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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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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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向南驰出五里,就见大雾中杀来一彪人马。唐俭手持火把,停马不动,大声呼道:“来者是李尚书吗?我是唐俭。”

为首之人正是唐将苏定方,他带领二百骑为大军先锋,已逼近碛口。他见一人在那里大呼小叫,遂来到唐俭面前细辨其貌,识得是鸿胪卿唐俭,大喜道:“原来唐大人已经自行脱险,李尚书谆谆告诫我们,让设法找到唐大人,这下子好了。唐大人,李尚书一会儿就到,恕末将不奉陪了。”说完,他狠抽几鞭,马儿凌空一跃,顿时隐入大雾之中。

李靖带领的一万人马片刻即至,他们如旋风般杀向碛口,让突厥人无招架之力,纷纷四散逃命。那颉利倚着帐门,满心盼望唐俭说退唐军,未做任何防备。他骑上千里马出城遥望,就见前去打探消息之人络绎驰至,有说唐军只相距七里,有说唐军只相距五里,颉利心里并不慌张,在那里眼巴巴等待唐军自退。这样过了片刻,忽然听见前方大雾之中马蹄声震响,就见唐军浩浩荡荡,疾驰而来,颉利顿时傻了眼。到了这个时刻,颉利方悟唐军来攻是真,自己刚才当了一次傻瓜,让唐俭脱身离去。他自知来不及整兵抵挡,此战定然一败涂地,觉得还是逃命要紧,遂拨转马头,带领身边数十名亲随向西逃去。

唐军杀入突厥大营,如入无人之境,突厥人四散逃窜。唐俭此时已与李靖会面,他见此形势忧心地说道:“李尚书,凭我们这一万人,难以杀尽突厥人,若任他们逃窜,数日后他们又聚成一堆,不是又成后患吗?”

火光中,见李靖紧闭嘴唇,默然片刻后说道:“不妨。我们这一拨人马今夜的任务就是搅乱其阵,将他们搅得越散越好。突厥人逃散之后,不敢向北向南逃窜,只好向东向西逃去。现在,张公谨已带领西路军,李世与李大亮带领东路军在那里张网以待。我们今晚以后,可以静静候在这里,准备接收清点俘虏即可。”

唐俭拱手贺道:“李尚书算无遗策,人不能及,唐俭衷心佩服。经此一役,天下再也没有了东突厥的名号,为我国去掉一大祸害。”

李靖微笑道:“说我算无遗策,其实难啊。我这些日子总怕你被颉利扣为人质,乃至丢了性命,不想你机智如此,全身而退。你的这份经历,我实在难以算出。”

唐俭想起今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到了此时方有一些后怕。

天渐渐放亮,大雾依旧笼罩。碛口营中现在渐渐安静下来,就见营中狼藉一片,唐军开始打扫战场,他们将未及奔逃的番男番女,用绳索捆缚,一串一串地扯牵到营中的空阔之处。那执失思力手擎金箭,后面跟随黑压压一片人众。想是他除了保护自己家人以外,还连带把自己的相近之人也一同网罗其中。

唐兵惊喜地发现,营中散失有大量的金珠宝贝,眼疾手快者将之揣入怀中,更有一些人开始哄抢。李靖见状,令苏定方带人前去弹压,渐渐平息了骚动。苏定方将大宗财宝收罗到一起,派人严加看管,又来到李靖面前请示道:“李尚书,尚有大量财宝散入个人之手,属下想带人逐个收缴。”

李靖舒了一口气,想起大家这些日子艰苦卓绝的历程,心中不忍,说道:“眼下加强警戒为第一要务,若逐个收缴,又起骚动,此事缓些日子再说。”

苏定方又道:“刚才抓到一名盛装妇人及一名少年男子,属下见其特别,就寻人查清了他们的底细。原来那名妇人是颉利的可贺敦,即为隋朝的义成公主,那名少年男子却是颉利与义成公主所生儿子叠罗支。”

李靖显然最关心颉利的下落,问道:“营中未见颉利的踪影吗?”

