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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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山水不相逢-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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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向来柔软听话的短发变得凌乱不堪,他觉得自己真是活够了,闭眼是未来的遥不可及,睁眼是现实的满目苍夷,可是能去死吗?留下一个烂摊子,一个生死不明的大哥,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就这么去死吧?他还不甘心,他还想过那些幻想中的美好的生活,他还想着有一天,可以带着花逸去很多很多他们没去过的地方,他们约定好的要去看海,他答应过的,要在海边买一座房子,从此他们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还想这,兴许,他可以等到母亲可以回来找他的那一天。
花逸母亲交了费红着严宽赶回来,花斐君不知该怎么感激这个女人,没有嫌弃他,收留了抚养了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就在刚刚,她救了自己的命,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
花斐海的伤势很重,很危险,花斐君起身准备去学校把花逸接来,父亲生命垂危,身为他唯一的儿子应该陪在身边,无论结果如何。
“嫂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他抱歉的揽着大嫂的肩膀,像一个儿子安慰自己母亲一般,轻轻捏着她的肩头。
他什么都不说还好,他一开口,花逸母亲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花斐君的喉咙里就跟咽了一块铅似的难受,他吸了吸鼻子说:“我去接花逸。”便离开了手术室门口,他如何安慰一个正面临丈夫生命垂危的女人呢?
他穿着单薄的毛衣,推开医院大门时迎面刮起的寒风,令他不禁打了冷战,他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已经是午休的时间,花逸和莫尧应该在寝室里,他缩着肩膀一路小跑,被冻的发红的鼻子耳朵衬得人也更加苍白。
莫尧告诉花逸,市里有领导来听大课,花斐君作为优秀学生被叫去多媒体教室扮演观众了。花逸深信不疑,他不是对莫尧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对花斐君的能力表示出万分肯定,在他眼里,他小叔是清华北大的苗子,考不上就纯属意外,所以市领导来了他小叔被选去听课,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中午的时候花斐君还没回来,他想,领导们不饿吗?可是领导不饿,他叔也得饿啊,于是他吃完了饭还打包了一份炒饭带回寝室,放在暖气片上,这样,饭就能一直是热的了。
花斐君推门而进的时候,花逸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他一个激灵坐起来,笑吟吟的喊了一声:小叔!随即,笑容僵在了嘴边。
“你外套呢?怎么冻成这样?”花逸蹙着眉头从床上跳下来,扯过羽绒服就上前给花斐君包住,在看到他青紫的眼角和嘴角后,更是震惊加愤怒的吼了一句:“你挨揍了?谁他妈把你打成这样?衣服都给你打没了?”
“没事,不疼的。”花斐君下意识的遮了遮嘴角。
“没事?”花逸半信半疑的盯着他躲闪的双眼,猛的掀开花斐君的毛衣,怵目惊心的青紫一片让他彻底傻了眼,这叫没事?这看起来明明是很大的事!
莫尧也从床上下来,走到两人的身边,扯开花逸的手,放下花斐君的毛衣,“你知道他冷还掀他衣服,你傻吧。”
花逸看看花斐君,又转头看看莫尧,睫毛一颤,“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莫尧一怔,坐回自己的床上,“没啊,没什么。”
花逸平时是有点傻,可是真不是蠢,他不会蠢到相信莫尧说他和花斐君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莫尧怎么会对受伤了的花斐君无动于衷,第一个跳起来要出去干死罪魁祸首的就是他,他怎么会有如此淡然的模样,一定是莫尧早就知道了花斐君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一切还都好好,只是这么一上午的功夫,花斐君没来上课,莫尧消失了半个早上,一种隐约不妙的预感,让花逸心惊不已。
“你到底怎么了?” 花逸不依不饶,继续追问着。
花斐君回手反锁上寝室的门,花逸不禁皱眉。
“花逸啊,我和你说件事,说完你要和我去一趟医院,你能冷静一点听完吗?”他轻声开口。
花逸被他说的更加疑惑,点点头:“你说。”
“姚六六怀孕了。”花斐君只说了这一句,就已经看到花逸的嘴巴震惊的就跟塞了一个鸡蛋似的,他若是把今天事情全部说完,大概花逸的嘴半个月都会闭不上了。“他家里人找来了,姚六六指认我才是那个让他怀孕的人。”
花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她指认你?她疯了吧!我去找老师说!”他推开花斐君倚着门的身体,去拧动门把手,花斐君用力的按着他的手腕,不许他开门。
是他闯的祸,没有理由把这个屎盆子扣在花斐君身上,他花逸就是再不懂事再不是人再依赖花斐君,也不会让他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你别去!”花斐君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他撕扯起来,原本力气就没有花逸大,加上受伤,花斐君哪里是花逸的对手,莫尧看着花斐君被花逸推搡着疼的直咧嘴,只能上前帮着拉住花逸:“花逸!你叔不让你去自然是又道理,你把话听完!”
