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狼- 第18部分

　　　　戴维斯也说，外面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世界，她适应不了，说有的人长着人样，却满肚坏水，心机狡诈；有的人外表丑陋，却心地善良如璞玉浑金，甚至有的人飘忽难测，时正时邪，纯洁如白纸的她是分辨不出人心善恶的。她也不信，至少，她知道邓迪就是表里不一的人，也知道戴维斯对她是一副样子，对别人是另一副样子。

　　　　从她懂事那一天起，他就常常在她耳边这么说：诺言，不要到外面去，在家就好，在哥哥身边就好。哥哥就像她的保护神，她崇拜的偶像。一直以来在她的生活里，最亲近借以依赖的人就是哥哥。直到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他是谁？一个只有名字的人！除了名字，她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了。那把锋利得让人心寒的弯刀不可能是玩具，也不可能是修甲工具，只是她从来都拒绝去想其用途，也从来不相信他是坏人。不，他不是坏人！她视线所接触到的根本是一个没有魂灵的魔鬼！欲夺走她心爱兄长头颅的魔鬼。现在她相信兄长的话了，她的确不懂得区分好人与坏人。那让她一直引以为豪的第六感，好象变得滑稽起来。

　　　　那个人，那个她一直极其信任的人，竟然不是她的猪，只是一个让她胆颤到极点的魔鬼。

　　　　不过，这一切一定只是梦，她做的一个噩梦而已。醒来就知道那是假的，只是她幻想的出来的假象而已。她没有离开过家，没有遇到一个震惊星际，以杀戮为生的血狼。哥哥说得对，她总爱幻想一个虚假的人物陪伴自己，这个虚假的人物就是默，她的猪。

　　　　身子轻轻地有节奏地晃动着，让诺言感觉到仿佛小时候躺在被哥哥推动的摇篮里一样。

　　　　然而，她并不在摇篮里，而是在某个人的怀抱里，这个怀抱温暖、舒适。

　　　　默的味道。

　　　　诺言睁眼看了一下那漂亮得像宝石的眼眸，里面藏了狂喜以及不安。原来，她真的只是在默的怀中睡着了，而且做了个很长很恐怖的梦。

　　　　“猪，我饿了。”她有些恍然，感觉浑身无力，但仍旧习惯性地用手指摸着默衣服上的扣子。

　　　　不一会儿，一只鲜红的水果递了过来。

　　　　诺言捧起水果，依然窝在他的怀中，垂着眼帘，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咬着水果。水果的味道非常香甜，香甜得让她无法抑止贪吃的欲望。

　　　　“我还要。”她呐呐地舔着手指。

　　　　鲜红熟透的水果，散发着诱人的芳香。诺言禁不住一个接一个地吃，可是肚子仍旧感到饿，难受的饿。

　　　　最后，丢开无法令她的胃温饱舒适的水果，诺言靠到默的胸怀中，一边禁不住困倦地闭上眼，一边抱怨道：“猪，我还好饿哦。”

　　　　紧紧搂抱着她身体的双臂颤抖起来，却仍是将她箍得牢牢的。

　　　　就这样，在默的怀中，诺言不知睡了多久，也忘了醒过多少次，只在每一次醒来时都喊着饿，无论吃了多少东西，她还是觉得饿。但只要吃过了，她便要睡，仿佛不想再动，不想再去考虑任何事情一样。

　　　　当再一次醒来时，诺言不再感到饿了，反而觉得胃部异常地饱涨，这种饱涨的感觉让她无法再睡下去。她打量着靠坐在墙边、一直没有放开过她的人，怜惜地抚摩那张憔悴了的俊脸。红发的色彩似乎暗淡了，那紧闭着双眼的眼角，还有着湿润的痕迹。

　　　　这是默，这是她的猪。

　　　　她抚摩他的脸，手指仔细地划过他的额头、眉毛鼻梁以及嘴唇。原本漂亮的麦色皮肤带了些许的苍白，干地脱皮的嘴唇，就像血一样地红，动脉血那般的红。

　　　　诺言的手忽然顿住，脑海中，无头的政要与士兵，翻飞的血肉，闪耀的弯刀，那极度惊悚的片段在她的不断地翻腾。随着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诺言突然感到胃部剧烈地痉挛起来。

