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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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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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古,就免了这些程序,臣以为有些不妥。”

李世民见这三位大臣都替张蕴古说话,又见房玄龄在一旁默默,因问道:“玄龄,你以为呢?”

房玄龄缓缓说道:“陛下曾经说过:死者不可复生。张蕴古今日被杀,其即使有罪,也须慢慢审理,核查清楚,以不负天下之望。事已至此,还望陛下将各方之言验证一遍,方为不枉。”

房玄龄的言语虽然比较缓和,但李世民听得出来,他明显和其他三人一个鼻孔出气,也就不想听下去,遂挥手道:“朕今日心情有点乱,此事明日早朝时再说,朕今晚会好好想想此事。你们退下去吧。”

李世民是夜沐浴一番,不令人侍寝,独自一人倚长灯之下读汉人之赋。汉赋之中,他偏爱枚乘的《七发》,不仅因为该赋有华丽的辞藻,更喜其中那汪洋恣肆的结构及此起彼伏的警句。因读的次数不少,他对其中的一些段落能够背诵。此时他触目所及,只觉语句熟悉且字字珠玑,遂诵出声来,一气读完,待他诵到“于是太子据几而起……霍然病已”的结尾句子时,心情也因此舒畅起来,就披衣而起,绕室漫步。

想起了白日之事,他现在彻底回过了味儿。自己当时暴怒之下,认为张蕴古耍了小花招行包庇之事,难以听进戴胄等人之劝,才误伤了人命,现在追悔莫及。看来人之性格确实有缺陷,若兴之所至不加抑止,就会做出乖张之行。自己多次说过要以秦始皇、隋炀帝为鉴,日常平静之时还做得不错,一遇情绪波动时就将之抛到九霄云外。像自己多次说过“死者不可复生”,“国之大莫大于法”之语,缘何一到此关头就忘得一干二净呢?这次杀了张蕴古,上次杀了卢祖尚,两个官声不错的吏员死于自己之手,自己的这种行为又与隋炀帝之行有何不同?

李世民懊恼地走到窗前,用力一把推开窗子,一阵风恰好透窗而入,吹得他脑子更加清醒起来。

明日如何处理这尴尬的后事呢?

李世民躺在榻上,在上面翻来覆去思索此问题,迷迷糊糊中,也不知到什么时辰方才入睡。

第二日一大早,只听净鞭三响,百官鱼贯进入两仪殿参加朝会。李世民待群臣奏事完毕,方才说道:“朕昨日错杀了张蕴古,现在追悔莫及。可是张蕴古的脑袋已经落地,朕再后悔,他也不能复生了。朕想了一夜,此事错在朕身,因要惩罚自己。虞卿,你过来。”

虞世南出班站立在李世民的面前。

“你立刻代朕拟出《罪己诏》,将朕错杀张蕴古的过程详细写出,表达朕之追悔不及心情。诏成之后,今日要明发天下,使天下之人知道朕之失。”

李世民因为错杀一人而发《罪己诏》,实在大出群臣意外。自古以来,人们奉行“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的信条,多少皇帝滥杀无辜,臣下以为这是皇帝的权力,不敢有言。像张蕴古之罪虽不至死,毕竟也有错的地方。因此颁发《罪己诏》,群臣中有部分人认为是小题大做,没有必要,因为这样容易降低皇上的威信。

果然,有数名大臣出班向李世民哀求,请其收回成命。

李世民坚决不同意,说道:“皇帝的威严不是靠严厉来维护,须使臣民知道,皇帝不是神灵,也有犯错的时候。如此,上下同心且互相监督,方是治国之大道。为人者皆爱顾及颜面,然因顾颜面忘了处事的规范,所失会更多。朕为皇帝,一言一行皆对天下影响甚大,若为维护暂时颜面好看,置国家法律于不顾,长此以往就会失了天下。虞卿,你速速拟诏,晚间前要明发出去。”

虞世南躬身答应后退回班中。

魏征及戴胄等一班人见李世民如此悔悟,心里顿时释然。房玄龄出班奏道:“皇上如此高风亮节,臣等心里实在明朗。臣等掌刑部,未遵守决死刑犯须三复奏的条文,也有失处,请皇上一并降罪。”

李世民挥手道:“刑部当时坚持要三复奏,朕暴怒之下不许,则此事错在朕一人,与你们无涉。玄龄,张蕴古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嘱吏部前去抚慰其家人,可以复其官荫以为补偿。”