“有什么可听的!听他替我去顶罪吗!我不听!”花逸拼命的挣扎,对着力气比他大的莫尧又踢又打,最后莫尧没办法,只能揽着他的脖子一脚踢在他的小腿,给他按在床上,从背上压着不许他动,花逸挣脱不成反倒憋红了脸。
“你现在去了,你叔不就白挨打了!”莫尧吼道,他知道花逸生气,他比花逸还生气,还不甘心,凭什么姚六六家的人说动手就动手,就算是个死刑犯,枪毙也是警察的事。不是他们法律意识浅薄,而是这就是一件有嘴说不清的事,你说你挨打了,好,警察问你为啥挨打,噢,秀歼未成年少女,得 ,进号子里蹲着去吧。
花逸突然变得老实,满目戾气的望向花斐君:“姚六六家人打的?你被她家人打的是不是!你承认了?你替我承认了!”
花斐君走到莫尧身边,推开他压制着花逸的腿,将花逸从床上拉了起来,冷静下来道:“花逸,姚六六指认了是我,那就是我,他家人要10万块钱,如果没有10万块钱,就要送让他家女儿怀孕的人去坐牢,这两个结果,你哪个也承受不了。”


、090:总归情有千千劫1 
花逸只觉的自己正面对的是一场海啸,海浪高过一浪,狠狠将他一次又一次拍在沙滩上。他沉默了半饷,咬了咬下嘴唇,“我不能承受的结果,你就能承受?你有10万块钱,还是你准备替我去坐牢?花斐君,谁允许你对我的事自作主张?谁给你的权利替我做这些事?我说过需要了吗?”他承认自己很享受花斐君对自己的好,花斐君的宠爱与纵容早已在他心里变成了招牌试的温柔,可是他不要花斐君为他这样的付出,如果已牺牲他为前提,才能换来自己安然的目的,花逸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花斐君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捏着,哀求道:“花逸,你不是说,天塌下来有我来给你顶?”
花逸不知道他小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只是他听在耳里,却是扎在心上。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忍心理所当然的去享受花斐君的好了。他鼻子发酸眼眶发涩,哑着声音道:“我不会同意的,这次一定不行。”
要钱他就去挣,要命他就去抵,他花逸就是再懦弱,也是个男人,他会犯错,可是也敢认错,有人想守护着他,他也有想守着的人。
只要花逸有不舍得自己替他承担一切的心,花斐君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了。他把披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还给花逸,花逸接过来迅速的穿上,转身便要去开门。花斐君猛的拉住他的手臂,语气冷硬道:“我说不许你去!如果你还有一些内疚的心理,就给我乖乖听话!”