“听目击者言,我军入城之后,颉利已身带数十人向西逃去。”

李靖自言自语:“嗯,颉利最好能被公谨俘虏,他若逃走,则此战并不完满。至于义成公主,此女四次嫁人,数与我国为敌,无耻太过,可将其就地斩首。叠罗支嘛,可将其囚入槛车,解送京师。”李靖这样处理义成公主,是听说此女颜色美艳,当今皇上李世民又有兼收的毛病,若将她解送京师,不定又会发生什么故事。

两日后,东、西路军雄赳赳气昂昂会集碛口。此役,李靖及西路军共斩首万余突厥人,俘虏人口二十万,另获各种牲口数十万;李世与李大亮的东路军也有收获,俘虏突厥人十万余口,自阴山北至大漠皆为唐境。

李靖大军碛口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城,李世民闻讯喜动颜色,对众大臣说道:“颉利势衰被灭,那是迟早的事儿。李药师此战,仅用一万骑直捣巢穴,可谓以少胜多,足见其军机功夫。国内各地正忙于农事,若倾国力与敌打仗,将使我们君臣的数年努力毁于一旦。李药师深谙此理,未损国力而获完胜,为将为帅者能有这份胸怀,委实不容易。”此后,李世民下诏因克定东突厥之事,大赦天下,举国为之欢庆,自不必说。

消息传入大安宫,那李渊日常在宫中百无聊赖,闻此捷报不禁雀跃。宫人见他年已老迈,却显童稚之趣,不免诧异万分。李渊遥望北方,张开双臂舒展身体,赞扬李世民道:“昔汉高祖困于白登,终身不能报仇。我受辱多年,屈身东突厥之下为臣,二郎今日将其灭之。二郎是我托付的人,有子如此,复何忧哉。”言讫,他令人入太极宫,让李世民在凌烟阁置酒,召来十余名老臣共同宴饮庆贺。

李世民依令照办,让人按李渊提出的名单去通知他们按时到场,其中有萧瑀、陈叔达、于志宁、颜师古、苏世长、温大雅、刘政会等人。

凌烟阁始建于北周,其建筑初衷为喜庆节日之时,皇帝召大臣宴饮之地。因该阁并未建于皇城之内,皇帝及百官来此宴饮,推窗即见街景,有“与民同乐”之意。

今晚的阁内香烟缭绕,明烛劲烧,一帮乐工隐于帷后,奏起了轻快的音乐。按照礼仪规制,萧瑀等人最先来到,迎接李世民入阁,过了片刻,李渊乘坐一抬暖舆,入了阁门方才下地,李世民带领众人向他行礼。

今日的李渊看来确实高兴,他兴冲冲在主席上坐下,然后挥手道:“二郎,众爱卿,可入座。孤今日高兴,不要有那么多的虚礼,大家坐下后马上开席。对了,今晚不要饮葡萄酒,要饮军中爱喝的‘土窖春’,大家可以开怀畅饮,尽欢达旦。”

李世民道:“父皇已上春秋,须饮酒有度,不能坏了身子。”

李渊笑道:“二郎,你不要扫我的兴。孔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你灭了东突厥,搬掉为父心中多年的一块石头,多饮些酒又算什么?来,上酒,上酒。”

萧瑀凑趣道:“陛下,难得太上皇如此高兴,臣等愿随太上皇孟浪一回。”

李世民微笑点头,说道:“父皇,将作监近日呈来一件妙物,很是别致,今日就依此行令饮酒如何?”

“什么妙物?赶快拿上来让大家开开眼。”

一名宫女用托盘送上来一物,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件酒令用具。该物底座为一鎏金龟,上负一银筹筒,筒上写有“论语玉烛”。李世民伸手打开银筹筒,从中取出数枚酒令银筹,说道:“此物今日第一次使用,其座为鎏金龟,其意祝太上皇万岁长寿之意。这些酒筹很有意思,筒上有名为‘论语玉烛’,筒内共有筹五十枚,每枚筹正面上刻有字,上为《论语》中的辞句,下为饮酒之例。”

李渊大喜,伸手取过酒令旗,将此放在自己面前,说道:“如此,孤先当令主,马上开令了。”说完,他从筒内取出一枚银筹,身后的宫女将此筹接过来,然后轻启玉唇念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自饮十分。”原来唐人行酒方式有饮、劝、处、放四种,“饮”为自斟,“劝”为敬酒,“处”为罚酒,“放”为重新下筹。李渊抽得此筹,要将面前之满盏酒饮尽。

苏世长在一旁赞道:“太上皇取得此筹,果然大有深意。颉利为非作歹多年,今日被灭,终是老天有眼。”

李渊端盏一饮而尽,说道:“非也。要想成一事,非唯天时,亦须人谋。颉利被灭,终究是二郎及群臣的功劳。嗯,闲话少说,孤要行令了。”

此筹名为:“与尔邻里乡党乎。上下各七分。”李渊的左手为李世民,右手为萧瑀,两人依言端盏饮至七分。

此后酒令花样百出,“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任劝十分。”“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七分。”“择不处人,焉得智。上下各五分。”“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末座两人十分。”酒令层出不穷被抽出来,饮酒方式虽文雅,然酒却入肚不少。

众人渐渐都饮得醺醺然起来,李渊这时面赤耳热,大声说道:“今日仅仅依令行酒,场面终久太闷。众爱卿,且让孤与二郎为你们助兴一回。”他目视李世民道:“二郎,为父这些日子将琵琶练得纯熟,我轻抚一曲,你仗剑为舞如何?”

