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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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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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仨赶紧跑下山坡,把驴围住,摘掉破网,用打火机烧断钢绳,收回网竿。把驴轰下山后细细检查,好好一张粘网被撞得七零八落,大窟窿小眼子,根本没法用了。大家赶紧拿出备用的粘网支好,千万不能因为这个错误再影响收获了。三哥一边干一边乐,充满自嘲地笑道:“嘿嘿,粘鸟愣能粘着一头驴,这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出来玩儿就是心情决定一切
一通忙完以后,我们又重新回到山坡上,这回可再也不敢到处乱跑了,老老实实坐在那儿聊天、侃山、抽烟、喝水,眼睛、耳朵随时留神着四外的动静,生怕再出什么岔子。这时候,我们的团长回来了,声随人到,刚翻过山梁就扯着嗓门儿喊上了:“你们快来接我一把呀,我都快吐血了!”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他肩上背着一个大麻袋,从山脊上走了下来,嘴里喊得邪乎,可脚步仍然很快,一点儿也不显疲惫,三哥开起了玩笑:“哟!团长改驴垛子了!”看着他负重的身影,大伙儿乐得都直不起腰了。他走到大家跟前,放下麻袋大声抱怨:“你们可真行,就没人接我一把,一百多斤!也就是我,换你们?背着它翻两座山试试!”哈哈!抱怨的同时还没忘了顺道吹吹牛。
不过他说到这儿,我们大家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这麻袋上。老六好奇地问:“这里是什么宝贝呀?”“嘿!你们看看吧!要是一般的东西能值得我受那么大累?”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过去解开袋口一看,满满的一袋山里红——我的心呀!拔凉拔凉的。“你弄这个干吗呀?”“干吗?你们懂什么呀?这才叫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绝对没施过肥,没打过药的野生山里红。”
原来,他刚才遛了一圈看见后山有红果树,满树的红果没人采,于是回到这边山下村里找老乡要了个麻袋,自己到山后摘果子去了。这个山区有大量的红果树,都分到了各家各户。可由于收购价钱便宜,又离国道太远,每年都有大量的果树无人采摘,果实成熟落地,自生自灭。老乡们也无暇管理,现在有人采摘,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要你愿意,想摘多少摘多少。估计也是自有这树以来,今天第一回碰上这么一个不怕累的。据他说,老乡放着羊,抽着烟,蹲在岩石上边看边和他聊天,看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哈哈,就没遇上过这么不开眼的人!
他也真是不知道累,摘了整整一麻袋,翻山越岭地背了回来,待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全过程后,又说:“这东西,到家洗干净,放点儿白砂糖和胡萝卜一块儿煮,煮烂以后把皮和籽捞出去,就是果茶,可比外边卖的果茶好多了!真材实料,不加防腐剂。老三!老六!哎!让你们老太太每天喝上一杯,保证身体什么毛病都没有,信不信?”得!话说到这儿,谁也别和人家抬扛了。出门在外交朋友,奉行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看这人孝顺与否。不管他馋、懒、奸、滑都占齐了,只要孝顺,这哥们儿就可交,更何况人家心里惦记的还是朋友家的老人。哥儿几个全都闭了口,就剩三哥还顺着语言的惯性唠叨着:“你费这劲干吗?城里头五毛钱一斤……”挤对人明显没了力度,语气中倒多了一些关爱和心疼。可团长完全没往心里去,继续说红果的好处、果林的壮观、采摘的乐趣——完全没有感受到大家内心的波动。
四个人坐在一起,抓出一把红果,有一搭没一搭地嚼着。您还别说,确实和城里卖的不一样。这种红果比较原始,没有经过嫁接改良,籽多肉少,个小皮厚,但味道又浓又纯,酸中有甜,适口性极强。
山里的天气变化很明显,昼夜温差极大,只要太阳爬上山头,温度很快就升高了。这时正是正午时分,军大衣穿不住了,脱下来铺在山坡的草地上。棉袄也敞开了怀,我们躺在深山峡谷中尽情地享受着这片寂静和深秋的暖阳,天高云淡,清风拂面。心旷神怡之余,一阵困乏袭上身来,四个人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地神游物外了。
