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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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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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一人座上硬是撑下了两人。室内的地热滚滚地蒸热起来,动作就有些粗鲁了,陈沛青的面上还有两坨红,像是草草卸后的残妆,嘴唇也是涂得绯红,胭脂染进了唇纹里,白净的额头,脸颊因为几日的刻苦有些瘦削了,显得下巴更是尖翘,李弄璋一件件脱去他的衣服,陈沛青也伸手替他脱,交换了眼神,不禁都有了默契的笑意。房里的温度正好,一条腿搁在了靠背上,一条腿缠去了李弄璋的腰间,身体柔软如绢,被进入的李弄璋温柔地翻折,但是又有一把筋骨,突然起来,攀缠去他的肩上,嗓子因为连日的透支有些喑了,只在李弄璋的耳边轻声喘着,却仍是婉转,像是演着一出颠鸾倒凤的戏目。
房子宽大,于是每一处都没有落下。客厅厨房,书房浴室,耽溺于这无上的欢乐里,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嗡嗡营营的尽是不间断的喘息,也没人抢先喊停,眼睛看到的全是对方,鼻梁眉毛,胸脯小腹。天地尽在旋转,像是一只巨大的漩涡将两人分解并和,像是钢铁般被铸造在一起。房里的每一样摆设都成了倚靠,一小盏亮起的台灯,像是一方烛台,他们躲在这漆黑闭塞的洞穴里,暗无天日,急切地将身体融合。说是要去吃年夜饭,可哪里顾得上这个,直到窗外绽开了第一朵烟花,呖呖一响,这才有了如梦初醒的意思,浮软地躺去了床上,可也不分开,互相交叠着身体。“饿了么?”李弄璋捏着陈沛青的腰问他,一会儿又伸手去抚他的脸。“恩,饿了。”一个将脸低着,声音更哑了几分。“叫外卖吧。”“你大年三十还要叫外卖,也让他们休息一下吧。”陈沛青一翻身,枕去了李弄璋的臂上。“家里只有泡面。”“泡面就泡面,我去泡。”说着就起身了,胳膊一伸将衣服套上,李弄璋也跟着起来,一个将水烧上,一个熟练地拆开调料包。等烫熟了,就一人端起了一碗,打开电视,放上联欢晚会,屋里这才有了喜气,陈沛青吃完了,还觉得饿,就从李弄璋的碗里挑拣起来,窗外的烟花更盛了,五光十色,红了又绿,绿了又蓝,几乎是用轰炸的态势占领了夜空,硝烟味谋杀了积攒一年的厄运,并高亢地催促着崭新的辰光,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这一明一暗,一新一旧之间,蓬勃招展。
两人这才意识到已经不早了,灵隐寺的烧头香万万不想错过,于是连忙整齐地穿上衣服,不停地留意着时间,互相催促着走出了家门。寺庙附近早就进行了交通管制,车只得早早停下,两人徒步走去,虽然有些不甘愿,可是更觉得虔诚了。远远地只见着了庙宇的顶尖,就看见两条宽阔的人流向入口汇拢,拖儿带女的,含饴弄孙的,一个个都是满脸喜意,即使被挤得眉歪眼斜也没有抱怨一句,是来烧香拜佛的,就更不能闹架了。寒意也全数缩了回去,稍走几步甚至是要出汗的光景,两人都有些惊讶,面面相觑,之前没来过,没想到是这样热闹的场面,趁着人潮,将手光明正大地牵紧了,顺应了进去。走也不是自己在走,而是接力似的从末尾一个个挤上来,前面的一走,这才能挪动一步,在这之间,两人竟一直都紧紧贴着,没有一点溃乱。陈沛青被这热闹感染,想对李弄璋说话,可口一开就发现连自己都听不清了,于是只好笑,这笑也没个目的,只是一个劲地傻乐。
一路直直地被簇拥去了天王殿,对着跌坐蒲团的弥勒佛敬上一炷,接着是大雄宝殿,金身的释迦牟尼,又是一炷,最后是药师殿,从软垫上站起,手里的香也光了,满手烟熏火燎的味道,愿望说了三回,不管灵不灵验,心里却安稳了。于是又原路出去,又是一番挤弄,人声却一寸寸地散了,耳根一静,就知道出来了,将鼎沸撇在了身后。手仍旧不松开,轻快地向停车场走去。
