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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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知锦华 作者:陈小菜-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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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伤凝神听着,道:“当心皇三子,你那正牌三哥。”
他生性直接,最不喜拖泥带水,因此每每说出话都是一针见血,若齐谨身后有继位之争,唯一堪为齐予沛敌手的也就是皇三子齐和沣。

齐和沣生母正是陶家长女,宫中居贵妃之位,永熙元年诞下皇三子,而皇长子次子均是宫婢所出,称不得一个贵字,因此皇三子甫一降世,在朝中便隐隐有储君之势。
陶家暗自欢喜,越发勤谨慎行不落把柄,陶贵妃却已收拾打点,准备随时接掌凤印喜迁两仪宫了,谁料册后诏书迟迟不下,只让陶氏以妃位执掌六宫之事,有皇后之实,而无皇后之名。

如此有实无名了两年,终于连实都没了。

永熙三年洛氏入宫,婚轿从丹凤门进,直抬入两仪宫,册立为后,并行结发之礼,从此宠冠六宫,次年洛氏生皇四子齐予沛,齐谨欣喜若狂,百日即亲自抱着出重玄门大宴庆贺,不满周岁便在宣德殿正式册封为皇太子。

六部重臣心中还老三老四的左右掂量着呢:老四虽是第一位嫡子,但老三的身份也算得上贵重,何况陶家世代簪缨,皇后娘家却只是寒门小吏,比家世朝堂背景,老三却又比老四胜过不止一筹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琢磨妥当,图个从龙之功,皇帝陛下就来了这么一出,众人纷纷顿觉失落,但好歹还都算知情识趣,这些年来鲜少有跳出来多嘴找打的。

原因不外乎三个,一则齐谨年不过三十有余,估计离死还有一阵子,便是立着个太子,也只太子而已,也未见得明天就继位改元了,二则齐谨意极坚持,摆出一副不让我安安稳稳的立太子你们就别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架势,三则待齐予沛年岁渐长,心机权谋气度魄力的确远在其余诸皇子之上。
因此齐予沛的太子位,外人看来坐得那叫一个稳若磐石,只不过有识之士包括齐谨及他自己,都知蕴危于安隐患重重。

此刻被齐无伤一语点破,齐予沛心中反而一阵轻松,看了一眼床上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穆子石,笑道:“三哥既然心疼我,就别把穆子石带离这个地方,让他留下助我一臂之力罢。”

齐无伤怅然若失,轻声问道:“你查清楚他的底细了?”
 


7、第五章 
 
齐无伤怅然若失,轻声问道:“你查清楚他的底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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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予沛嗯的一声,道:“刚接到鲁录事的奏报……”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扔到桌上:“你瞧瞧。”
齐无伤一眼扫过,不禁大怒:“这姓鲁的录事该狠狠一顿板子赏下去,写这许多废话!”

但见洋洋洒洒好一笔馆阁体,千余字的折子,前三百字问太子安,后五百字颂太子德,中间夹叙夹议的赞美太子英明睿智,涉及穆子石的满打满算不过区区三五句话百十来字。

齐予沛无可奈何的笑道:“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不是监察御史。”
齐无伤一言以蔽之:“他可是个屁精。”
“屁精有屁精的用处,我原不该用他去查事,错在我。” 

齐无伤只得按捺住性子,又细细看了一遍,道:“刑克父母,天煞孤星……想不到这清平侯竟当真如此轻信相士之言。”
齐予沛道:“穆勉有忠直之名,却伪善迂腐,又自诩清高,穆子石生来便注定不得他的欢心了。”

指着奏报上的一行字:“穆子石生母本是女奴,身份卑贱,却有惊人的容色,而且不出你所料果然是蒲满乌人。当年蒲满乌一族被兀林所灭,族人十死八九,但有几十名美貌少年以及一些王族贵女,被商贩从塞北带入大宁,穆勉便是那时买下了一名蒲满乌女奴,名唤……丹华翎。”
齐无伤略有动容:“丹华翎?这名字可不是寻常人能用的。”

齐予沛饶有兴趣的问道:“是么?为什么?”
齐无伤懂得塞外众多部落的语言和风俗,道:“丹华翎意为:鲜美的花朵在火焰中盛放。据说只有部落中最美丽最纯洁的王族处子才能以之为名。”

齐予沛奇道:“那丹华翎老了呢?嫁人了呢?”
“丹华翎不会老,更不会嫁人……”齐无伤眉头锁着,眼眸中掠过一丝悲悯:“丹华翎是部落中挑选出侍奉苍穹之神的圣女,任满十年后,族人齐聚点起大火,将这一任丹华翎活活烧死,再挑选出新的丹华翎。”

