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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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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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之后,小陈给我端茶上来,凑着说:「主子歇歇吧,脸色又不好了。」
我抱着茶杯窝在椅子里:「再等等吧,等该来的都来了,我再大歇。」
果然话刚说完,外面报说,李妃和亦妃也来了。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女人也打发走,我瘫在椅子里,拖着腔说:「下面的人真的不见了……再见小病也要变大病,病不死也把我累死。」抬起头来挥挥手:「把门关起来,谁来也不开了。」
小陈答应着,真的去关门。
我觉得头有些跳跳的痛,捧着脑袋把自己扔上床,小陈过来给我放帐子,忽然压低声说:「明侍书有个字条给您。」
我立刻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接。
薄薄的绵纸上写了一行小字,我把这一行字从头看到尾,又倒过来从尾看到头。
小陈小声说:「侍书嘱咐,您看完就烧了吧。」
我嗯了一声,他端烛台过来,打着点上火,我把纸条凑上去烧了。
小顺在外面说道:「主子睡了么?」
我眨眨眼,小陈接过去说:「已经睡下了,什么事?」
「刘嫔来探望主子。」
我看看小陈,小陈看看我。
原来觉得明宇那张纸条不过是未雨绸缪,可是刘嫔来的时间这么凑巧,倒叫我意外了。
小陈小声说:「那就回了她?」
我想了想,反而把头发捋一把:「请她进来吧。」
刘嫔打扮得也是很不错,珠环翠绕,艳光绰约。她向我行半礼,莺声呖呖地说:「拜见侍君。侍君身体好些了吧?」
我淡淡地说:「好多了。」
她笑了笑,身后的宫女捧上一个盒子:「这是上好的北地的药,治风寒是很有效的。侍君能用得上自然好,用不上放着以后送人也是好的。」
我心里打个突,盯着那个捧近了的盒子。
明宇啊明宇,你该改名叫明半仙才是。你怎么知道刘嫔要来,又怎么知道她会送药给我?就是不知道你所说的最后一样,是不是也与事实相符。
小陈把盒子接过来,我嘴上客气着「教您多费心」,看着小陈已经打算把盒子放在一边几上,然后自然是收起来。
我指着盒子说:「不知道是什么药,打开来看看。内用还是外用,请夫人指点我一下。」
刘嫔愣了一下,笑说:「好。」
小陈把盒子递给我,我接的时候只伸了一只手,托着盒底,等小陈一松手,我的手也一歪,盒子一下滑落在地,清脆的一声响,盒盖已经破裂开来。
有点浅白的烟气升腾,我掩着鼻向后退一步,细看那些烟粉没沾到身上,抬头说:「真对不住,失了手。」
刘嫔脸上却现出极奇怪的神色,她身边的宫女咦了一声,上前去捡盒子,说道:「雪参怎么……」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就
软软地瘫了下去,眼耳口鼻中沁出细细的血丝来,脸孔却成铁青的。
明宇那张条子写的是:刘嫔送毒,千万小心。
我没想到这毒药这么厉害。
刘嫔身体僵直,脸色雪白没半分血色,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问:「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突然放声尖叫起来。
那毒不知道是什么,太医院的人取了去验,还不知道何时验出个结果来。
刘嫔惊惧难当,跪在皇帝跟前哭得似梨花带雨,一直在分辩,说她送来的是雪参和上好草药,用红线扎了放进盒里,上午就备好了,用过午膳,由那宫女捧了一起过来。
可是问她雪参和草药是哪里买的,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宫女,谁还动过这个药盒,她却张口结舌说不出来。
我精神还是不济,皇帝也没有再问,只是让人将她看押起来。
而宣德宫的地上因为沾了毒,皇帝命人验毒还没结果,我也不能再住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因祸得福的喜悦。
不住宣德宫,我搬回思礼斋去,岂不是可以见到明宇了么?这事情前前后后拿去问问他,一定清楚,我还有好些话想和他
说……
结果皇帝来了一句:「侍君身体不适,旁的地方不见得住的舒服自在。把贴身穿的用的收拾一下,先搬到朕的寝宫来。」
我本来兴高采烈,一听这话,立刻像是霜打了茄子。
其实我心里明白,皇帝心里应该也有数。
上了步辇,凉风吹得布幌摇摇荡荡,我小声说:「毒应该不是刘嫔放的。她又不傻,下毒从来都是件背人的事,哪有人把
毒大大方方送上门来的,要是我真是死了,她洗不脱嫌疑。」
皇帝看我一眼,笑说:「你倒明白。不过她说不清楚前因后果,也必定有弊,一定要问个清楚。」
虽然又从鬼门关前打个转,但是我并不记恨刘嫔。
归根结柢,这个祸源是我身边坐的皇帝。
谁让他娶这么多老婆呢?这本来就是个人吃人的后宫。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多加些人手看护她,别被人弄成畏罪自杀。」
皇帝一笑,一手揽住我的腰顺手回带,我坐不稳,靠在他身上,听他说道:「我的小风心肠倒真好。」
我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说了啥。
什么、什么叫,他的,小风?
