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在等谁,都再也等不到了。
葬礼那天,天空阴沉。灰压压的天幕下,哭声低低地徘徊。她的父母似乎短短几天就老了十岁,而她的哥哥仿佛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最后向棺材上洒土的时候,他的手却抖得不像话,那把泥土紧紧地捏在手里,用力得似乎正捏着妹妹的手,过了好长时间都没能撒下去。
好像只要不撒下去,妹妹就还会活回来一样。
忍足侑士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这些人。他们都是黑子爱理最亲近的人,但即使是他们,也都从来不知道,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后,藏着那样一个让她心酸痛苦却又无法放弃的人。
即使没能在最后看见他,只要他出席了她的葬礼,对于那个笨拙又倔强的人来说,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但他没来。
从早到晚,漫长的一天时间里,连客套的花圈都没有,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什么都没有。
感情是各人的事情,忍足侑士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哪怕他曾经很多次想要拽着黑子爱理的手,把她拉到迹部景吾面前让她表白,也始终没有这样做。
她是不是喜欢他,他是不是喜欢她,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除了默默旁观,别无他法。
然而即使这样,站在那个人冰冷的墓碑前,他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头发冷。
她爱了一生的人,从来不知道她的感情,就连她死了之后,心里也没有半分波澜。
就算重生回来后,对她有了与前世不一样的感情,两人所付出的,也终究完全不对等。
不平等的感情,早晚有一天,会再次让她蹲在街头泣不成声。
“你也知道吧?爱理有喜欢的人了,喜欢到眼里除了他以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我一直觉得,除了那个人以外,没有人能给爱理幸福……所以我一直什么都没说。”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我之前以为,或许迹部你会不一样,所以,我才什么都没说。”
他把储物柜锁好,转身离开前,看着好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但如果你对她的感情,只是这样半吊子的喜欢的话……我这次不会再沉默了。”
看似玩世不恭的冰帝天才,此时的神情却认真得可怕。
“如果你以后会把她弄哭的话,还不如现在就由我彻底断绝这种可能。”
默默爱了一生的人,却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前来。这种事情,忍足侑士当然不会告诉她。
但是。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比你更懂得珍惜她。”
第四十四话·END
作者有话要说:
我……移情别恋了呜呜!!~~~~(>_<)~~~~ 大爷我对不起你!
☆、第四十五话
忍足侑士和黑子爱理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所有人都不清楚。
他们之间不像是恋人,却也不像是单纯的朋友。不过同学聚会上,总有人开玩笑说,反正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结婚,还不如将就着算了。
身为关东所有医疗机构最大股东忍足家的独子,以及东大附属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刀,忍足侑士身边从来不缺对他暗送秋波或者热情追求的女孩子们,但他却令人咋舌地一直没有结婚。而黑子爱理好歹也是个长得女神的女神经饼,外人看来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画家。这两个人都没有结婚,当然会烧得身边人们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听到这种话,忍足侑士会游刃有余地开玩笑,而黑子爱理则会忙不迭地否认,像是怕被谁误会了一样。
这也是迹部景吾最初,会觉得黑子爱理暗恋的人是忍足侑士的原因。
'那不就是宣战了吗?'GNHV233听了自家用户的话后兴奋起来,滴滴答答地流着机油,'亚达肿么可以介么萌啦!Kya——!太棒了!所谓男人的爱就是要有竞争才能展现!'
迹部景吾淡淡一句:“别想混过去。忍足也是重生回来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呜呜呜你为什么这么凶……伦家也是无辜的嘛!'GNHV233见计谋无效,立刻躲在一边嘤嘤嘤,'你现在应该马上去目标对象的家里,堵她墙角,抬起她的下巴,然后酷炫狂霸拽地说:“女人,你只能我的。”这样才对……'
“本大爷没有耐心说第二遍,啊恩?”
GNHV233泪奔:'……嘤嘤嘤你这个坏人!伦家还在试用期,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搞不好是当初用时间折叠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他也弄过来了,又或者是脑电波沟通的问题……伦家不知道了啦——!'
它终于崩溃了,喷着机油从窗台滚了出去:'你比V587还讨厌!伦家不理你了!哼!'
