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 作者:三戒大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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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 作者:三戒大师(完结)-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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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全错,只是有缺陷。否则儒学要真是完美的话。为何那些以儒家治国的朝代。都没逃脱覆灭的命运?”陈恪心说,看来最近老子文会开多了,竟然喜欢上这些形而上了。便正色道:“我们十年学习儒学不假,但任何时候不能失去自己的判断。”

顿一下,陈恪接着道:“圣人之学。讲得是格物致知,我们不妨先格一格圣人之学本身,像寻病根一样,找到问题所在,才能让这门学问,重新焕发出光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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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生活的这个时代,是儒学发展的关键时期,说关系到儒学的存亡兴衰也不夸张。

这一门由孔孟所创,汉儒所篡的学说。在两汉以后,便开始衰落了。这期间,佛道思想大行其道,而儒家却始终没有出现,像样的学者和学说,来挽救儒学面临的危机。

转机出现在本朝,朝廷将儒学定为官学。考试只取儒生,这使得儒生如过江之鲫,儒学终得复兴。但在排斥佛道之学的同时,儒生们也被儒学自身的理论缺陷所困扰,提出了‘修其本’的要求。由此。重新构建新的儒学体系,已是势在必然了。

因此。从庆历年间开始,儒者们围绕复兴儒学的主题;力图摆脱汉唐经学拘囿于家法师法、沉溺于训诂考证的治学方式,大胆发疑、标新立异,形成了一股疑经惑古的时代思潮。

在此基础上,许多学派都在萌芽之中,但其学说大都还在酝酿阶段,要想开宗立派,还得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

至少在目前为止,整个思想界还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成熟清晰的学说——但马上就会迎来,传说中的跑马圈地、抢占山头了!

生在这个节骨眼上,陈恪有一种自觉……希望在这个关键时期,为自己的民族做点什么。毕竟,理学末流,把国人害的太惨了。

他当然想过,直接把周敦颐、二程之流干掉得了,不要让他们流毒千年,贻害华夏了。可他们的理学思想已经问世,而且在他们活着的时候,理学也不是显学,直到南宋的朱熹,才把它捣鼓上去的。

更何况,陈恪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哪敢为整个民族选择未来的道路?万一走错了算谁的?

他想做的,是也占一个山头,把自己对儒学的主张表达出来,看看能不能吸引一些人,改变些什么。

他知道这样会很累,但在这个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候,为自己的民族做些事,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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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根子上错在哪里?”众人一起望向陈恪,期待他能继续的语出惊人。

“儒学是我们文明的根基,我们华夏民族凝聚在一起,离不开它的纽带作用,这一点毋庸置疑。”只听陈恪沉声道:“但有一个大缺陷困扰着它自身,也阻碍我们民族的发展——它是主张入世的,要求我们去治国平天下!”

“但治国,就得解决一国之内产生的具体问题吧?军事政治、农田水利等等各方面的问题都会出现,而且随着时代的变迁,很多问题都是新出现的……比如大宋朝的三冗问题,以前各朝就从没遇到过。以正常人的思维来分析,肯定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拿出合乎时宜的办法来。”

“但是在儒学的统治下,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是到古人的书籍里寻注解,找答案。”陈恪一脸沉痛道:“什么事都要听古人之言、看古人老祖宗是怎么解决的,然后我们大家照搬就是。但古人遇到过三冗问题么?遇到过辽国这样的强敌么?遇到过这么频繁的黄河决堤么?没有,统统没有遇到过,那你怎么能要求他们,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理学比之前儒学的进步之处,就是除了要问古人,还要问自己!”又顿一下,陈恪大声嘲讽道:“但儒者除了圣人之言,什么都不懂,却空谈什么格物致知。让他们想一辈子,他们也找不到正确答案!”

“那仲方兄说”,王韶神色郑重起来,问道:“我们如何才能做到……治国平天下呢?”他说这话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屏息凝神,听他的高见。

“别无他途,格物致知。”陈恪呷一口茶水道。

“嗨……”众人一齐失望道:“这不跟二程一样么?”