我好好一个人,怎么成了他的、他的了?
折腾了半天,晚饭一直到掌灯时分才摆上。我一天没怎么认真吃东西了,居然胃口大开,吃了不少。皇帝看着我吃,笑吟吟的像是心情极好。
外面裴德悄没声息进了来,在皇帝耳边低声禀事。
皇帝看我一眼,放下了筷子,说道:「带进来。」
我咽下嘴边的饭,捧起茶来喝了一口,皇帝显然心思已经不在吃饭上,眼角却还看到我的动作:「现在别忙喝茶。」
为什么?
外面禁军侍卫已经带了人进来,是两个宫女,两个人都花容惨淡,被推进殿来,跪下磕头,声音抖得像大风吹的一样。
饭桌撤了下去,皇帝慢慢踱步到殿中的雕龙椅处,却不忙坐下。我坐在一边,香茶已经端上了来,我却没有喝茶的心情。
又是出了什么事呢?
还有,明宇到底是什么人呢?他怎么会知道刘嫔送来的盒子里带着毒的?
左首那个宫女叩个头,直打哆嗦。
裴德不愠不火的声音,有些阴柔不定地说:「知道什么都说出来,皇上圣明,天恩浩荡,没什么好怕的。」
那宫女声音很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天生如此:「奴婢,奴婢……昨日里奉主子之命,去秦太医处秘密取了药材和雪参……」
裴德恰到好处问了一句:「还有旁的吧?」
那宫女打个寒噤,声音很低,说道:「还有二钱乌提草。」
裴德轻轻咳嗽一声。
那宫女哆嗦的更厉害:「公公,我说的实话,确实只有这么多,再没有别的了。娘娘私下里取药是犯禁,可是乌提草只能让人腹泻体弱,娘娘她万万没有谋害侍君之心。」
我看着跪着的两人,心里感觉很怪。不管是不是刘嫔,总之有人要杀我这是真的。
这个侍君才当了一个多星期,这是第二次谋杀。
裴德嘴角带着冷笑,肃杀之意昭而不显:「那么剧毒欲断魂,是怎么进的你们前春宫?自己长脚跑进去的?」
那宫女连连磕头,暖阁里铺着厚毡,可是她实在太用力,沉闷的叩击声听得我毛骨悚然。一想到那咚咚的沉闷声音是人的头骨碰着硬砖发出的,我就觉得不寒而栗。
那宫女声音里带着哭音,都不成人腔儿了。「公公,裴公公,奴婢说的全是实言!您说的药名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药材是我从太医院药库里拿来的,可是拿回来就是红梅在整理,奴婢再也没沾一沾……」
裴德没再理会她,转头问旁边那女子:「你说。」
那女子哆嗦着,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裙子拧成一团:「回、回公公的话,奴婢……只负责外边屋子,里面的事儿,奴婢确、确实不知道……」
裴德下巴扬起来,旁边的侍卫递上布包。摊开的布包里是张黄纸,常用来包药的那一种纸,纸上还隐隐有层白色粉末。
我虽然不大懂药,可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裴德轻声细气地问:「那这包着欲断魂的包纸,怎么又在前春宫的花根处找着了?」
那宫女眼神散乱,双目紧闭,身子向一旁栽倒。
侍卫抢上一步看了,朗声说:「厥过去了。」
裴德挥挥手,捧着布巾的侍卫慢慢退后。
皇帝坐在椅上,手指一扣一扣地敲着椅背,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
裴德躬身:「是,是奴才无能。」
是啊,这种事很难找证据。
刘嫔虽然九成是让人陷害了,她送来的掺泻药的盒子,被洒了那个要命的毒粉,可是没法证明她是让人陷害的。再向下查,只会越来越黑暗,牵连更多无辜。
我疲倦地说:「算了。」
皇帝看我一眼,我又重复了一次:「算了吧。」
有什么关系呢?万事到头原是空。
皇帝这里竟然出乎意料的清闲安静。因为绝顶的权势集中于此,反而令得我享受到灯下黑的轻松。皇帝忙他的,我闲我的。
前天下了一点小雪,算起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内府的人已经送来冬衣,样式富丽非凡,精工细织,摸起来沉甸甸的倒是很有手感。可是我从那次典礼之后就讨厌厚重的衣服,觉得骨头都会被压断一样。
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小陈在身后说:「主子,要用些茶点么?」
我摇摇手:「中午吃得多,不要了……」
