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落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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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落娇红-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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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休休见是萧岿,微笑着回答。

萧岿果然现出惊诧的表情,他的目光定在休休的脸上,眸光流转。休休与他对望,投以浅浅的一笑。萧岿很快恢复了冷漠,眉头紧皱,说道:“沈不遇不愧是条老狐狸,大老远的嗅到这儿来了。”

一段日子不见,他依然俊逸潇洒,那股戾气却是越发重了。休休不想提及沈不遇,声音十分软款:“蓉妃娘娘很是挂念你,要我一定要找到你。她身体不好,只有知道你过得好才安心。”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的酸涩渐渐泛上来,休休不敢让萧岿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便垂眉,指着手里的木匣子道:“里面是娘娘专门为你挑的糕点,都是你平日最喜欢吃的。我出来的时候,还热乎着呢。”

木匣子很沉,她一路提得胳膊都酸疼了,缓步走到他面前,将木匣子递给他。

原以为萧岿会感动地接受,岂料萧岿只扫了一眼,神态有点散漫,道:“你拿回去吧。我现在是庶人,这些精致的东西消受不起。你告诉我母亲,人已经见到了,我过得很好。”

休休心头就像被火烫了一下,心思百转,勉强笑道:“你住在山农的林屋里,怎说过得好?这是娘娘的心意,你若是拒绝,她会伤心的。”

萧岿无所谓地哼了哼,很不经心似的说:“这是我和她的事,你只管复命去吧。我住什么地方,对任何人来说都不重要。什么三皇子三殿下的,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名称,早已经消失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住大山里,远离尘世繁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倒挺自在。”

他没有看她第二眼,阴鸷的眼光一直飘向远处,仿佛此时她根本不存在。

休休失望极了,不禁直率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事情危及朝廷安危,你父皇下旨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应该体谅他们的为难之处,而不是一味地怪他们,认为你的父皇、母妃心里没有你……”

“住嘴!不用搬出那些大道理压我!”

萧岿蓦地打断了休休的话,转过头,手指差点戳到休休的鼻子,锐利的眼神逼得她微微颤了颤,道:“沈不遇又教了你些什么?我警告你,回去少跟我娘添油加醋的。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关心爱护,一切罪孽我担着,不用任何人在乎!”

“我在乎!”休休突然叫道。

闻言,萧岿似是不耐听这些话,敛眉更是深锁。

休休迎着他的目光,勇敢地大声回道:“你救助杨大将军,是因你敬重他的才识胆略。在别人看来这是罪,在我看来却是德,德行器量大的人,会有好报的。一直以来,我视三殿下是英雄,英雄是不会被这些事轻易打倒的!如今,你变得如此消沉不堪,怎不教我心痛!”

萧岿的气息越来越浓,涨红着脸,颈部青筋根根突出,沉声说:“说够了没有?才几个月,变得越发能说会道了,沈不遇调教得可真行啊。他一定很失望,好好的三皇子没了,他这个宰相的位置坐得不再稳当了吧?”

“为什么要提起他?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休休委屈极了,不争气的眼泪流了下来。

萧岿见状,越发生气,开始赶她走:“滚,滚回江陵,回你的宰相府去!”

“我不走,你先收下这些。”休休执意要将木匣子交给萧岿。

萧岿强硬地推开她,转身大踏步往石门走。休休不甘心,想追上去,萧岿突然吹起一记哨声。

树下的白马得到主人的指示,撒开四蹄直冲休休而来。

休休慌得扔下木匣子就跑。马儿在后面追,她在前面拼命地逃,穿过了几道沟坎丛林,马蹄声已经消失,她脚下却一步都不敢停。

休休终于停了下来,脸上蹭满草色,衣裙也被荆棘划破了,站着呼哧呼哧地喘气。蒋琛和两三名贴身侍卫正在锄地,蒋琛近前正要说话,休休忍不住呜呜哭了。

“跟你说过,三殿下不见任何人。这回碰壁了吧?”蒋琛叹道。

“没想到他这样待我……”休休不断地抹着眼泪,脸上花花的,狼狈至极。

“他现在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算了,都这样了,沈小姐以后不要来了。”

休休抽泣立止,拭干眼泪,坚决道:“不,我还要来。”

