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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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春烬-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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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全部拱手送你……”
“又胡说!”
活泼的气氛里,云裳偷偷瞄了白宸浩一眼。入宫这么多天,来来去去见过他很多次,还是头一回听见他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二十一岁的帝君在姐姐面前笑得像个孩子,眼底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没有了平日那些锐利的、让人惧怕的威仪。
她看他看得有些出神,冷不防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投向自己的方向。四目交错,轻轻一碰,云裳竟忘了将目光收回去,兀自愣愣的直视起那九五之尊的天子来。好在,白宸浩的眸子只是在无意的巡视,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很快就转到了别处去。
元公主落座说了一阵沿途见闻,太监进来报说宴席预备好了,一众人等乘着肩辇离了明霞殿。白宸浩在御花园的韶云殿预备下了家宴给公主接风,天家欢聚,觥筹交错,笙歌不断,直闹到暮色低垂时才散。
侍宴回来,云裳略有三分薄醉,换了便装后就昏沉沉倚在窗下塌上歇息。敏珠悄无声息进来,体贴的在她手边搁下一碗醒酒汤。“小姐,喝两口吧,多少能舒服一些。”
“让你打听的事……”
“差人传话出去问过了。大公子只回了一句话。”
“什么话?”
敏珠俯身吹了吹那汤,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公主对你越好,越要格外小心。”
云裳顿时醒了一半的酒。伸手端起碗来,呷了一口。“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早在下午的酒宴上,哦,不,或者是更早些,众女聚在明霞殿前跪拜的时候,她就已经洞察到了一个事实:元公主在宫中的地位远比她想象的超然。虽然只是姐姐,虽然只年长两岁,但帝君却拿着她当太后一般敬奉。黎氏被废,后宫无主,这几年,表面上是丽妃掌着宫里的大权,可元公主一回来,她也要屈膝跪在公主脚下。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一层意思。元公主今日的地位,宛若太皇太后在世时的尊崇!
姐弟情深也好,另有隐情也罢。云裳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之前一个多月的经历并没让她看清后宫这盘棋。但今天元公主一出现,迷雾顿消,格局清晰了然。
真正的后宫之主,是她,白锦澜。
于是也便不难理解为何丽妃得宠而端妃失势。丽妃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元公主一手促成了她和帝君的姻缘,自然万般回护;而端妃,虽然名分上是公主的表妹,但很显然,公主跟她,始终难以站成一线——出嫁从夫。沈远心生前跟宣家可是多年的政敌。
云裳敲了敲有些闷疼的脑袋。
推己及人,想想自己对大哥的依恋,也就不难理解白宸浩对他姐姐的亲昵。沐风行的身影滑过脑海,云裳心里又开始有些悒悒。都怪你……把我弄到这地方来,简直是活受罪。沐风行,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你真想过我的感受吗?
眼下这种情况,想搏出一片天来,让白宸浩对自己青眼相看。难,太难太难!
可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不甘的诱惑,循循的驱策:有办法的,云裳,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总能有法子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忘了吗?你发过誓呀,一定要让沐氏因你而荣宠至极!
是。
她发过誓。一定要让沐氏因她而站上荣宠的巅峰,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不惜一切。不……她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亲眼看着!看着他们荣极,看着他们跌下地狱!
缓步走到妆台前,伸手打开了镜匣。菱花镜里映出半张面孔。云裳缓缓坐了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镜中人却在对着她笑。那是谁的脸,明艳的唇,秀美的眼,精致的五官,细瓷般的脸……
“你反悔了?”渺远的声音,淡淡的质询,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指责。听见这话的瞬间,一丝寒意沿着脊背爬了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没有。”不假思索的反驳,心里却有些怯。是反悔,还是从最初那一刻起就在抗拒这份命运呢?
“那怎么入宫这么久了,你什么都不做?”声音仍旧冰冷,像根尖细而锐利的刺,一下下戳在她心坎上。
“我……”深吸口气,她终于鼓足勇气,抬头直面那镜子里的笑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要有些时间摸摸清楚吧?我会做。我一定会做。你放心,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对你的承诺!”
“那就好。”欢喜的神色浮现出来,声音里带了一点欢愉,像小孩子抱着大人的腿撒娇,嘤咛甜得发腻。却还是不忘再次提点叮嘱:“你知道的……我没有回头的余地。我没有,你也没有!”