“臣遵旨。”房玄龄答应后退下。

李世民将戴胄叫出来,说道:“张蕴古此次被错杀,主要因为朕雷霆一怒,将朝廷制度都抛在一边。假若依三复奏的程序去办,将时间缓了下来,朕也许会在镇静之后,不坚持杀之。由此来看,这处决死刑的程序非坚持不可。”

戴胄奏道:“处决死囚须三复奏的条文,自《北魏律》至《隋律》皆有之。隋末大乱,炀帝敕天下窃盗以上,罪无轻重,不需奏闻,皆斩。由此将杀人权下放至州县,无异鼓励臣下滥杀,使不少无辜者冤死在刀斧之下。我朝颁布《武德律》之后,将决死权集中于中央,不至于滥杀无辜,可前有卢祖尚,现有张蕴古,皆因陛下严词之下,有司不能坚持制度。由此来看,能否坚持制度,关键在于陛下。”

李世民觉得戴胄的话很刺耳,然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遂转身取过两支金箭,令身边太监送下台去,说道:“此箭自今日起,一支置于大理寺,一支放于刑部,你们见此箭如见朕亲临。今后理案判断时,你们须以国家制度及程序行之,若朕再有临时之语与法相违,你们可持此箭找朕说理。你们行事但凡依国家制度,则此箭之威力大于朕本身。”

房玄龄和戴胄接箭在手,感到手中之箭沉甸甸的。此箭今后对别人不具效力,唯对皇帝本人进行制约,自古至今,这样的事儿委实不多见。

李世民又想了一下,说道:“为了避免再犯误伤人命的错误,律令的条文须修改一下。自今以后,诸州决死囚时须严格执行三复奏的程序,至于京城以内,两日内须复奏五次,这样相对慎重一些,可以避免冤错案的发生。”

李世民又想起修改《武德律》的事儿,便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叫出来询问。房玄龄现任尚书左仆射,总理全国之务,要忙碌一些。而长孙无忌以开府仪同三司参与朝政,时间上相对闲暇,其精力多放在主持修改法律之事上。

长孙无忌奏道:“臣与房仆射主持修改法律,共召集学士凡二十三人,现在已将前朝律典悉数收罗,以《武德律》为蓝本,对其中的律、令、格、式逐条对照,先汇成集注,再依现实逐条删减。争取再过五年,使新法出台。”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法为国之权衡,时之准绳也,须谨慎为之,不能有漏洞。无忌,玄龄,你们制定新律时,要以错杀张蕴古为鉴,以宽仁慎刑之精神厘改之。且要法令统一,不能律文互出,造成漏洞,为人所趁。”

房玄龄、长孙无忌躬身领旨。

魏征奏道:“律令形成之后,不可数变。立法时须审慎而行,不可轻立;既立之后,必须审定,以为永式。愿新法成就之后,百年之内无须变更。”

李世民笑道:“魏卿所言保持律令之稳定,这一点很重要,为立法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只是新法成就之后,百年不变,朕看这一点断难做到。”

戴胄又奏道:“臣判案之时,觉得以往法令太过繁琐。甚至一罪之中,竟然有数条说法。律令不简约,让我们这些执法之人不能尽记,易生繁文,导致严刑。臣以为所定新法,务使简约,便于操作。”

长孙无忌不同意戴胄的说法,驳斥道:“天下万端,若归于一条刑之,必使执法者望文生义,凭空中猜测良多,使法令失了本意。”

李世民同意戴胄的建议,说道:“朕观隋律,见其中有斩刑二百余种,流刑有一百余种,可见其律繁而苛。无忌,戴卿让新法简约,仅是说了一层意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以宽平的原则厘改之。比如将斩刑改为流刑,将流刑改为徒刑。法律的作用不在罚治本人,关键在于警示他人不可再犯,就是将人都杀了,对治理国家有什么用处?朕今日在这里说一条原则,新法成后,其斩刑及流刑条目各自不得超过一百条。”

李世民又唤出戴胄和刑部尚书,谆谆告诫道:“至于新法未成之前,你们还要以《武德律》为基准判案。判案之时,要以宽平的原则慎用死刑、流刑。如此一来,你们的肩头责任很重,若执法之人心术不正,极易发生卖狱之事,这样,御史台定然会参这些不法之人,则咎由自取。”

戴胄和刑部尚书顿首道:“臣等当先正自身,再诫约属下,不敢胡作非为。”





