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让陆偲有压迫感,干巴巴道:“没有,你可能误会了,我说的喜欢其实……”
“听着。”
张晚截话,“简而言之,如果你喜欢他,就好好留在他身边做你该做的事。如果你不喜欢他,现在就立刻离开。”
陆偲无言。
喜欢?这两个字他不敢再轻易乱说。
不喜欢?却更加说不出口,因为他不能离开,绝对不能。
最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太明白……”
张晚问:“不明白什么?”
陆偲的视线转移到病床上,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困惑:“我不明白他……对他来说我不过就是床伴罢了,他又何苦……这样呢?”
“床伴。”
张晚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掏出手机翻翻日历,然后报出一个时间,某年某月某日——“这天是你跟梅凌第一次上床对吗?”
陆偲瀑布汗:“是……大概是吧。”其实他怎么可能记得啊?开玩笑呢吧!这种事居然也做记录?!
“嗯。”
张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人上床。”
“什么?”陆偲一时没听明白。
张晚继续说:“以前他有时也会跟别人去玩,而自从与你来往之后,他基本就再没跟那些人在私下里单独相处过了。”
当然,也不能说梅凌是为了给陆偲守清白而刻意为之,纯粹是已经毫无兴趣罢了。
听到这里,陆偲的脑子才渐渐转过弯来,彻底张口结舌。
他刚刚都听见了什么?这些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床伴之一。
第一且唯一的床伴。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吗?
反正陆偲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脑袋里一团乱麻,心里更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崩塌,仿佛被千军万马狂涌而过,满地狼藉溃不成军。
——‘我对你不好吗?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上过我的床,难道我还不够喜欢你?’
怎么会,居然是这样……
※ ※ ※ ※
从昨晚到现在,陆偲一直没合过眼,不疲倦是不可能的,却始终毫无睡意,因为脑子太乱,就像一只疯狂旋转的陀螺,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凝眸注视着睡在床上的人。这可能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端详这个人沉睡的模样。
从侧面看过去,这人的睫毛长得出奇,还那么浓密,漂亮得简直不真实。高挺的鼻梁就像是雕塑课上最标准的建模,一分都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双唇偏薄,却非常线条分明,可以轻易做出性感迷人的微笑。
这人真的是——这么说或许老套了点,反正陆偲还是认为,只有“完美”一词最适合用在梅凌身上。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够与之相配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咱这样的吧……
倒不是陆偲妄自菲薄,他只是觉得,人不能没有自知之明。更主要的是,在他的概念当中,从一开始双方就不是处在同等的位置上,梅凌是他最景仰的大神,而他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侥幸被大神选中了作(床)伴,已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谁知道,这块馅饼貌似比他原以为的还要大得多得多,简直把他砸得晕头转向,找不着东南西北……
时间转动,不知不觉来到中午。
陆偲饥肠辘辘,去医院食堂随意买了便当充饥,而后继续守在病床边。
时间不断流逝,一点,两点,三点,四点……
陆偲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回来,就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眼睛,他先是呆了呆,紧跟着大喜过望:“你醒了——!”
话刚出口,发觉自己声音太大,唯恐惊扰了人,连忙压低嗓门:“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梅凌的视线在空气中漂浮着,缓慢地来到陆偲身上。也许是由于刚刚苏醒的缘故,梅凌的目光显得有些空洞,嗓子也很沙哑:“这是哪里?”
陆偲回答:“医院,这是医院。”
“你在这里做什么?”梅凌接着问,似乎只是本能地产生疑问,完全无需经过思考。
陆偲说:“我在这里陪你。”
梅凌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陆偲蓦然呼吸一滞,略显气弱地说:“你发生了车祸……还记得吗?”
梅凌双眼眯了起来,慢慢闭上,仿佛在沉思,片刻后重新睁眼,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偲愣住,这句话不是刚刚才问过吗?