“我这个格物致知,不一样。”陈恪淡淡笑道:“我这个格物,是建立在专业知识基础上的研究、实践。解决新问题的方法,不是你整天扪心自问就能想出来的。而是要先掌握充足的专业知识,同时去深入了解这个问题,然后再通过大胆耐心的探索实践,才有可能找到正解。”说着长长舒一口气道:“所谓治国,不就是解决一系列的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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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讲出的这番道理,在后世实在不算什么,但放在宋朝,却是第一个跳出前人的禁锢,告诉大家孔夫子是错的。并将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问题的方案,摆在世人面前。而不再是儒家那种含糊无用的大道理。

陈恪讲完才发现,不知何时,净室内外已经站满了人。

众人听了他这番话,都觉着闻所未闻,却又不觉荒诞……那是一种迥异于各家学说的感觉。

别家的学说,无论解释的再清楚,都给人一种含糊、玄妙、似是而非的感觉。陈恪的学说却给人以清晰、明确、好像,本就应该如此的感觉。

不过同其他家的学说一样,他这套理论,本身仍然是简陋粗略、漏洞百出的,想要完善起来,尚需时日。

但毫无疑问,在儒学未来林立的山头中,陈恪已经占定了一座!

“我怎么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苏轼听了之后,把陈恪拉到一边道:“只是你嘴巴也太严了,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当然是以你的举业为重了,我这种异端思想。”陈恪苦笑道:“还是等着考完了再玩吧。”

“也对”,苏轼正色道:“之前的格物之学,都是向内的,你的格物之学,却是向外的。想让人接受,不是那么容易的。”

“嗯,肯定不容易。”陈恪点点头道:“我们以后慢慢来。”说着不负责任的拍拍苏轼的肩膀道:“将来这个学说的发扬光大,就靠你了。”

“怎么成我的事儿了?”苏轼就像热爱星空一样热爱哲学,并不觉着这是苦差,只是嘴上不能那么痛快。

“谁让你是我大舅哥呢?”陈恪哈哈大笑道:“我过去一趟。”

便走到王韶身边道:“怎么样,能留下来么?”

王韶先是看了他片刻,然后缓缓道:“虽然不知道你这套,能不能站住脚,但是……”说着一呲牙,露出灿烂的笑道:“实在太对我胃口了,我挺你到底!”


第二四七章 新春

抛去感情凭良心讲,要陈恪对嘉佑学社,比较亲近的诸位分个高下的话,章敦和吕惠卿,无疑是第一流的,王韶和曾布算次一流,苏辙也勉强能排进二流去,而他前世的偶像苏仙,至少目前为止,只能算是三流。和邓绾、郏亶一个档次,比林希、蒋之奇等人要强些。

当然,若论文采和学问,苏大舅子秒杀全社,谁说他不是天下第一才子,陈妹夫保准报以三声冷笑!

但他同时也认为,苏轼这样的才子,应该放逐于山水之间,让其尽情的练达性情、陶冶文字,为大宋人民提供最美味的精神食粮。可是,苏大舅子在他变态老爹的压迫下,不得不参加科举——老苏想让儿子出人头地,让苏家扬眉吐气,这无可厚非,但考中进士可不光意味着荣耀,还要进入官场搏杀,负担起为国为民的责任的!

不幸的是,二苏兄弟都被老苏害了。说到老苏,陈恪更是感慨万千,老丈人是大儒不假,文章也写得超迈古人、豪壮雄奇,但是老苏的学问是先秦的孟子之学,做派更是纵横家的一套,他苦心研习的那套学问,在先秦时期或或战乱年代,兴许吃得开,但现在是距离先秦一千多年的宋朝,是天下久安、完全按另一套规则运转的宋朝!

这就好比学了一身的屠龙之技,然后才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龙。让他去打虎却又玩不转……

在陈恪看来,这就是苏洵现在名震京师、却没有高官肯推荐他入场为官的原因……老苏是人才不假,可是不合时宜,用之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肯定给人添堵。这样一个堂吉诃德似的人物,强势教育出的儿子,又怎能没有问题呢?

包括苏辙在内,兄弟俩的文章,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确实洋溢着让人拍案叫绝的才华。但其中深藏着的功利之心,也是不难能看出来的。

不过陈恪并未因此就嘲笑他们,因为他也是那个样子的——世人都是烟火男女,谁不盼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享受这世间的荣耀与繁华?既然自己不能免俗,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二苏脱俗呢?