第十七回 唐皇动怒斥佞臣 戴胄辞世留英名


经历了误杀张蕴古事件之后,李世民沉闷了数日。他深刻自责,以为造成误杀事件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那日魏征询问道,到底是何人奏闻此事?李世民默然不对,未说出权万纪和李仁发的名字。他以为他们作为侍御史,及时向皇上奏闻百官之失,为其应尽的职责,至于错杀张蕴古,罪不在奏闻之人,关键还在皇帝自身。

从内心里说,李世民还是欣赏权万纪和李仁发的。这两人竭尽全力,时刻观察百官的动静,将其言行及时上奏给李世民,使他及时察觉到百官的动态,无疑是自己灵敏的耳目。

权万纪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甚至将一帮宰臣都不放在眼里。还在张蕴古事件之前,两人就上疏指责房玄龄、王珪,说他们掌内外官考,考课百官时由其好恶而妄下评语,致使考课很不公平。

这让李世民犯了难,房玄龄和王珪是自己亲信的大臣,两人素来谨慎且忠心为上,按理不该发生这样的事儿,然权万纪和李仁发言之凿凿,应该不是无端之语。李世民有心想叫来房玄龄和王珪责怪一番,又怕不妥当,遂使人叫来魏征问询。

魏征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当即说道:“玄龄与王珪皆是朝廷旧臣,素以忠直闻名,为陛下信任。他们考课众官,京官与外官相加,总数有千名以上,其间若有一二人之考课与事实不符,亦属正常。”

“若按魏卿的意思,朕没必要去查问他们?”

“是呀。臣以为玄龄与王珪非为阿私,若果是事实,陛下也不便直言相斥于朝廷,可委婉转告令其驳正;若所谏者其言虚妄,须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话,即会挫伤玄龄和王珪心智,更为不美。陛下,臣这样说,非是偏爱他们,是从该事的大处着眼。”

“嗯,如此,朕就按下不问。魏卿,朕一直以为你遇事直抒胸臆,没有任何顾忌,然从这件事上来看,你并非一竿子直到底呢。”

魏征不直接回答李世民的话,反问道:“臣想向陛下举奏之人,定是那权万纪了,是吗?”

李世民点头。

魏征接着说道:“陛下,臣每每举谏,皆从事件大处着眼,不拘泥于细枝末节,这就是臣与权万纪的差别所在。恕臣直言,权万纪的话有时候言过其实,请陛下闻奏时三思。”

“权万纪近年来恪守本职,随时察群臣之失,其所上奏章,数量列群臣之首。魏卿,别是因为他抢了你的风头,因而嫉妒吧?”

魏征拱手道:“陛下此话言重了。臣以谏诤闻名,本意是开群臣谏诤之风气,至于有人具超臣之能,他们一样为国效力,臣见之唯有欣喜,哪有一点嫉妒的念头。权万纪与李仁发固然勤勉,然有两处地方与臣等不同,臣心里委实担忧。”

“有什么地方不同?”

“第一点,他们的心机有了偏差。他们主纠察百官之失,却忘记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主旨,一味去查访百官的错处,不问产生的原因。这样一来,他们挟陛下之威,视百官如草芥,势必造成百官战战兢兢,惊惧不安,使他们畏手畏脚,做事只求平安,不敢有错。陛下,什么人才没有错呢?不干事的人永远都没有错,干事的人必然有错,且干事越多,错处难免越多。难道,他们想使百官成为不干事之人吗?如此,天下大事与庶务,谁来替陛下办理?由此来看,权万纪他们以卑小之心态,唯查错处,不思大道,就失了为人臣的道理。”

李世民微笑道:“你说得有道理,然群臣之失总要有人去查,至于如何处理,还要由朕来断之。此点不用多说,你接着说第二点。”

“第二点,权万纪和李仁发这样做的目的,想以此来向陛下邀功,以图仕进。以此例为证,玄龄与王珪考官之时,他们作为侍御史同堂考课。既然以为不妥,缘何不当堂向玄龄提出?反而当面不说,回去后具状向陛下邀功。从此点上就可看出他们心术不正,请陛下明察。”

李世民一时默默不语,觉得此两人的心地确实有些阴暗,然两人毕竟是自己欣赏的耳目,他现在还转不过弯儿来。

魏征见李世民不以为然,不想再多说,遂躬身退下。

魏征走后,李世民仔细品咂他刚才说过的话,这次错杀张蕴古之后,他大为震动,心里对权万纪和李仁发就有了些许疑问。

事情也很凑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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