我们四个正在似睡非睡之时,坡下的网窝有了动静。这次是“交嘴诱子”一阵急叫,甭问,准是和附近的同伴搭上了话。这种鸟儿学名交嘴雀,分青红两色,鸟的两喙上下交错,因此得名,北京的玩儿主们叫白了都称它“交子”。
别看眼睛迷糊了,我对这个声音可是特别敏感。我一声轻呼:“来交子了!”睁眼看时,那三个人早已坐起身来,眼望山谷,凝神等待了。顺着他们的眼光看去,山顶和蓝天交际处,一小群鸟儿绕过山尖朝我们这边飞来了。网窝里的“诱子”越叫越急,催促着天上的鸟儿赶紧下来。就这个事我到现在也闹不明白,就算智力不够,不知道设有粘网埋伏,可身陷笼中,不得自由应该能够自知呀?即使如此,看见同伴,不说示警,反而呼唤,这让人很不能理解。如果说有个别的叛徒、内奸,也还说得过去,但所有的鸟儿都是如此!更有甚者,有些自由飞翔鸟儿亲群,格外执着,舍生忘死,前仆后继,“交子”就是这类“英雄”的代表。
这一群交嘴雀听到网窝中的召唤,加快飞行速度,从高空直扑地面,像箭头似的射向粘网。可是由于山中刮风,粘网的网兜受风力影响鼓胀起来,有三只撞到网上没有滚进兜中,反而弹出网外。鸟儿触网受惊,急往外飞。这时“诱子”又是几声大叫,已经逃脱的鸟儿在空中画条弧线,掉转方向,从另一个面再次撞向粘网,义无反顾地滚进兜内。这一瞬间让我们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种鸟儿亲群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简直有点儿傻了。
一群鸟儿十七只无一幸免,全部老老实实地挂在网上了。网窝中的“诱子”也停止了鸣叫,不知它们现在心里作何感想,是幸灾乐祸?还是内疚自责?或者鸟类也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之说?但愿它们当中有谁能够眼望落网的同伴发出这样的感慨:“能遇上这样的朋友,这辈子值了!”
哥儿四个到了坡下的网窝当中准备摘鸟,摘“交子”跟摘“老西儿”有同样的危险,都容易被鸟咬破手。只不过“交子”嘴上下带钩,垂死挣扎时,咬人也特狠,上下两喙一合,手上就是一个小眼,往外冒血,跟针扎的一样,钻心地疼,所以要格外小心。
我们四个人极其兴奋,这趟进山总算没有白来。正值午饭时间,大家随即拿出食品,倒上白酒,准备庆祝一番。出门郊游、野玩就是如此,心情决定一切。动不动的、值得不值得的,找个理由就要喝点儿酒庆祝一下,而且大有千杯不醉的意思,不但能喝,而且能吃,饭量成倍增长,每顿饭都跟三天没吃了似的。尤其我们这帮吃货,坐到那儿看什么都好。杯来盏去,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真像打仗一样,且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玩儿让我远离寂寞,忘掉不顺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又躺在山坡上晒太阳,抽着烟,喝着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儿,正在心旷神怡之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铃声来自身后水库边无人看守的鱼竿。
有一种钓鱼的方法,道理和拉砣相似。用海竿,竿上带线轮儿,甩线,不用看漂儿。甩入水中把线绷直后竿头夹住一个小铃铛,有鱼吃食,竿头晃动,带动铃响,这再提竿收鱼。这种方法不用老拿眼睛看着漂儿,钓鱼的同时,还能有暇兼顾其他。这种钓法也很普遍,适合于海面、水库等水面宽阔、鱼群密度不大的地方。
这几根鱼竿自从支在那里以后,大家都忙着逮鸟捉虫,除了偶尔过去换换钓饵,几乎把它们忘了。现在铃声乍响,那真叫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老六第一个做出反应,一跃而起,我们其他人紧随其后,奔向湖边。这时,可乐的事儿出现了,可能是因为老六过于兴奋,跑的速度太快,到了岸边收脚不及,扑进了水中。岸边是个缓坡,即使扑到水里,马上站起身来,也不过三五秒钟的事,最多衣服湿了,却不至于呛水。可紧随其后的团长,看到老六入水,赶忙去拉。这二杆子货,上去抱起双腿就往上拽。这下可好,水里的人想爬都爬不起来了,脑袋扎在水里,喊也没法喊,两手还得死命地撑住地,整个一在水里拿大顶的姿势。多亏没拖几步就上了岸,在脑袋出水的一刹那,就听老六一声大喊:“快他妈松手!”这时三哥和我也赶到了,七手八脚把人扶到岸上。再看老六,不但浑身全湿,还喝了好几口水,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顺着头发往下流汤儿。老六缓了好半天,愣给气乐了,指着团长说:“我他妈差点儿死在你手里!”