是的,她没有退路,沐云裳没有退路。
打从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了退缩和回旋的可能。她不知道这命运由谁驱策,她只知道,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哪怕面前是漆黑一片,是看不见未来的路。是深渊,或者悬崖。
都是一样的。
披荆斩棘也好,坎坷艰难也罢。她唯一该做,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倾尽全力,将身后那个庞大的家族送上前所未有的巅峰。
云裳攥紧了拳头。纤细的指节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白光。
心一横。
都是命。沐风行,既然这条路是你给我选的……那就不要怨我不给沐家留后路了。
小太监手忙脚乱冲进来通报的时候,帝君已经下了銮驾。云裳迎出去,白宸浩已然走到了玉阶上。
弯腰拜去,却被白宸浩一把搀起来。仍像是以前那样的故作亲昵,揽她入怀,修长的指尖轻佻地滑过她耳际,停在半掩半露的锁骨上。“月余不见,爱妃更美了。”
轻薄的酒气喷在她脸上,没由来的,云裳心跳得有些慌张。“陛、陛下……”磕磕巴巴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扭头求助似的望着敏珠,“快,去给陛下预备碗醒酒汤。”
“不用。”毫无征兆的,他打横抱起她来,“你就是朕的醒酒汤。”
云裳瞠目,就算是做戏,他也不能这样露骨!未及挣扎,白宸浩的下一句话又弄愣了她,“这些日子冷落了你,是朕不好……朕,今夜会好好补偿你。”
寝殿的门洞开着,帝君抱了云裳进去。琴微殿的宫人们个个心照不宣的埋头低笑,倾虹采绿大着胆子上前关上了殿门,而后便悄无声息散到暗色的角落里。
华灯初上,夜色正浓。晚风里飘来一股奇异的花香,合着微微的燥热,不知道是哪一树海棠撑不住流光,终于落尽了华裳。
人人都以为寝殿中此刻正是郎情妾意痴心缠绵。唯独敏珠站在玉阶下的暗影里,默默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并不知道,此刻云裳正在经历无比艰难的考验。
云裳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白宸浩会在殿门闭合之后就将她扔在地上。可是没有,他径直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放在那张铺满锦绣的雕花大床上。低头,双臂牢牢将她困在身下,眼里流淌层叠的笑,“这段日子,朕让你受委屈了。”
轻软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妥帖地熨烫在心上,像世间最温柔的那个情人,“花塌上很凉吧?那么多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怨不怨我?”蜻蜓点水般的吻,轻轻落在她额头上,“我那么冷落你,你心里一定觉得委屈,怨恨我吧?——生气了吗?”
云裳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落水的羔羊,几乎要溺死在这份要命的温柔里,身下是柔软的大床,面前是那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她被他的手臂牢牢困住,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只能直视着那双该死的眼,被那些缱绻的话语继续蛊惑。
当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宫中女子最为期盼的君恩,她等待了那么久的机会,在这毫无准备的时刻,突然降临。
要不要抓住呢?
抓住了,她就是名副其实的淑媛娘娘,仅次于端妃丽妃的后宫新宠。只要能博取到他的欢心,把握住他的感情,她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把沐家送上前所未有的巅峰——
这个诱惑太大了。更何况白宸浩本身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云裳心跳得很快。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在想:如果白宸浩的身份不是帝君,而只是绛龙城里一个寻常的纨绔,会怎样?估计,帝都的闺秀们会像着了魔似的追在他的马后面跑吧?他长得真的很好看,俊朗的眉目,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唇抿成一线,嘴角噙着丝丝戏谑的笑意……
这一切,现在就摆在她眼前。
可是很显然,帝君陛下并不关心云裳此刻在想些什么。趁她愣神的工夫,几根不安分的手指已然滑入了半开的领口里。
雪一般的肌肤,玉似的温润。美人在怀……白宸浩浅笑着俯下身去,却冷不防被一道猛力狠狠推开。
手不重,但他猝不及防。踉跄着退了一步,“陛下。”床上的女子迅速翻身坐了起来,一只手攥着已经散乱的领口,颤着唇道,“云裳不敢。”
“不敢?”玩味一笑,白宸浩站在床边打量着哆嗦得像只受惊兔子的小女人。她反抗他?他的淑媛竟然敢反抗他?“你不敢什么?”