　　　　猛然挣脱他的手，冲到外头，猛烈地呕吐起来。

　　　　吐出的东西无不是红色。

　　　　看着这沙漠边的地下小屋，诺言恍然觉得身处梦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不过，它是虚假的，骗人的。突然间，她感觉异样的惊恐，觉得自己无端端的坠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渊中一样。一种急于挣脱这种状况的执念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令她拔腿奔跑起来。跑不出几步，身体就被飞扑而来的身躯牢牢钳制住，倒在沙地上。

　　　　仿佛被魔鬼抓住一般，诺言惊恐地尖叫起来。

　　　　“爱哭鬼？爱哭鬼？”如钢铁般的手臂越勒越紧，慌乱惊愕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急速呼唤。

　　　　诺言胡乱地踢打着手脚，尖叫声连连。

　　　　“诺言！”默低吼着抱住她的头，钳制她的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诺言突然扭开头，一边推攘着他的手，一边吐得一塌糊涂，直到面色苍白，直到黄胆水都已经吐光，也无法停止呕吐的动作。

　　　　无奈之下，默松开了手。诺言爬得远远的，一副惊慌的神色。

　　　　“诺言？”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她，却发现她浑身发抖，身体更抗拒地缩到一边，眼中充满了迷失而惘然的神色，视线不再落在他的身上。

　　　　默瞪着她，眼睛张得大大的，却顷刻间变得空洞无神。

　　　　彷徨恐惧的，又何只诺言一个人。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世纪，诺言终于爬起来，向小镇的方向徒步走去。默没有阻拦，却静静地，一声不吭、远远地跟在她的背后。

　　　　在默的小屋到小镇之间，有个一小村庄。人口不多，但热情善良。其中一个姓马金的小家庭半路经过看到诺言一身脏兮兮，又疲惫又病恹恹的模样，把她带了回家。这个家庭只有马金和他的妻子，儿子女儿早离开这里到大城市生活了，两人习惯了在农村的悠闲生活，互相依靠，开一家奶酪小店，生活简单却快乐。马金夫妇将诺言安置在他们女儿曾经住过的房间里。

　　　　梳洗干净后的诺言恍如做梦一样，像个乖巧的小女儿，早早地钻入了被窝，把头也盖得密密实实的。因为，在那窗口旁，玻璃的另一边，站着那个像幽魂一般紧跟着她的人，一个她本来永远都不可能招惹上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是虚幻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早上，马金夫妇热情地招待她吃早餐，还关切地问要不要通知她的家里人。诺言却张望着窗外，本要点头的动作却变成了不自觉的摇头。

　　　　“哎，这个星球还是有点儿乱，前几天才发生了刺杀事件。”马金先生一边切着自己做的面包，一边叹气道：“真是哪儿都不太平，连重要人物都被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支解了。看来啊，要发生国际争端呢，说不定会因此而发生战争。”

　　　　“老头子，在女娃面前，这么悲观做什么？别尽提些不让人爽快的事情，镇里还需要我们送货呢。”马金太太笑着提醒他。

　　　　“好呀。对了，女娃儿，你若是不走，可否帮个忙照看一下小店，这老太婆有时不太利索，需要人帮忙呢。”马金先生笑哈哈央求诺言。后者惘然地咬着面包，静静地点头。

　　　　这个村子并不算大，但马金的奶酪店却时常有人光顾。诺言只是帮忙把奶酪包好，递给顾客。然而每一个客人在进来的时候都奇怪地打量着诺言，并且问马金太太，外面的男娃是谁？

　　　　每一个顾客同一个随口问的问题都令诺言心慌地想要躲起来。那个虚幻的人居然还在她的周围。

　　　　到了下午奶酪店即将关门时，马金太太终于忍不住问诺言，是否认识一直在点门前呆坐的少年。因为，她也留意到，从诺言在她家住那一刻起，这个少年就没有离开过。

　　　　“我觉得，他滴水未进过呢，也许他饿了。”马金太太看着那奇怪的红发少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只停留在诺言的身上。

　　　　诺言的心无法控制地扭痛起来，她看了看手中的奶酪，又征询地看着马金太太。

　　　　“去吧。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奶酪。”马金太太笑着点点头。

　　　　诺言谨慎得像只遇到猫的老鼠，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缓慢犹豫，最后，奶酪递到他的跟前。他没有接，似乎也不打算接，满眼的红丝显示其睡眠严重不足，虽然无神，眼睛却贪婪地盯着她看，仿佛害怕下一刻她便消失了。他抬起手，却不是去接奶酪，而是想抚摩她是脸。