齐予沛毛骨悚然:“难怪叫做鲜美的花朵在火焰中盛放……蛮族确是毫无人性。”
齐无伤喝了口热茶,道:“丹华翎虽沦为女奴,却也算得是逃出生天,免了火焚之刑。”

齐予沛正待说话,却见穆子石翻了个身背冲床外,呼吸匀净继续熟睡着,不禁笑着低声道:“子石的身世,称得上一个奇字。”
复又轻叹一声:“穆勉一向讲究礼法,能将个异族女奴纳为妾室,丹华翎的容貌自是出类拔萃……只不过,穆勉只要美色,却不想要一个有着蛮夷血脉的孩子。相士之言,想来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

齐无伤不屑道:“这等人最是虚伪无聊,既喜欢了一个女子,又瞧不起她的身份,连自己与她所生的孩子都百般厌弃,丹华翎若早知道,还不如干脆别生下子石,或者当年就死于乱军之中,反而痛快!”

齐予沛略一沉吟:“也是,穆勉若不想要这孩子,丹华翎怀胎十月之间,有的是办法让这孩子生不出来,何苦生而弃之?真是古怪……”
齐无伤挥挥手,剑眉微蹙:“改天你宣他进来仔细问问不就是了?”

齐予沛一想也是,就暂且撂开此事,笑着拉了拉齐无伤的手,道:“三哥,子石你还得帮我再照顾几天。”
齐无伤愤然:“我不,我哪会照顾小孩儿?东宫是你的地盘,你自己不管叫我管?”

齐予沛软语解释:“这几日少冲着凉了有些咳嗽,母后大是忧心,我怎能再用更换伴读一事烦她?”
“再说了……”齐予沛憋着笑,很认真的说:“他不是你家的小世子么?”
齐无伤一掌拍上桌子的同时,齐予沛飞快的逃出寝殿,笑声良久不散。

穆子石其实睡得并不踏实,只用力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流到枕头上,打湿了一小片素缎枕巾,丹华翎、丹华翎……原来母亲的名字这么美丽,这是自己长到六岁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第二天穆子石一觉醒来,便有数个小宫女带着甜甜的笑容为他洗漱打扮,在此过程中,很被吃了几口嫩豆腐。

一个摸了摸他嫩滑的小脸蛋:“小世子白净,穿红狐皮袄最好看不过……就跟那画儿里的金童一般无二。”
另一个一把拉过手来,摩挲着脑袋:“我真想啐你,世子殿下喜欢素淡沉着的颜色,你竟把小世子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俗气?”

“你懂什么,小孩子嘛,穿亮色才招人喜欢呢,小世子,你说是不是呀?”最胆大的便是碧落,偷眼一瞧齐无伤不在,啵的一声在穆子石脑门上亲一口。
那两个齐齐娇叱,推搡着笑闹:“唉哟你要死了!你敢不敢去亲世子殿下呀?”

穆子石安静乖巧的任由折腾,一双眼却灼热的盯着门口,那里半藏半露着齐无伤半明媚半忧伤的脸。

明媚的是自己魅力出众被一群小女子这样嚼舌头,忧伤的是自己的清白名节就此毁了……但群雌猛于虎,纵是勇冠三军的齐无伤也不敢轻撄锋芒,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乐得花枝乱颤耳切切听着她们说得珠落玉盘。

宫女们好容易帮穆子石穿上一身宝蓝色滚黑貂的衣衫,又帮他穿好棉靴梳好头发,结束得利落了,一人一口亲在脸蛋上:“小世子啊,来照照镜子,好不好看?喜不喜欢?”

穆子石脸都要被亲肿了,见齐无伤很没种的不敢上来营救,心一狠暗道你不仁我就不义,当下仰起脸,眉眼弯弯的笑着:“姐姐们好看,我很喜欢!”
手一指门口,天真无邪得让人心肝儿痒痒:“他也肯定觉得姐姐们好看!”

几个小宫女一转头,又惊又喜,齐刷刷的屈膝行礼:“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齐无伤轻咳一声:“免礼!”
说罢急如闪电的冲进来,一把拽过穆子石,扛在肩头又冲了出去。

身后碧落啧啧赞道:“殿下待小世子真是疼到了心坎儿里呢。” 
听得齐无伤差点一跤绊倒摔死过去。

宫里是呆不下去的,齐无伤只能带着穆子石四九城的流浪。
糖葫芦羊肉汤大馅儿饺子杏仁茶,蜜饯果栗子卷醪糟汤圆松子糖,穆子石固然吃得神魂颠倒小脸胖了一圈,就连齐无伤也借机大快朵颐不害臊的胡吃海塞。