“不敢委屈,更不敢怨恨。”沐云裳的胆子显然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大。似是有所准备,她答得飞快,“陛下您言重了,云裳知道自己的本分,从不敢觉得有任何委屈。”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的从床上跳下来。猫一般从白宸浩身边钻过,去外间打开箱笼取出两床被褥。
被褥放在花塌上,云裳转身跪下。“请陛下安歇吧。”
“沐云裳。”第一次,他开口叫她名字。白宸浩微微皱了下眉,并不伸手搀她,而是自顾自在床边坐下。“你刚才说,你知道自己的本分?”冷声一哼,“身为朕的后宫,你居然有胆子推开你的夫君……你倒是跟朕说说,你的本分在哪儿呢?”
云裳抬起头,直视着他。如果白宸浩就这么放了她,也许她心里还会有些惧怕和顾虑。可是他问了出来——多日来淤积在心头的那些胆怯,在被他质问的一刻,忽然如风吹云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这个人,即使他是帝君,即使他富有四海称霸天下,也再没有了震慑她心神、禁锢她胆量的那种魔法。
她挺了挺身子,感觉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臣妾首要的本分,是看清自己的位置。云裳从进宫的那天就已经明了,自己应该做的并不是侍寝承欢,而是尽量配合陛下。”
“配合?”邪邪一笑,白宸浩脸上又浮出那种调戏人的笑容,引诱般的欺近,一口热气吹在她耳廓,“你打算怎么配合朕?”
云裳往后退了一退。“该怎么做,臣妾心里是有数的。陛下只是需要我在人前做一个‘宠妃’,云裳明白,自会尽力配合。至于陛下所说的那些委屈和怨恨……臣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你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朕,其实你很乐于做一个名义上的花瓶,而不愿当朕的宠妃。”
云裳别过头去,缄默着承认了这种说法。沉吟半晌,涩涩开口:“陛下您正需要这样一个花瓶,不是吗?”冲口而出这句,她自己都一愣。但也没什么回圜的余地了。眼波一闪,豹子胆在她瘦弱的身躯上蹭蹭膨胀。话都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何必再绕圈子?云裳抬起脸来望着白宸浩,自嘲一笑。“陛下身边并不缺少女人。您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沐家的女儿……这样的初衷之下还奢求陛下有什么爱怜之意,难道不是痴心妄想,自不量力?”
白宸浩仿佛一愣,“你竟是这样想的……”喃喃中,忽的一笑。欺身过来,强拧过她又别到一边去的脸,像只正不怀好意盯着耗子的猫,一脸的戏谑和玩味。“你在发抖。你怕什么?
“我没有……”话还没说完,帝君陛下便再度发挥了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强项。脸色猛然沉了下来,眸光一缩,冷声喝问:“方才这些话,可是沐相爷教你说的?”
听见这句话,云裳忽然笑起来。不错,比自己预想的要快,这么快就转到沐梓荣身上了,“要这么说,陛下您可真是多心了。——我爹的手再怎么长,怕也管不到女儿闺房里来吧?”
“那倒奇了。”不过转瞬,冷酷的帝王面相又被卸掉。白宸浩懒懒往后一仰,好整以暇地枕在柔软的靠垫上,斜着身子继续审她。“甘心做花瓶美人却从不问缘由,朕要宠幸你你竟然还敢抵抗……沐云裳,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另有所爱,根本不想进宫?”
猛听这话,云裳心乱如麻。万般情绪在心头滚了一个遍,终于沉吟着答说,“另有所爱谈不上,不想进宫倒是真的。”
“哦?”白宸浩显然有兴趣听她说下去。
云裳却并没按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但。既来之则安之,我很认命。沐氏是陛下的臣子,云裳就算心里万般不愿,也还是要遵圣旨。”跪了这么半天,小腿早都已经酸得麻木了,愤愤抬头看一眼躺在舒服大床上的白宸浩,心里无比后悔选择跪下来跟他说话的这个举动。见他怔忡,她软软塌下半个身子,屈坐在了地上,叹口气道:“我只是个弱女子,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只好随波逐流。反正这件事,从始至终也没人问过我的意愿。”
“朕该信你哪一句?”白宸浩直起身子打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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