他看低两人的,只在能力而已。毕竟是自学成才的川娃子,学得会古人的文章。学不到今人的时务。从格局到才干。都无法与吕惠卿、章敦这样的天才世家子弟相比,甚至连曾布、王韶也比不了。

当然,这不是说二苏差。而是吕、章、曾、王,实在是太出色了……

所以历史上,人家短短十年时间便快速崛起。要么呼风唤雨,要么主宰了日后三十年,要么立下不世奇功,而苏轼一生都在扮演失败者的角色。

然而要是没有一生的磨难,苏轼又怎能变成那个千古偶像苏东坡?

但陈恪不会为了成就一个文豪,就眼看着大舅子搞得一生凄惨,所以他想把苏轼往形而上的路子上引,希望苏轼扬长避短,把精力用在为大宋建设一门新儒学上。发挥他的思辨和雄辩能力。把周敦实、二程张载之流,统统扫倒垃圾堆里去!

所以从那天起,嘉佑学社便和大相国寺的道学们唱起了对台戏,双方的观点针锋相对、其主讲又都是雄辩善言之辈,倒也是棋逢对手,难解难分。

而且嘉佑学社与相国寺的道学们,虽然是势不两立的经义之争。但在文学上却站在同一阵营中,都旗帜鲜明的反对太学文会提倡的太学体。太学文会也不甘示弱,每每开坛必要大吹法螺,把太学体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因其是应试的文体。所以支持者反而最多。

三家的隔空打擂让人大呼过瘾,每逢开讲。必能吸引无数学子、官员甚至名妓前来聆听,成为这个冬天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就这样热热闹闹,到了嘉佑二年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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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小银梁桥,欧阳修府第。

府门上张灯结彩,门前的雪地上,铺着厚厚的爆竹屑,一派新春气息。

今天是正月初三。初一日大臣们要进宫朝贺,官家还会赐宴,初二日,是官场同僚间往来拜会,初三日,才是亲朋好友拜年的日子。

欧阳修的长子欧阳发,穿一身簇新的东洋布棉袍,站在府门前迎候亲朋。老欧阳宦游京城,所谓的亲朋,除了妻子之外,就是曾巩、陈恪等一班弟子。还有梅尧臣、蔡襄、韩维等多年老友。以及他最近结识并十分赞赏的一干文坛新朋……

曾巩带着一干兄弟到了,曾布几个手里提着礼物,曾巩朝欧阳发拱手,一起笑道:“恭贺新禧!”

“同贺同贺!”欧阳发笑道:“诸位兄弟快到里面去,家父早就唠叨,怎么几个小子,今日来得这般迟了?”

“唉,惭愧。昨日嘉佑学社在一品楼开新春酒会,也把我给拉去了。”曾巩苦笑道:“结果不慎过饮,一直醉到方才。”

“哦,师兄不是向来酒不过三杯么?”欧阳发奇怪道:“竟也有破例的时候?”

“我没有破例,是他们让我喝的酒,太烈了……”曾巩苦笑道:“喝过那种酒之后,觉着之前喝得都是算了的水……”

“什么酒如此之烈?”

“不知道。”曾巩摇摇头。曾布却道:“是仲方一个同乡,就是黄娇酒的酒商,新酿发出的一种酒,尚未取名,说是今日拿来给欧阳伯伯品尝,估计是想让文坛盟主给起个名。”

“那待会儿一定要尝尝。”欧阳发笑着把曾家兄弟送进去,又招呼下一波客人道:“梅叔叔新禧。你今天可有口福了,说是我陈家哥哥,要带新出的佳酿来呢。”

梅叔叔就是梅尧臣,那日在樊楼充任拍卖官的那位,这是一位老牌大才子,与欧阳修相交莫逆,大有伯牙子期之名。他闻言哈哈大笑道:“那太好了,今天一定要豪饮一番。”

梅尧臣进去不久,韩维和蔡襄联袂而至。两人进去不久,陈恪一干兄弟到了,果然带了二十坛美酒。

“三哥恭喜新春!”欧阳修八岁的小儿子欧阳辩,特意迎了出来。没办法,谁让陈恪面子大,当然这个面子,也是用一车新年礼物转出来的

“来和尚”,陈恪一把抱起欧阳辩,转了几个圈,大笑道:“转一圈、窜一窜!”几年的交往下来,他和欧阳家,已经如亲人一般。

待把小和尚放下,兄弟们都进去了,陈恪对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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