迹部景吾看着它圆滚滚的背影轻轻哼一声。真以为他没看出来,它和它口中的那个“V587”之间的关系摆明了没有“宿敌”这么简单,比起敌人不如说是斗气的青梅竹马。不然怎么会每次出去“决斗”完都大半夜的“嘻嘻嘻嘻”个不停?
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号码。修长的手指顿了顿,到底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管家敲门进来,见他正在打电话,鞠躬打算退下。迹部景吾抬手示意不用,让他找人把窗台上的机油收拾干净。年近花甲的管家的表情瞬间变得好玄幻,他看着女佣把机油擦干净后,出门了就拿出手机查是不是这个年纪的青少年特别喜欢玩机械发明。
总觉得自家华丽丽的少爷在这段时间里……特别奇怪?
七点多正是黑子爱理还窝在画室满脸颜料地涂涂抹抹的时候,所以她磨蹭了好久才接起电话:“晚上好……”
“是我。”
那边立竿见影地传来“嘭”的一声,好半天后,樱发少女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响起:“迹、迹部君?”
迹部景吾皱起眉:“你那边怎么了?”
“啊,没事,”黑子爱理看着作画服上的五彩缤纷囧了一下,“我把颜料打翻了而已……”
“呵。”迹部景吾勾起唇角,“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黑子爱理正握着电话拉开窗帘,听见他的话,动作不由顿了一下。这么多年……是什么意思?
“你,明天有空吗?”
“啊……嗯,没什么预定。”黑子爱理揪紧了身上的衣服,没留意抓了一手的颜料,黏哒哒的别提多恶心了。不巧,黑子哲也就在这个时候敲门问道:“爱理,怎么了?刚刚的声音怎么回事……快开门。”
黑子爱理看低头看着自己的血手印欲哭无泪:这要怎么开啊!
等不到回应的黑子哲也担心妹妹出事,自己开了门一看,他的傻妹妹正坐在画架前握着手机,讪笑着用沾满颜料的手朝他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黑子哲也点点头就关上了门,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门外悄悄留意里面的动静。
“是吗?那明天放学后,四点来车站前……不,我在学校门口接你。”想到上次的囧况,迹部景吾及时改了主意;“喂?没听到吗?”
“……啊!嗯,听到了,那个……去哪里呢?”黑子爱理见哥哥离开,总算松了口气。自从被哥哥“拷问”出来后,她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冷的脸色,每天都提心吊胆着害怕他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来。
迹部景吾沉默了一下:“……想去哪里?”
“……诶?”
“我在问你,想去哪里?”
黑子爱理愣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那……游乐场?”普通约会的话,似乎都会去游乐场……诶诶等等为什么自己默认是约会了?!
“游乐场吗?知道了。”
“诶?真的可以吗?”
迹部景吾用“你又在说什么废话”的语气回复她的诧异:“当然。”
“嗯……那个,迹部君身边,有窗户吗?”
“有是有,怎么了?”
“所以就是,那个……”黑子爱理鼓足勇气,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了出来,“你看今今今天的月亮真蓝啊!”
“……”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黑子爱理觉得奇怪,慢慢睁开因紧张而紧闭的眼睛,从窗户里看出去。窗外细雨绵绵,夜色宁静,一种诗意的哀愁缓慢扩散开了。
对了,今天似乎整天都在下雨啊……特么梅雨季节晚上哪来的月亮啊摔!还月亮真蓝呢!
黑子爱理一头撞在画板上,真想一死了之。
“……啊。”然而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嗓音却带着笑意,低沉得令人怦然心动,“是很蓝。”
“……!”胸腔中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黑子爱理只觉得一阵窒息,大脑还一片空白,手就擅自挂了电话。
“呜哇我干了什么?!他会不会生气啊……”黑子爱理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如临大敌,最后却也还是没有勇气发短信过去。
明天再道个歉吧。她这样想着,把画架上的画摘下来,换上全新的白纸。
“……接下来画什么呢?”她想了想,眼睛明亮地微笑起来,“嗯!画月亮好了!”