“我在这里陪你啊。”
“有必要吗?”梅凌冷冷道。
陆偲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虽然梅凌问的是跟刚才相同的问题,意味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用力攥起拳头,似乎想紧紧握住什么,又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从手心里——从内心里挤出去。
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抢先一步,说:“反正我现在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拉你跟我上床,你还呆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用处,对吧?”
陆偲简直无颜以对。
车祸之前的那番对话,放到眼下的情形中,实在是……太绝了。
这个人到底是在嘲弄他,还是在嘲弄自己呢?或许都是吧。
他苦笑,摇摇头:“拜托你,不要再这样说……”
梅凌冷哼:“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算我错了,好不好?”
陆偲几乎是在求饶了,握住梅凌未受伤的那只手,“你现在要注意身体,平心静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好吗?”
——事情变得这么乱七八糟都是因为谁?!
梅凌气急攻心,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状况,身体一动就想坐起来,刹那间剧痛从四肢百骸袭击而来,倒抽一口凉气倒了回去。
陆偲见状紧张不已,问长问短:“你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紧?痛不痛?”
梅凌闭上眼睛充耳不闻,所有的意志力都被用来忍耐着疼痛煎熬,眉头越拧越紧,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松开。
他突然睁眼,眼中的小火苗扑簌簌地闪烁几下,旋即消隐了踪迹。
他定定看着陆偲,说:“让我吻你。”
“啊?”陆偲瞠目结舌。
“你说我痛不痛?”
这个反问显然是针对陆偲刚才的询问,梅凌的表情很是不耐烦,“赶快让我亲一下。”
陆偲:“……”难道他长得真有这么像止痛片吗?
虽然说,上次梅凌生病的时候是有用他治病,最后也的确痊愈了……但这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好吗?况且这次的情况也不是一码事吧。
陆偲摸摸鼻子:“这个,还是叫医生来看看比较……”
话没说完,梅凌已经别过头去,声音里仿佛都带着一股寒透了心的凉气:“算了,反正痛不死人。”
陆偲简直抓耳挠腮,现在他还能怎么办?没办法是吧?
哎,那就妥协吧:“那,你想怎么亲?”
梅凌把头转了回来,朝陆偲勾勾食指:“过来。”
陆偲稍一犹豫,乖乖地凑了过去。当他近到伸手可及的距离上,梅凌就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压下来,主动献吻般的送上双唇。
四唇相贴,梅凌并未深入亲吻,而是用唇瓣在陆偲唇上一点点地亲着、含着、啃弄着,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柔,堪称怜惜,以至于让陆偲也莫名有些小心翼翼,屏住了呼吸。
后来梅凌把他的脑袋轻轻扳转,让他的面颊贴着自己的面颊,耳语:“我不许你再离开我,知道了吗?”
声音回荡在耳边,竟是异样的蛊惑。
那一刻,就好像有无数小手在陆偲的心口疯狂地撕扯挠抓,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痒还是痛。
半晌他猛地一个激灵,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失控,急急忙忙地说:“我我我很久没洗脸了,我脸上很脏,我去洗个脸啊!”说着就直起身,火烧屁股似的向卫生间冲去。
梅凌望着那个狼狈的背影,微微弧度在唇角荡漾开来。
老实说,先前刚醒来那阵子,梅凌真的特别火大,简直想把某个白痴混账一脚踹飞,但在他付诸行动之前,他自己却被剧痛狠狠袭击,突然之间,就仿佛痛得清醒过来。
是啊,他这么痛,是为了什么?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难道就白白受了吗?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把人牢牢抓住?
他就是不信陆偲对他当真没有半点感情。
时间还有很多,他不应该操之过急,这次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把陆偲抢回来。那些哥哥弟弟什么的,全都闪边去吧!