李世民已喝了不少酒,渐渐被热闹的场面给感染起来,慨然道:“父皇有令,儿子定当遵从。取琵琶和剑来。”

李渊老来学艺,让乐工教其演奏琵琶技艺,今日也是第一次当众显露新学来的本事。在座众人闻听太上皇要亲自操琵琶,皇上仗剑起舞,这是多么新鲜的事儿,各自虽酒醉八分,兀自张大着嘴巴发呆,也不敢张狂乱讲。

李渊起身离座,伸手接过琵琶,到前方空阔处的一张椅子上坐定,只见他五指轻捻,一曲《剑器》从其手中发出。该曲刚健雄强,节奏明快,似回雪飘摇,如箭射长空,动如雷霆,静如凝光。众人一品,觉得李渊的演奏技艺有相当火候,不由得齐喝了一声彩。

那边的李世民持剑下场,其依琵琶乐声节奏起舞。只见那柄利剑似龙游翔,时而划剑成圆,时而剑势如虹。他在场中左右游走,左旋右抽,忽然掷剑向上,那剑到达阁顶后向下垂落,如电光下射,李世民执剑鞘承之,利剑毫厘不爽直入鞘中。众人叹为观止,掌声雷动。

是夜众人尽欢而罢,到了第二日,李渊弹琵琶、李世民舞剑的消息传了出去,人们惊叹之余又有一丝儿艳羡,觉得未亲眼目睹如此场面,为极大的憾事。

李世民因平定东突厥,心中欢喜数日难抑。然天公与人欢喜,往往极短,转眼间就会乐极生悲。房玄龄这日匆匆求见李世民,奏道:“陛下,臣看如晦的光景越来越差,其最后的日子也许就在这两日。”

李世民大惊,问道:“这群该死的太医,竟然如此不中用,那么多人,连一个如晦都医不好?”

李世民让太医署倾尽全力医治杜如晦,太医署不敢怠慢,太医令、太医丞带人一拨一拨入杜如晦宅中问诊,又召各地的名医入京,调八方奇珍药材。那些日子,往杜如晦宅中去的医者相望于道,源源不断。

房玄龄道:“太医署此次对如晦的病可谓尽心尽力,然无可奈何,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请陛下勿责。”

李世民见房玄龄一脸悲凄之容,知道他和杜如晦心意互通,如同一人,起身道:“玄龄,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如晦。”说完让太监立刻备马。

李世民到了杜如晦的宅中,见躺在榻上的杜如晦形容枯槁,仅剩下个皮包骨头,与未休病之前宛如两人。杜如晦的神志很清醒,眼光很明亮,见到李世民作势要起,被李世民伸手止住。

杜如晦的眼中滚出两行清泪,许是他太瘦弱,只觉他那泪珠儿也似乎瘦了一圈。他微欠了一下身,气喘吁吁说道:“陛下,臣一病不起,不能再为皇上办事。唉,这身子真是不争气。”

李世民顿时哽咽道:“如晦,你为我尽力如此,有病了就该好好养着,不要再起别的念头。”

杜如晦伸出枯瘦的手,将眼上的泪珠揩净。他忽然绽颜一笑,说道:“臣这些日子躺在病榻之上,每日的疼痛将臣折磨得难以入睡。这样整日整夜瞪着房顶苦思冥想,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李世民看到他露出了笑容,心里多少有些好受。以前杜如晦每次定计之后,方露出一笑,现在的笑容中依稀有原来的影子,让他感觉很熟悉。

杜如晦接着说道:“臣自从跟随皇上,蒙陛下不弃,视臣以亲近,才有了这样一番轰轰烈烈的经历。人生来到世上,多少人都是庸庸碌碌一生,又有谁有臣与玄龄这样的际遇?有了这样的经历,别说已经跟随陛下十余年时间,就是仅有一年,此生亦已足矣。当然,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臣自知将死,犹奢望继续为陛下办事,不免为臣的憾事。”

房玄龄在一旁也流下了眼泪,他不忍让杜如晦看到,遂转头轻轻抹去。

李世民见杜如晦说话之时,其神色很是轻松,知道他已经看破了生死,虽对生有着无尽的留恋,然对死并不畏惧。想起杜如晦将不久于人世,又让他忆起以往的岁月。每临大事乃至危急关头,是眼前的这两人与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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