他欲言又止,我倒奇怪:「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又不是那种动不动要打人杀人的,不必对我还谨慎成这样。
他走上前来把我正在翻的书合上:「皇上快下来了,主子不起来接驾?」
屋里只有我和他,我笑笑不当事:「我不接他就回不来了?反正昨天也没接,前天也没接,干嘛今天巴巴起来接?」
小陈嘴唇又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
我看看外屋,低声问:「明侍书这两天在做什么?」
小陈顿了一下才说:「一直闭门不出。」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明宇除了那张字条,就再没有给过我消息。
明宇,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外面有足步声响,我懒懒坐起来,小陈机伶地把鞋子放好,我刚把脚伸进鞋子里,还不及穿好,皇帝已经进来了。
我慢慢躬身,比一般速度慢很多。
皇帝的步速是挺快的,我的腰弯到大约十五度的时候,他已经到了我跟前:「别多礼了─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腰迅速直起来,比弯腰的速度快了几倍也不止。
皇帝虽然声音还精神,脸上却有掩不住的疲倦。
我找了个机会说:「已经这么久了,我想,宣德宫应该打扫得很干净安全了,我搬回去住,也省得在这里碍皇上的事儿。」
他又拿起一块小点心:「宣德宫没有这里暖和,你这些日子养得挺好,别一回去又折腾瘦了。」
我闻言低头看看自己。
因为这屋里的确暖和,裘衣里面我就穿了件单衫,很清楚可以看到腰,腹,腿。
还有脚,我始终不习惯这里的布袜子,所以没穿。
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从趿着的鞋子里滑出来的脚,脚趾白净圆润,的确是比以前多长了许多肉。
基本上这双脚不用来走路,我不大出门,出门也不是被人抬着就是扶着。
脚不用来走路,自然养得越来越好看,除了稍稍长一些,就像是女子的脚。
皇帝应该比我还早发现这些变化。
比如,昨天晚上……那个时候,他握着我脚踝,手指轻轻搔弄脚心。一直很倔强不出声的我,在这种卑鄙的攻势之下,只好乖乖求饶。
没办法,我怕痒。
这个弱点不幸被皇帝发现之后,被他彻底利用。
回宣德宫的事,我都记不得自己提了几次,七次,八次?也许更多,我已经记不清了。
皇帝比我高,伸开了手,很坦然地站着任我服侍更衣。
一切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不知道。
皇帝忽然伸手点在我的鼻尖上:「又出神了?」
我赶紧回神,手臂环过去,把皇帝腰间的饰带结解开,顺势脱下了整件外袍。
屋里很安静,外面的风扑在窗纸上,轻轻的哗哗作响。
入冬前宣德宫最后一天的惊险,当时没有感觉,过后才知道害怕。
生死其实只有一线。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但是余波仍然在这后宫中荡漾不休。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有说是毒,只说是泻药。而且刘嫔也被开脱出去,只拿下头的人顶罪。她本人,罚了一个治下不严,德行有亏,削了夫人的衔,降为美人。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明宇说过,这些宫中的女人,个个有来头。
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大概也没有人去关心。反正,我又没有死。
不过我想,就算我死于那奇毒欲断魂,事情也不会有太大不同。
这个念想在心头转了一转,原来暖意融融的内阁里面,竟然好像有一丝冷风从脖子后吹过。
皇帝很精明也很细心,问了句:「冷么?」
我胡乱点头,拿了衣裳要退下。
「白风,朕有事情,要和你说。」
我抬起头来,皇帝目光灼灼,精光四射,与刚才那副神思不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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