三哥乐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哎!你真牛B,这幸亏是钓鱼,这要是打起仗来,你能把你们政委给淹死。”到这时候了,团长嘴里还有话:“老六就是缺练!这就起不来了?想当初我们训练的时候,倒着把脚盘到绳网上,收腹引体,照样起来,那才是功夫呢!”老六实在矫情不过他,没好气儿地说:“废话!这他妈是一回事儿吗?”一边说一边抖掉头上的水,找太阳地儿晒衣服去了。
逮鸟儿,是需要耐心的,这也和钓鱼差不多,在鱼上钩之前的等待太令人焦急了。而且逮鸟儿这活儿,还更多了一份无奈。如果附近没有鸟儿,那任凭你计划周全,方法多样,也会一无所获,可以说有点儿靠天吃饭的架势。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不定性,才让人更加期待,更加上瘾。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连个正经八百的鸟叫声都没听到。下午两三点钟是山里一天当中温度最高的时候,这时是鸟儿的午休时间,经过一上午的长途飞行,在这时鸟儿要找一片密林,遮阳避暑,寻吃觅喝稍事休整,补充体力。虽然大家心里明白,但在这样的心境下也不免觉得有点儿燥热难耐。老六的衣服已经晾干了,哥儿四个围坐在山坡的树荫下,迷迷糊糊,蔫头耷脑,谁也没话了。
正在这时,网窝里传来两声清晰的鸟叫声,“啹!啹!”来燕雀儿了!哥儿几个又来了精神,兴奋地睁开眼,四下寻找。可是这两声鸣叫过后,网窝内就再没有动静了。听错了?还是“诱子”也像我们一样闲得难受叫两声解解闷儿?在野外逮鸟,这种事倒也常见。有时“诱子”听到了类似同类的声音,呼应两声以证虚实极为正常,可这两声儿也太尖厉、太急切了吧?又似乎有点儿反常。爱鸟儿的人经常与鸟儿为伴,大致能从鸟儿的状态和叫声中读懂它的内心。就像人与人交谈和争吵的声调是有明显区别的,这两声鸣叫就是这样。我们虽然不能了解它到底说了什么,但显然感觉到分贝有异,内中涵盖了很多意思。
从鸟儿叫到现在,大家谁也没说话,都是玩儿主,心有灵犀。关键时刻,多话没用,当时每个人脑子里肯定都在猜测着这两声鸟叫的初衷。直到这时,老六才张嘴说话:“我去网里看看。”甭问,他认为是网窝里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或有蛇吃鸟儿,或有鼠偷袭,导致了鸟儿的异常鸣叫。也不必细问,去看一眼就明白了。我们仨人又顺势躺在了山坡上,准备静等老六的巡查结果。可就在老六起身的同时,我们听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燕雀儿叫声。燕雀儿本口鸣叫大致有两种,近距离交流用“mia”,急切的呼叫用“啹”。这是一阵密密麻麻的“mia”、“mia”声,由远及近,同时中间还夹杂着轻微的翅膀扇动的声音。
我们几个人齐刷刷地向天上看着、找着,却没见有一个鸟影子。正诧异间,就见东北方向山顶上乌云似的一片东西,翻过山尖儿,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这时的我们看得有点儿傻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怔怔地望着这团黑云向我们的方向移动过来。直等离得近了,三哥喊了一声:“燕雀儿!”我们才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子,伏在了身前的灌木窠子下。
这时,鸟群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我们所在山谷的上空,而大批后续的部队还在不断地翻越山峰。先来的成员显然发现了网窝内的目标,开始在上空盘旋,后续的部队在赶到山谷上空后,也自动卷入其中,越来越大,越卷越厚,形成一个庞大的黑色旋涡。绝大部分的鸟儿都在随着这旋涡旋转飞翔,有一小部分组织纪律性不强的,则在四外乱飞,但绝不离开鸟群。这个鸟群太大了!要说遮天蔽日,那是一点儿都不过分。我们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在这黑旋风转动的同时,偶尔星星点点地能露出几点蓝色的天空。这景象只有在《动物世界》的节目中见到过,我们四个人像欣赏美景一样望着天空,没有一个人敢吱声,生怕稍有动作惊吓了鸟群。
天上的鸟群越聚越大,当山那边不再有鸟儿追随过来时,飞鸟已经遮住了我们所处的山坳的上空,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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