方。那里的感觉,让他急不可耐的动了起来。
卫十二便如线末端的木偶,也随着芮铭的动作,浑身颤抖,嘴里还发出急促又甜腻的呻吟。整个人,柔软又顺从的,为芮铭展开。
「十二,睁开眼睛看着我。」芮铭又亲又咬。
卫十二急促喘息着,无力抬头,只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芮铭。那眼睛里的情欲,蒙眬妩媚的仿佛刚才那束桂花香般。
芮铭从未见过这般的卫十二,整个人都要被刺激疯了,动作越来越快,身下的人的反应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双腿盘住了他的腰,主动配合着浪荡的大声叫喊起来:「主人……啊……别……不要……」
芮铭乐了,狠狠一个进入,问:「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卫十二被刺激得浑身发抖,燥热的脑子早分不清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顺着本性道:「要。」
芮铭便顺了他的心愿,剧烈的抽插,恨不能将身下的人捅穿,让这个人从里到外,为他所有。
疯狂的交合,最终以芮铭和卫十二同时达到极乐结束。
两人躺在虎皮上喘息的时候,芮铭突然道:「下次一定要在床上做一次。」
细细想来,第一次在温泉、第二次在山间、第三次在岩洞……两人似乎从未正经上过床榻。
芮铭想到这里,刚要去跟卫十二说,转身,卫十二便已离开了白虎皮。
芮铭看他去拿了盆子,盛了水,接着过来跪于侧面,帮他清洁干净,又盛了一杯温水,恭敬的递给芮铭道:「主人性事激烈,应口渴了吧?」
芮铭僵硬的把杯子接过来。他是曾抱怨过卫十二不肯给他倒茶,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卫十二头也不抬道:「主人先小睡一会儿,属下清洁一下,再来服侍。」
按道理来说,卫十二才是那个承欢之人,理应多多歇息。
卫十二继续恭敬道:「不知道主人晚饭想吃些什么,属下尽力而为。」
芮铭只觉得乌云罩顶,他干巴巴的问:「十二,我与你欢好。你是不是不情愿?」
卫十二抬头否认道:「怎么会!」芮铭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只听见卫十二又道,「身为属下,自然要殚精竭力为主人分忧。为主人侍寝,乃是分内之事。」
「嘎巴!」芮铭捏碎了手里的杯子,挫败的躺了回去。无力看天,他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次日上午,岩洞门前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府上可有人在否?」此人站于岩洞门口双手拢于袖内,恭敬有礼道。甚至还装模作样的敲了敲岩壁,仿佛在敲大门。
卫十二早已察觉有人近了,便出来迎接,上下打量了一番:「阁下是?」
「哦,在下萧方,乃是武林盟主身边一仆役。」此人身穿大红色长袍,对襟内衫,头发随意缚于脑后,身材挺拔,仪态潇洒。说话之间微微而笑,丹凤眼内波光流转,配了那眼角一颗泪痣,倒显出几分奇异的妖性。
这样的人若只是一个下人,卫十二是万万不信的。
「萧公子有何贵干?」
「奉了主人之命,恭请芮家大堡主参加武林大会。」萧方自袖子里掏出大红色请柬一封,双手承上。他声音柔和低沉,听上去十分舒服,仿佛是一张刚晒过的羊毛毯子般。
「武林大会八月二十六便在嵩山少林应开了。堡主已赶不上。况且萧公子如何找到此处?」卫十二又问。
萧方也不见怪,只笑着说:「主人之命,萧方自要不遗余力完成。主人曾说,芮家堡乃是现今武林中至关重要的一方支柱,万不可缺席。因此萧方只好请少林玄慈大师缓上一缓了。」
「这怎么缓得?」卫十二自然不信。
萧方道:「这个简单,我打断了玄慈大师的腿,毒瞎了他座下三个徒弟,又偷了三四本少林秘笈。少林寺住持自然赶不及的给各方侠士下了延期信。」
少林寺乃是武林北斗,这其中一项但凡做了都能掀起武林内轩然大波,萧方却只笑着,用他那低沉柔和的声音娓娓道来。仿佛真的只是「请」玄慈大师一样。
卫十二已皱了眉头。
武林盟主沈灏听说是一极正派的人士,手下仆役怎么如此血腥毒辣?
「这请柬,还烦小兄弟转交芮大堡主。」萧方又将请柬躬身递上来。
卫十二正要去接,斜里猛然一根枯枝,将他打开,他回头一看,芮铭皱着眉头将他拉到身后,开口说了几个字:「毒尊萧无凌。」
那被叫了毒尊的人,倒是始终平静如初,他躬身道:「芮大堡主别来无恙。」
「你何时成了武林盟主家的走狗?」
萧方抬眼望了芮铭一眼,眼角的泪痣倒显得那一眼风情万种似的。随后,萧方道:「主人说,我这般的武林败类,自然还是锁了项圈家养,总比放出去乱咬人来的好。」
「……你倒是一副忠犬模样。」芮铭半晌也被这厚颜无耻之姿弄得没了言语。
「多谢大堡主夸奖。还请大堡主收了这请柬,也免得萧方回去受主人责罚。」萧方躬身递上请柬,大有芮铭不接,他便决不甘休的意思。
芮铭拿起树枝,往请柬上一点,那请柬就似被树枝粘住一般离开了萧方的手里。芮铭将树枝在空中划了几划,请柬便顺势打开,落于芮铭脚下。
萧方掩袖一笑道:「芮大堡主担心我下毒?我怎敢给盟主大人丢了面子?」
「哼。」芮铭显然不信。萧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名素来已久,谁敢相信他半句,那真是不要命了。
请柬里,自然是武林大会相关日程,地点。
已整整被推后了一个月,地点自然也不在嵩山,改在了郴州。
郴州?
芮铭心里微微一动。
逍遥山庄似乎就在郴州地界。若是此次在郴州召开,逍遥侯温如玉作为当地侠士,定是跑不了的。卫十二的身世,现下想来有些扑朔迷离。顺势去查探一番,说不定能找出些头绪。
此时,芮铭已经隐隐动了要去参加的念头。
「芮大堡主可是受了内伤?」萧方的声音突然响起。
接着听见卫十二喊道:「主人,小心!」
芮铭抬头,萧方竟然已经欺身近前,大惊,欲要后退,萧方右手食指,便急速点上芮铭肩井三穴。
本被死死压下的真气猛然四窜,芮铭一掌挥出,逼退了萧方,接着脚下不稳,靠在岩壁上,黑血已经从嘴里流了出来。
萧方倒有些诧异似的,丹凤眼也睁大了些,似是自言自语道:「咦?原来如此……」
卫十二已扶了芮铭,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