众侍卫面面相觑,竟都呆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休休每隔七八天就去深林一次。

萧岿根本不想见她,次次命令侍卫赶她走。有时候脾性发作,他便吹口哨唤马吓走她。休休最怕这招,放下木匣子就逃。

木匣子里面装满了各色点心,蓉妃还会让休休带些衣物。休休总会满头大汗地出现,萧岿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她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她不知道萧岿是将送来的东西扔了还是分给了那些侍卫,依然执著地去看他。

后来,庭院外面又新砌了一道泥墙。泥墙很高很坚固,休休走在山坡上,看不到院子里的景致,院里的人却能很快地发现她。她绕了大半个圈才找到墙门,萧岿的马儿却守在那里。

休休惶惶然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

蒋琛在后面喊:“休休姑娘,你来一百回都没用。三殿下不见人,就是不见人!”

休休站了一会儿,只好放下木匣子,默默地离开。

这以后,她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了,每次在泥墙外放下东西,只是伫立片刻,就低着头走回去。

天气越来越热,萏莘院的每扇窗都装上了窗纱,阳光投不进来,站在窗前看外面的景物也是朦朦胧胧的。院子里的梨花也谢了大半,小花台上的海棠不知被燕喜搬去了哪里,空寥寥的没个生气。

休休抚摸着酸疼的胳膊,朝窗外张望。这些日子她回来总不见燕喜的人影,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正嘀咕着,燕喜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嘴里喊着“小姐”。休休出了里屋,嗔怪道:“大惊小怪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是大事。小姐,大喜事!”燕喜开心地叫道,“朝廷放榜了,欣杨少爷金榜题名,赐二甲进士第十七名!”

休休也替欣杨高兴,可转眼又沉静下来。不知天际考得怎样?

燕喜仿佛猜到休休的心思,变戏法般掏出一封信函,扬了扬,道:“欣杨少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知道,一定是储天际写给你的。”

休休急忙接过,拆开细读,笑意漾在脸上。原来天际也同样金榜题名,排名高出欣杨十位,黄甲书一路送到听松院,院内大放鞭炮了半天。他决定留在听松院,等待各部职位空缺。

主仆二人正笑闹着,没发现柳茹兰跨进屋门,笑吟吟地望着她们。待休休发现,拿信的手突地微弱一颤,想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柳茹兰不禁一笑,说道:“不让看我也知道,是储家孩子的书信,欣杨已经告诉我了。他娘倪秀娥还是欣杨的奶娘,虽然只做了半年,人实在本分,她走的时候我还恋恋不舍呢。储家出了个读书人,我也替他们高兴。”

“您既然不舍,为什么还让倪妈妈走呢?”休休忍不住问道。

“那时沈家出了事,倪秀娥认为自己是外人理应回避,执意要离开,我再三恳求也挽留不住。老爷见她为人老实,嘴巴又紧,便请她带着你爹你娘走……这一别快二十年了!”

柳茹兰大是感慨,见休休定定地听着,神情恍惚,怕触及她的伤心事,便换了个话题:“你今日又去见三殿下了?”

休休睫毛颤了颤,点点头。

柳茹兰关切地道:“又是山路又是树林的,来回少说七八个时辰,你走一趟太辛苦。虽说经你这么来回,蓉妃娘娘气色好些,可老让你一个姑娘家出面,终究不是个事儿。”

休休半垂着头,好像不在意地哂道:“如今皇家的人想见他,也不能见,这事只有我来。我本就是山野丫头,这点山路怕什么?就怕想见的见不着,不想见的倒……”

话到此又止,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落在不知名处。

“怎么,三殿下不想见你?”柳茹兰问道。

休休的脸色渐渐发白,脸上虽是淡淡地挂着笑,眼里却有了一层水雾。

“他总咬定我的一举一动是受老爷的唆使,我再怎么辩解,他就是不听。他现在连见个面、说句话都不愿意,每次都赶我走……可我每次回来,在蓉妃娘娘那里总往好了说,说三殿下住得好、吃得好,每句话都要说得轻轻松松,唯恐她看出破绽。我知道,三殿下遭此打击,心情确实很差,可我关心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怜的孩子。”

柳茹兰叹气,轻轻拍着休休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休休倚在柳茹兰的肩上,身体难以遏制地轻颤,眼泪如溃堤的洪水,肆意横流。

“每次想见他,又怕他赶我,我好害怕那匹马朝我冲过来!二夫人,您说他把压在心里的往事告诉我,是因为在乎我,我信了。我笑着跟他说三殿下英雄盖世,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他怎么可以成为归隐者?他却说该说的已经说了,让我不要去纠缠他了。二夫人,我很难过,在他眼里我原来是这种人!我们都想错了!”