逸逸去半了。“我乖不了!我犯错了!我不在乎姚六六家人怎么对我!我也不在乎会面对什么!可是我在乎你!你,你!我,我就这么一个叔啊!”花逸突然回身咆哮起来,眼底涌出湿意,随即无奈的哭出了声,“我,我就有你一个小叔,我也会心疼你,我也会心疼啊……小叔,让我去吧,我去和老师说,去和姚六六的家长说,我才是那个闯了祸的坏小孩,你不是的,你这么好……”
花斐海躺在血泊里的时候,花斐君心疼的甚至要直不起腰来,却也没掉眼泪,可现在花逸哭了,花斐君就再也忍不住了,这种心疼和心酸,是他永远也学不会驾驭的。
“你爸出事了……”花斐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晓得废了自己多少力气,他生怕花逸会说,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我爸不会这个下场。
这句话如同一个深水炸弹,在房间里无声的炸开。花逸的哭泣戛然而止,莫尧怔愣将头拧成一个奇异的姿势。
“我爸,爸,出,出什么事了……”花逸震惊到结巴。
花斐君眉头轻皱,“从学校回去的路上被车撞了,现在人在医院,我是回来接你过去……”
花逸诧异的瞪大眼睛,还在泪眼婆娑的眼珠像透亮的玻璃球。这件事连他父母都已经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他自己变成了可笑的局外人,更可笑的是,全世界冤枉了花斐君,他爸被车撞进了医院,怎么看,都有他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在逍遥法外的意味。
打有印象里以来,最让花逸凌乱的一次便是花斐君去寡妇河给他抓鱼,再就是现在他爸出了车祸。当他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好半天,才缓过神,他还没说“小说你快带我去医院吧!”,他就已经在了医院,他木讷的扭动着脖子,看向抱着他的穿着蓝绿色薄棉服的妇女,张了张嘴,似是陌生的喊了一声:“妈。”
很多年以后,花逸回忆这一段时光,还会嘲笑自己完全是个没见过世面没经过挫折的傻小孩,他竟因为父亲出了事而失忆了几个小时,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在矗在医院里认母亲抱着自己哭,甚至不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给母亲一句像样的安慰,身为一个儿子做的事情,全部都是花斐君在做,他就像一个走过路过看个热闹的别人家的小孩。除了难受,什么也不会做。
也是那段时光,使花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花斐君说,事已至此,花逸便更加的不能出面解释这件事,大哥和大嫂现在经不起第二次的打击,就算是杀人犯,自己弟弟杀人和自己儿子杀人,给一个家庭所带来的打击也有着莫大的不同。
花斐海的情况,说不上坏,但也不好,不坏的是人还活着,没有狗血的失忆也没有狗血的植物人,坏的是两条腿彻底失去了直觉,花逸站在床边,看着花斐君的手轻轻附在父亲裹着层层纱布的大腿上,心里翻滚着五味杂瓶,这曾经是一双笔直精瘦的腿,现在却臃肿丑陋着,它曾经支撑了整个家,支撑了所有父亲都会在自己儿子心中拥有的一个严肃而伟岸的形象。
可是父亲还活着,这便也是这所有不幸里的万幸。后来花逸曾听莫尧说:活着,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哪怕活着让人经历的都是苦痛,可是只有活着,才能期望着会有好事发生,也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好事发生,如果不是活着,谈何相伴,谈何爱情,谈何时光,谈何不舍。
要说有什么是万幸中的遗憾,就是那个悲催的倒霉面包车司机被他装在车内的金属货物给砸死了,听说半个脑袋都没了,他死的干脆,一了百了,光棍一个,上无八十老母,下无三岁小儿,车就是个破铁片,牌照是套的,连驾照都是买的。
花斐君从交警队出来的时候,站在雪地里长长的谈了一口气,现在这高昂的住院费用,一天就是他和花逸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眼看着他们那个不殷实的家底就要掏空了,肇事人已死,索赔无望,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沿街乞讨了。他揉了揉额角,自己的衣服在事故现场被遗忘,现在身上的羽绒服还是莫尧的,莫尧比他壮不少,他穿着这衣服空空荡荡,冷气顺着下摆往上窜,压得住前襟压不住后背的,更是让他头疼不已的是,花逸还在一直纠结着想要去和老师还有姚六六的家人解释他才日记里的那个小花,拦住他的不是花斐君也不是莫尧,而是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和愁眉不展的母亲,他怕他说了,他爸会就此气死。
花斐君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游荡,他想,他要彻底的辍学了,他要挣钱养家挣钱还债了,可是该去哪挣钱,又成了新的问题。他现正整个人都是问题儿童多悲伤,走了很远很久的路,脚趾都已经冻的发麻,迎面刮来一阵风,将他扣在头上的连衣帽掀掉,柔软的短发倏地凌乱起来,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天看路,却不由的怔住。
不知不觉的,他走到了夏天时姚六六带着他们来的那条步行街,没有了那些摆小摊的,整条路显得宽阔不少,圣诞节已经过去,可是还有零星几个沿街店铺的橱窗上贴着圣诞老人的头像,写着华丽的“Merry Christmas”,大部分橱窗都已经换上了“Happy new year”,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头繁华的有些落寞,回忆的画面像旧电影闯进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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