　　　　“啪”奶酪掉在地上，诺言像受惊的兔子转身跑入小店里。默的绿眸中只剩绝望。

　　　　在马金夫妇的关怀下，诺言不再沉默寡言，而是表现得乖巧有礼，帮忙打理他们的奶酪小店。也时而把食物放到默的跟前，然后急急地跑开。

　　　　但是，给他的食物，他一口也没有吃过。

　　　　那是默，她的猪，只是一个美好的虚幻的人物，她这么相信着。

　　　　这天马金先生在地下室里呆了半天也没有上来的意思。诺言好奇地带着餐点到地下室看他在忙些什么。刚刚打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马达的响声。在地下室的一角，马金先生骑在一部怪异的机器上，机器被架空，但引擎仍旧发出嘈杂的响声。那一步机器有两个奇怪的轮子，轮子随着声响在不停的转动。

　　　　“小丫头，你来了。”马金先生哈哈地笑了笑，慢慢停下发动机器。

　　　　“这是什么。”诺言围着机器绕了一圈。

　　　　“这可是我家的古董。叫做摩托车。”马金先生珍爱地用布抹了抹自己抓过的地方。

　　　　“做什么用的？”

　　　　“这可是以前地球上常用的交通工具。虽然已经被改装了很多遍，但是还可以用哦。”马金先生朝她眨眨眼。

　　　　“地面上的交通工具？”诺言一副怀疑的样子。

　　　　“你没有见过吧。年轻的时候，我用载着马金太太私奔呢。”马金先生神秘兮兮的。

　　　　“私奔？”诺言听着陌生的用语。

　　　　马金先生一脸的回忆：“就是啊。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坏小子，坏透顶了。没有工作又没有出息，只会收集这些个破玩意儿，专干些抢劫杀人的事，坐过监牢呢，出来后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迷上了你马金太太。她可不得了，当时是那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她家族在当地可是名门望族呢。”

　　　　诺言目瞪口呆地望着马金先生，这一脸慈祥的老人，年轻时怎么可能这么糟糕呢？

　　　　“你吓一跳吧？”马金先生眨眨眼说：“我那个时候可是个臭名远播的大坏蛋。我和你马金太太的相识也非常异于常人。我把她抢来的哦。”

　　　　“抢？抢！”诺言咋舌。

　　　　“我原只想绑架她，她的家非常有钱。可是，你瞧，后来就迷上了她，把她放走了。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对我也有意思的，回家后也没有告发我。后来，我们在另一个地方相遇，那个时候，我们就确定大家想一直在一起了。我一直都在自卑着，怕给不了她正常的生活，可她呀，却让我非常吃惊。虽然是千金小姐，但她非常能干哦。就这样陪着我捱了这么多年。还给我养了几个臭丫头小子。呵呵呵。”马金先生露出满脸的幸福神色。

　　　　“马金太太放弃了所有以前的生活喔？那马金先生您呢，那个时候生活习惯不是开始改变了么？”诺言打量马金先生满室的机械。

　　　　“改变，是呀。有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变的。”马金先生叹息，“她已经是我的世界，我还弄这些个破玩意做什么。我洗心革面，发誓一定要对她好，给她安逸的生活。不过，我还是高估自己了，你瞧，马金太太现在不还是跟着我吃苦了么。”

　　　　诺言摇摇头，不赞同道：“马金太太很快乐。我见到的她很快乐。”

　　　　“哦。是呀，都已经老了。孩子离开之后，我们又只剩下彼此了。对了，那个徘徊在我们家前面的那个男娃，他喜欢你么？一直看着你不离去呢。你不喜欢他，觉得困扰？今天看那模样，好似生病了。马金太太说，给他吃的一点都没有动，邀请他进来，他也不搭理。真是不可爱的人。”马金先生突然想起这个事。

　　　　诺言不吭声，脸色却苍白起来，眼中闪着复杂的神色。

　　　　“丫头啊。我看出来，你很在意他，为什么躲着他呢？”马金先生端起茶杯说：“心诚则灵，两个人只要心在一起的话，天大的事情也能解决呢。人若是走到了穷巷，不懂回头转弯，只会困死在那里哦。我当年就是想通了才下定决心把你马金太太接走的。不然，现在你看到的绝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啊，一个人应该忠于自己的心，用心去看清楚一切。就像当年的我和你马金太太一样。”

　　　　诺言低下头，心中一片混乱。

　　　　用心去看么？

　　　　可他是假的呀，是虚假的，那只是她幻想出来的默，那个人不是她的默，只是血狼，杀人于无形的终极杀手。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