柳茹兰听得心疼,眼里也泛起泪花,说道:“人心会变的。也许,现在的三殿下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休休,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去了。我去跟老爷说说,就说你吃不消山路崎岖,身体累着了。”

休休抽泣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挂着泪珠的眼里茫茫然的。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的不知道……”

柳茹兰替休休擦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阳暖烘烘的,满树沙沙翩舞,红花残英飘满山径。空气很沉闷,没想到夏天的山林竟是如此炎热。

也不知来了多少回了,身后已经被她踩出了一条新路。

她只当平时一般,来到泥墙外,用袖子拭去额角上的汗,放下了木匣子,站在原地凝眸望着屋顶。知道萧岿是不会出来见她的,她只是习惯站一会儿,然后默默离开。

休休被阳光照得有点昏眩,便停止了凝望,转身就要走开。

“喂。”后面有人叫了一声。

休休扭过头,萧岿突然出现在墙外,手里拿着马鞭,一副要出去驯马的样子。他的脸色是阴郁的,像绷紧的弓弦似的站在那里。休休心中倏然惊跳,结结巴巴地问:“殿下是叫我吗?”

“这外面没别人,不是叫你是叫谁?”

萧岿踱到木匣子旁,手中的马鞭轻敲手掌,缓缓开口道:“里面是什么?打开看看。”

休休不解何意,一脸莫名地打开匣子。上面放了折叠齐整的衣料,底下全是一小罐一小罐的名贵补品,蓉妃连熬煎的方子都没遗漏。

“你手里的是什么?”萧岿对那些补品不在意,倒对那块衣料有了兴趣。

休休缓慢打开衣料,然后像烫了手似的,立即将其极快地放进匣子里。她一时无语,脸蛋涨得通红。

那是件男子贴身穿的对襟褶衣,隐约还留着瑞脑香的味道。

萧岿也看得分明,嘴角勾起一缕轻笑,道:“匣子那么沉,你都没看过提的是些什么?”

“娘娘有时当面装匣子,有时去的时候,娘娘已经准备好了。娘娘给的肯定都是好的,我只管奉命提来就是。”

休休笨拙地回答,头上的汗意越来越浓。这么多日子来,萧岿突然主动跟她说话,她感到很紧张。

“你真够听话的。”萧岿冷言揶揄道,“沈不遇说什么,你也是这样奉命做什么的吧?”

闻言,休休也顾不得了,直直地冲着萧岿说道:“我做什么,你总牵涉到相爷,我再解释也没用!连我都知道,相爷为了你与众大臣极力斡旋,望着能有朝一日让你重回宫里。就说眼下,皇后掌管后宫,要不是相爷他们,我怎么可以顺顺利利把东西带出皇宫?三殿下,非常时期,先把那些个人怨恨抛掉吧!”

萧岿脸色煞白,眼里又爆出火星沫子,咬着牙道:“你真不识抬举,我难得有心情跟你说句话,你又搬来大道理想说服我!我告诉你,谁是谁非,孰轻孰重,我懂!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休休大睁着眼,一脸坦然的表情,道:“我也懂!至少我懂得,作为男人不应为了一点挫折变得不堪一击,躲在深山老林里,那是懦夫的行为!”

话冲口而出,休休就呆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番毫无礼数的话语,想收回又收不回,一时怔怔地站着。

萧岿哪经受得这番话?他的气焰向来极盛,只听一个尖锐的口哨声,候在墙门的马儿得令,仰天嘶鸣,照例撒开四蹄朝休休冲过来。

休休大惊,转身便跑。

她平时逃得利落,连蒋琛等人都笑她跑得比兔子还快。萧岿也是纯粹吓唬她,等到赶她几十丈远,就吹口哨勒马收住。可今日不知是毫无防备,还是腿脚沉重,休休只跑了十余丈远,就整个人绊倒在地。

眼看马儿离休休越来越近,萧岿紧急嘘哨,但马儿还是收刹不住,生生从休休身上越过。

萧岿一瞬间屏息,疾奔过去,俯身扶住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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