陈沛青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他连忙掏出来,原地停下,手指一划,略了几行,脸上有些笑颜,可这笑很快就缩了缩,于是这表情一半是欣喜一半是严肃,李弄璋在一边盯着他,见他放回了手机,这才开口:“怎么了?”“是个好消息。我入选了,年初就可以跟着小百花越剧团去全国巡演。”“说是好消息,你这又是个什么表情?”李弄璋想让他笑,伸手提拉着他的嘴角。“我的师兄,蔡环,也被选上了,他会和我一起。”李弄璋眉毛一挑,却十分镇定,“他不是被换下了么?”“其实没有。他被换去了一个龙套角色,可还是有两三句唱词,和一个亮相,他功底不错,很看得出来的。”这下连仅有的笑都没有一点了,完全哭丧了起来,仿佛是自己落败了。“我们不怕他。”李弄璋笑,手指撑住了他的脸,明白陈沛青在想什么,于是也只好尽力鼓励着。“本来这角色我拿的就不光彩。”“你又说这个了。当时他绊你不光彩,我们后来也不光彩,这不就是抵消了,之后你好好努力就是了。”“恩。”陈沛青点了头,似乎是想明白了,不去钻这牛角尖。“什么时候走?”“元宵节之后,正月十九或二十,也还没有定。”“钱什么时候还我?”李弄璋打趣道。“赚到了第一时间还你。”陈沛青答得真心实意。“我等着。”李弄璋笑盈盈地松开手,搂住了陈沛青的肩膀,一双眼睛亮得像是万盏灯火。“新年快乐。”陈沛青转身仰头,熟练地吻上面颊。“新年快乐。”李弄璋低声应了一句。将他往岔路上一领,没进了角落,唇齿交叠,像是吻不厌了。



、其八

陈沛青随团出发的日子又延后了几天,最后被定在了正月二十三,吃饱了元宵,再消磨几日,就可以上路了。时间早已过了立春,三月出头,杭城已是一派春天的面貌,日日都是晴朗,陈沛青提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箱子,天气暖了,衣物就轻便了许多,随身一只双肩包,帆布面牛皮底,旧而结实,又十分低调,装着些怎么都留不下的杂物。他没有让李弄璋送,公司早早地就重新运作了起来,他总是运筹帷幄的样子,也走不开。剧院前泊着一辆大巴车,他径直走了过去,正好是约好的时间,车上却人数寥寥,端坐着几张生面孔,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就坐去了后排,刚将东西搁在行李架上,就又上来了一拨人,有男有女,个个相貌俊秀,嬉笑打闹着将前排都占了,坐下后又是呼朋引伴,像是要去郊游了,这次的选人并不局限于陈沛青所在的越剧团,还有其他几家在杭州闻名的小型剧团,于是基本上都是不熟悉的。更是不会轻易过来攀谈,有点暗中较劲的意思,可眼睛又都偷摸着四下扫视,将脸都认全了。又过一会儿,司机来了,将车稳稳地发动了,这时窜上一人,陈沛青一扫那身影就知道是蔡环,连忙将头低下,缩在靠背后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气短。蔡环偏偏眼尖,远远地就锁住了他,一路走了过来,将行李堆在上头,挨着陈沛青坐下,亲热地甩出一条胳膊将他揽住:“你怎么了?掉钱了?”说完自己先笑了几声。陈沛青将肩膀一抖,可那只胳膊还是牢牢地箍着,又不便发作,两人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只好挺直了:“没什么。”人已经到齐了,可并没有将座位坐满,前后左右都是空座,车子缓缓开动,前头爆发出一阵欢呼,带着响指与口哨,像是出征前的摇旗呐喊,于是就显得两人更加僵持。
“上次那件事,是我太激动了,没有弄清楚,你的实力我心里有数。现在我也进了,就当过去了吧。而且当时我鬼迷心窍成心绊了你,害你受了伤,我反而要给你道歉。”他忽然伸手将陈沛青拉住,弓着腰,盯住了他的眼睛,陈沛青一愣,出了一手心的汗,蔡环反而将他握得更牢了。他说的十分诚恳,咬字温柔,甚至有了哄弄的意味,可陈沛青还是明明白白,他知道两人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亲热,而且之前的感情也并不单纯,说是师兄弟可又是情侣,藕断丝连地搁置着,也没人出来理清楚,于是到了现在就更加糊涂了,可就这么躲避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日后肯定有更多朝夕相处的时光,只好先答应了,回握住他,算是和解了,可在心里还是画了分明的界线。