画一轮皎洁美丽的月亮,静静地悬在天际,洒下温柔明亮的光,像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地罩住了人心。
次日下午放学,黑子爱理害怕出现上次的囧况而去得很早,约好了四点,但三点四十分她就以冲刺的速度跑到了校门。洗颜料盒的时候,有几个女生在附近阴阳怪气地聊着天打量着她,黑子爱理不用细听都能猜到谈话内容,一脸认真地朝她们身后喊了声“迹部君你怎么在这里”,就趁她们回头的瞬间突破防守溜走了。
但她刚走到校门,灰紫色发色的少年就哼笑一声说:“来了么?”
“……诶?”黑子爱理怔住,还以为自己吃到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知道没有,“还有二十分钟啊……”
“不是说了吗,让女生等待是很失礼的事情。”迹部景吾不以为然地回答。因为处于黄金地段,又有大爷他的华丽光芒加成,路过的人几乎都在用偷偷地围观着这边,但一对上他的视线就马上低下了头,“既然已经来了,就走吧。”
秉着大爷他的完美作风,既然要去游乐园,当然要去最好的——东京的迪士尼乐园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不是周末,来的人并不多,比起平日的盛况更显得稀稀落落的。然而迹部景吾却盯着那些人感叹:“……人真多啊。”
“还好吧……”黑子爱理囧,果然要这个大少爷出来这种地方“抛头露面”太勉强了点。
“那,你想玩什么?”
“嗯……”黑子爱理拼命回想着网上查到的游乐场约会指南。
GNHV587发挥了它最有用的功能——图像记忆:'首先,要尊重对方的意愿,务必温油宠溺百依百顺,就算TA要杀人你也要跟着放火!'
于是黑子爱理特别温油耐心地问:“迹部君想玩什么呢?”
迹部景吾哼笑一声:“今天我会配合你的意愿,你来决定吧。”
“那……”黑子爱理继续回想,游乐场约会首选项目貌似是过山车和鬼屋,进鬼屋的话她绝壁会全程尖叫声震八方……为了勉强保住她只剩那么一点点的形象,还是过山车好了。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东京迪士尼乐园的过山车比起那些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的狂野过山车来说,简直平缓得像轻轻摇晃的婴儿车,但黑子爱理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她本来还抓着安全带心想一定要像游乐场约会指南上说的那样,在身边的人尖叫出来时温柔地抱住他,结果自己在过山车爬到最高点,瞬间全速往下滑的时候,就被失重感逼得整个人都崩溃了,差点以为自己正被一只章鱼怪的触手抡着在空中转圈。
等到意识再恢复过来,她已经回到了地上,正靠在迹部景吾怀里喘着气,还喘得相当厉害,完全和娇喘微微扯不上关系。
“喂,你没事吧?”
黑子爱理对上他灰蓝色的眼眸,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好像吞了一条活的金鱼。
一只刚好路过的米奇老鼠一见这幅景象,二话没说递过来一个纸袋,还体贴地帮忙打开了。黑子爱理对着纸袋,不由陷入了深深地纠结。
To吐,or not to 吐,这是个问题。
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GNHV587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绝望了:'你们这些鱼唇的人类!小爷我不理你们了!'
黑子爱理望着它滚开的背影无语凝噎,在洗手间里漱口洗脸,一切搞定才磨磨蹭蹭地出去,恨不得能删掉刚才的记忆。
好丢人……
“没事吧?”迹部景吾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由皱起眉,“今天先回去吧。”
“诶?我、我没事的!”黑子爱理立刻摆出一个精神的精神病应该有的样子,“倒是迹部君……排队的时候等了那么久,完了还让你照顾我,真抱歉。”
“不,等待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是和你在一起的话。”
“诶?”黑子爱理表示没听清。
“什么也没有。”正好经过一家冰激凌店,迹部景吾瞥了她一眼,樱发少女的脸色和唇色还是很苍白,便对她说,“先休息一下再想继续吧……想吃这个吗?”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最治愈了,如果还冷的话就更加棒。于是黑子爱理怔怔地点了点头,从他手上接过那个甜筒后,想了想,把甜筒举到他嘴边。
“……干什么?”
“迹部君吃第一口吧。”黑子爱理仰头看他,水蓝色的眼睛纯澈干净,眼神怎么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