这个人本来就属于他,从始至终只属于他,谁也休想抢走……
第74章
毕竟是受了伤;身体状态欠佳;梅凌醒来没一会儿就又睡了。
晚上;张晚来到医院的时候,刚好梅凌再度醒转。
在这两人谈论正事的期间;陆偲的手机响了,是陆英捷打来的。
为了接这个电话;陆偲独自跑到阳台上回避。
陆英捷的第一句话就问陆偲在哪里。这种问题其实未必有何用意,只是最普通的日常问话而已。
陆偲却不由得迟疑。有些事情他固然可以暂时隐瞒,但如果将来被对方自己发现,反而会更难解释,还不如趁早坦白。
这么想着,他回答说:“在医院。”
“医院?”
陆英捷的音量微微提高,“怎么了吗?”
“我没事,是梅凌;他出了车祸。”陆偲老实交代。
陆英捷那边静默几秒,问道:“严不严重?”
陆偲说:“不算很严重,但也需要住院一阵子。”
客观来看,梅凌是陆偲非常喜爱的偶像,而且不管怎么说,好歹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亲密关系,如今梅凌发生车祸,陆偲去探望他,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
然而直觉却告诉陆英捷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他单刀直入地问。
——真不愧是英明神武的陆中校,对于敌情永远都这么敏锐。
陆偲叹了口气,郁闷道:“发生这次事故,有很大原因是在于我,因为当时是我在跟梅凌通电话……”
听到这里;陆英捷基本明白了。陆偲留在医院里不仅仅是出于私情,更是为了责任。
至于当时那两个人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眼下不能和陆偲面对面地交流,终究不大方便,陆英捷暂且就先不问,只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事情总会好起来。”不论是梅凌车祸受伤的事,还是他们之间的那些事。
“嗯。”陆偲也但愿如此。
陆英捷:“你今晚回家吗?”
陆偲:“不知道,待会儿再看吧,他现在行动比较困难……”
听到最后这句,陆英捷就不语了,过了片刻,才叮嘱道:“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别太辛苦。”
听筒中传出的声音沉静若水,流入陆偲耳中,一路流淌到胸腔,阵阵暖意融入心窝,却又夹杂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他只能“嗯嗯”应着,还呆呆点头,全然忘了对方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
在这之后,电话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只有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居然十分规律,仿佛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良久,陆英捷问:“想我了吗?”
陆偲不假思索:“想。”
怎会不想呢?
的的确确想过很多次,虽然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复杂心情,但这也正是因为他常常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吧。
听到陆偲的回答,陆英捷低沉的声线中添了一分笑意:“嗯,最近我这里也很忙,过几天去找你。”
陆偲在电话这边也笑了起来:“好,我等你。”
※ ※ ※ ※
等陆偲回到病房,梅凌和张晚已经谈完公事,齐齐朝陆偲看过来。
张晚问:“今晚你留在这里?”
陆偲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梅凌就替他回答:“当然。”
张晚说:“那就有劳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
“……好吧。”既然已经被赶鸭子上架,陆偲就懒得再费力往下跳了,反正他原本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张晚离开后,陆偲坐进床边的椅子里,从床头柜上的果篮中拿了个苹果,准备削给梅凌吃。
梅凌状似随口地问:“你之前在阳台上跟谁讲电话?”
陆偲削苹果的手骤然一滑,差点被刀子割到手指。
他不想撒谎,但也不希望说出来的话会让梅凌生气,所以保持沉默。
其实他的沉默已经变相地说明了答案。
梅凌继续问:“他知道你在我这里吗?”
陆偲默默点头,祈祷梅凌能够就此打住。
偏偏天不遂人愿,梅凌还在追问:“他说了什么?”
陆偲没办法了,无奈开口:“没说什么。”
这算敷衍吗?梅凌挑起眉,眼中的不满渐渐凝聚成锐利异常的光芒:“要怎样你才肯跟他分手?”
陆偲被问得有点懵,来不及考虑太多,就那么实话实说:“我没有要跟他分手啊。”
梅凌的眉毛沉了下来,目光也一沉到底:“难道你还想坐享齐人之福?”
好一会儿陆偲才领会出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登时错愕不已,紧接着心口涌起窒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无法疏通,弄得他整个人都很不痛快。
说到底,陆英捷才是他的正牌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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