刚将手松开,李弄璋就正好掐准了时间打过来了电话,陈沛青一慌,手在口袋里胡乱掏着,顿时又镇定下来,他想到李弄璋不会在电话里说些过分亲热的话,于是就大大方方地接起,但还是稍微侧过了脸,看着窗外繁忙的市井,将笑紧紧地屏在嘴角。“出发了?”李弄璋一边与他说话,一边还悄声对谁嘱咐着什么,“恩,在车上。”“什么时候到?”“很快的,一个小时不到。”“那什么时候回来?”“少则几个月,多则要半年。”“那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过来,”“没事也可以打过来。”他又补上一句。“晓得了。你也少加班,钱是赚不完的。”两人说话的腔调不知是怎么了,像是熬过了七年之痒的老夫老妻,引得一边的蔡环都有了好奇,不禁竖起了耳朵。“中途可以回来的么?”“刚开始演出的地方都在省内,要是有空闲我就回来。”“回来记得说一声。我这里忙着,先挂了。”“恩。”刚将手机放好,陈沛青就见着蔡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连忙往耳朵里塞了耳机,所幸装聋作哑,歪过了头打起了瞌睡,蔡环识相地没有问,将头侧去了另一边。
再下了车,是在杭州隔壁的绍兴,越剧的萌生地,一群欣欣向荣的苗子被丢在这里,要进行一次严苛的栽培,这才能跟着去全国各地跑。三三两两地走进了集体宿舍,两人一间,陈沛青正好跟了蔡环。虽然觉得十分尴尬,可他也做不了主,只好提着行李走上去,房间门一打开,这尴尬又更甚了,房间小,两张床之间只有一只两掌宽的矮柜,几乎是要并在一起了,可蔡环却很是自在,开窗透气,又烧水泡茶,陈沛青看着他忙碌,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只好傻傻立着,实在熬不住了,就将电视机打开了。
“刚才在车上,你在和谁打电话?”蔡环正将衣服一件件整理出来,他抬头看了陈沛青一眼。“朋友。”陈沛青不看他,盯着屏幕上一对正在接吻的男女。“男朋友?”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古怪,有些是鄙夷的,可是又冒着点酸气。“是。”他干脆痛快地承认了,希望少点事端,眼珠子一动不动,可电视里的内容却看不进一分。“你这是气话?”他笑了,走了过来,在陈沛青的面前停下,明明与他一般高,脸也十分秀气,可没有丝毫温和的气质,反而是发着狠的。“不是。”陈沛青这才抬头看他,一大片影子投下,里面有一张白的人脸,熟悉的五官与脸廓,可从来都不认得。“我已经道歉了,还不原谅我吗?阿青?”突然就用上了这个从小唤到大的称呼,亲热体恤,仿佛在陈沛青的心上压了一只秤砣。“没有。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陈沛青怔了怔,一时就说了错话。“不对的地方?你做了什么?从头到尾错都在我,不是么?”蔡环本就灵光,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意思是。。。”陈沛青顿时就慌了,哪里还有与李弄璋辩驳时的样子,哑了半天,更显得心虚,脸都白了一层,这才说一句:“我的意思是我错在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我们两个都选上了,就应该当它过去了。”这解释勉勉强强,可蔡环却在心里种下了疑虑,现在是放过了他,可是一转身就开始抓着这道口子到处询问了起来,本就是有几分无赖的人,在陈沛青面前还算是收敛的,却因为吃了闷亏,而开始不依不饶了起来。
话刚说完,就有人来敲门催着集合了,于是就纷纷下了楼,年轻气盛的人大踏步走过,将这栋旧楼都踩得震了一震,密密实实地占满了整个大厅,一个老师模样的站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可本身就生得矮,于是只在人群里探出了半个光溜的脑袋,他吊着嗓子介绍了一下这次为期一个星期的集训,每日的安排都有不同,之后会进行考核,差的安排龙套,稍好一些的演个配角,优秀的就能有完整的唱词并且与那些越剧大家练上一段对手戏。末尾又鼓励了几句,一番话说得十分中肯,这个行当勤奋天赋缺一不可,站在这里已经说明是有了半点天赋,之后拼的就是勤奋了。说完话,手一挥,将大队人马带去了隔着一条马路的绍兴越剧院,于是这集训一刻不停地就此开始了。



、其九

这几天陈沛青忙得脚不沾地,天亮得越来越早,于是6点左右就已经精神奕奕地站在练功房里了,晚上的时候学员们都一个个较着劲,生怕早走几分钟就会被抛下一大截,于是又是不肯认输的。等晚上回到房间,手脚都失了水似的,肌肉又酸又涨,像是充了气,一边还要打起精神应付蔡环,但又不敢怠慢,冲刺似的洗漱睡觉,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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