宸京城历经多年休养生息,繁华热闹,杂耍投壶傀儡戏,弹词大鼓皮影画,穆子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雀跃大笑之际,倒难得的像个六岁幼童,齐无伤也是目不暇接,见穆子石笑容,更是心中欢喜。
绕过一条街,穆子石手里举着一串足有两尺的糖裹沙苹果,突地不动脚了。

齐无伤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见街角有一供孩童射箭的摊铺,竖着几个靶子,一旁桌上放着利物,无非是些玩偶糖果,但这铺子既能拉弓射箭,满足小男孩儿舞刀弄枪的梦想,射准了又有彩头,一群小孩登时被吸引着咬着手指围了一大圈,纷纷跳着嚷着跟身边大人要求试箭。

虽跟穆子石相处不过区区数日,齐无伤却知这孩子断不会出口央求,看他满眼艳羡渴盼之色,心念一动,道:“小鬼,我们打个商量?”
穆子石不说话,一双眼流光溢彩的凝视齐无伤。

齐无伤拍拍他的脸:“你要吃什么要玩儿什么,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你的眼睛可不是嘴,我总看你的眼神也很累啊!”
穆子石沉默片刻:“我说出来有用么……无论我说什么,都没人在意的。”

齐无伤摇头:“就算没用,总不会掉层皮少块肉吧?”
穆子石瑟缩了一下,眼中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却抿着嘴不吭声。

齐无伤心中暗惊,看样子这孩子不知吃过多少暗亏,若在穆家再留个几年只怕不死也废了,想了想,弯下腰抱起他放在肩头,岔开了话题道:“这样看得清楚些。”
几步走近那射箭摊位,扔下一锭银子:“十箭!”

那老鼠胡须的老板一看这锭银子莫说十箭,射十天半月也够了,忙异常热情的欢迎这俩冤大头:“来来,这位小公子,只要十射八中,便可得一罐蜜饯,十射九中,那里的彩陶随你挑,十射十中就能得玉佩啊!哈哈哈!”

齐无伤取过一张弓,见弓身木制长尺余,甚是简陋,箭头倒是三角状的熟铁。木靶在十步之外,中间画了个大大的圆圈充做靶心,看似极易射中。
但齐无伤伸手一挽弓,便知个中玄机,弓弦过软,以孩童膂力,往往箭不到靶便已坠地,当下暗笑一声,也不点透,只放下穆子石,将弓箭交到他手中:“玩儿吧!”

穆子石刚才看别的孩子射,已学了个似模似样,一手握着弓,一手拉弦搭上箭,却抬头看一眼齐无伤:“是这样么?”
齐无伤踢了踢他的一腿膝盖,一抵他的后腰,道:“站好!”
又校正他手臂肩头,良久方道:“勉强算是行了。”

穆子石已出了一身汗,一箭射出,却掉落在三五步外,不觉大是羞惭,拿着第二支箭,不知如何是好。
齐无伤蹲下身子,笑问道:“要我教你么?你说要,我就教。”
穆子石迟疑片刻,又看了他半天,很小声的说道:“要。”

一个要字羽毛般拂过心头,齐无伤眉目飞扬,双手环绕着穆子石,助他掌握好动作和拉弓放箭的韵律,但见一箭平平射出,虽未中,却也触到了木靶。
穆子石格格的笑出了声,脸颊漾出粉粉的红晕,明珠生辉般夺目:“我会射箭了!”
齐无伤正色道:“你离会字儿还差十万八千里。”

穆子石鼻子皱了皱,偷偷哼了一声,又射出几支箭,无一上靶,他倒也不急不躁,只顾一箭一箭认认真真的放,自得其乐。
最后一箭时,齐无伤实在看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骂道:“可真蠢到家了!你这打不死耗子的力气,这样射只能砸晕一两只蚂蚱!你就不懂得斜射借力么?”

说罢攥着他的手拉开弓,准备重现一下昔日烽静王一箭平塞北的雄姿英发,谁料弓弦刚一拉足,崩的一声,连弓身带弓弦都断为两截!

老鼠须老板吓了一跳,一群孩子却已大声欢呼起来,他们就喜欢这样的夯货:“大哥哥好大的力气!”
“比我家阿花力气都大!”
“不对!你家阿花上次还被我家旺财咬断了一条腿,我看大哥哥比旺财厉害!”

齐无伤平静的抛下断弓,拉着穆子石头也不回的走出人群。
穆子石一边嘴角翘着,忍笑忍得很辛苦。

待两人钻进一个包子铺吃三鲜大包子喝羊杂汤的时候,齐无伤还是神情哀伤泪往心里流,穆子石掰开一个大包子,虽舍不得但还是递给他一半,并安慰道:“谁说旺财一定就是条狗?也许他爹爹就叫旺财呢?也许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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