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在积么?!对了,你们公安局缺不缺过节给民警发福利的钱?我资助点?”
“得了,我们怕腥了手。”
景漠宇笑笑,直接把车钥匙塞到他手里,“放心吧,买车的钱是干净的,我在美国一分一分赚的,全是血汗钱。”
余杰看看手里的车钥匙,叹了口气,“唉!你呀,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他们景家的。”
景漠宇摇头,“是这辈子欠的。”
“你就给他们当牛做马吧……”
“……”
他们正聊着,老马带了人过来,附在他耳边说。“许小诺病发了,正送去医院,刘医生请示您的意思。”
他明白刘医生的意思,许小诺的生与死,只在他一念之间。他答应过会照顾她,保护她,陪伴她,直到她死为止……这半年来,他一直遵守诺言。
“告诉刘医生,等我去签字……”
老马打发人匆匆去了,景漠宇端着茶杯,轻轻吹散极品红茶的暖香,不紧不慢含了一口在口中。
“许小诺?”一向耳贼的余杰挑眉,一脸的意兴盎然。“她现在跟你了?”
“没有,帮她治治病,权当积德了。”
“哦。”
下定决心要喝了完一杯茶再去,到底没有喝完。
他放下半杯茶,坐车到了医院。许小诺还躺在病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氧气,眼睛始终盯着门口。见他进门,她忽然笑了,眼底全是心满意足的释然。
他走到她床前,手背忽然一凉,她抓住了他的手,已经呼吸困难的唇艰难地开合,听不见声音,那三个字的口型,他看得出来。
他淡淡点头,示意他懂了。
她露出最后一个极美的微笑,手一点点无力,垂下……
为了父亲,为了景家,他知道他必须狠下心,让这一切结束。可是病床上的女孩儿还那么年轻,和他的妹妹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单纯,一样的柔软,一样的无辜。
只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帮他,到了将死之时也只想撑着最后一口气,为了对他说出一句“我爱你”。而他,竟残忍得期盼着她快点死去……
有人将签字的单子递到他面前,他抬头,看着身边的刘医生。
“景少,签个字吧……还有得救。”
他接过了笔,签了字。
他不爱她,不代表对她没有过“不忍”。对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儿,他有过怜悯,有过感激,也有过感动……他真的希望可以保护她,直到无能为力。
他明白这意味着未来将会有多少麻烦,可他无愧于心。
后来,他的父亲不止一次质问过他。“你口口声声对她没有感情,为什么要护着她。”
他很想反问,只是一个可怜得一无所有的女人,为什么非要她的命?
他却忘了,女人是会变的,一个单纯柔软的女孩儿,在三年的病痛折磨中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越来越极端,他出于愧疚的宽容让她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她甚至把本该对他有恨和怨,都转嫁给了他的妻儿……
他什么都可以宽容,可以原谅,但绝不原谅她伤害他的言言和他的骨肉……
…………
他和许小诺了断的那天,是个清晨,晚秋的晨风竟也冷得那般凛冽。
他接到许小诺的电话,她说:“我在荟轩2001等你,九点还没见到你,你就等着在检察院见我吧。”
她并不知道,接到电话的他正在驶往荟轩的路上,他看看时间,八点二十。
挂了电话,他并没有打算让她等到九点,可是车快到荟轩时,他的私人手机又响起了。
“老板,你要的东西,我们拿到了。”他认出电话里的声音是他前不久雇佣的私家侦探。
“你们在哪?”
“景天大厦。”
电话里的人说了地点,他立刻让老马掉转了车头,驶向景天大厦。
大厦的阴影下,他摇下车窗,看着从远处走近的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不自觉握紧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正在一分一秒逼近九点。
两个人走近,拿了一个信封交给他。
他打开,里面用透明的塑料袋包了两缕头发。一缕短发已参了大半的白发,另一缕是微卷的长发。
“肯定是他们的吗?”他问。
“我们办事绝对妥当。”
他拿了支票递给他们。“这是一半,等我确认过之后,会给你们另一半。”
“你放心,绝对不会错。”
合上车窗,他扯下自己一缕头发,放进信封,又将握皱的信封贴身放好。“老马,先去血液中心。”
途中,他又取出信封,从两缕头发中分别取出一半,收在钱包里,以备去别的城市复检。现在,他已经无法相信任何景家的人,除了他的言言。
在血液中心的鉴定部门,他亲手将信封交给早已联系好的朋友,亲眼看着他按照程序送入检测实验室,还交代了他DNA鉴定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结果。
处理完事情,他赶到荟轩,还差五分钟九点。下车前老马拦住他。“还是我去吧,别脏了你的手。”
“去把监控录像全部关闭了,不要让任何人去二十楼。”
九点整,他走进房门半启的2001号包房,回手关上房门。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浴室的灯亮着,里面散出暖暖的香气和暧昧的流水声。
轻轻脱下身上的外衣,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他解开衬衫的袖口,靠近浴室的同时,缓缓挽起……
推门前,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个淡定的声音:“漠宇,记得韩叔一句话――黑道是一条不归路,一步错,步步错,再难回头……”
告诉他这句话的人,是他父亲的一位老朋友,曾是香港黑道风光一时的大佬,最终也落得背井离乡,故土难回的下场。
他在美国偶然见见到他一次,他特别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摇摇头,就算前面是一条不归路,就算这是通往地狱之路,他也不会再让许小诺出现在言言的面前……
言言会出现,他并不意外,老马失踪,他也不意外,因为许小诺已经疯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二十年的兄妹,几个月的夫妻,她……居然不相信他!
51、重逢
两年后,又是初冬时节,天空一望无际的阴霾。
我坐在病床前,轻轻用浸了温水的毛巾为文哲磊擦拭着手臂,他又瘦了很多,骨骼越发分明。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不停地跟他说话,医生说要多跟他说些开心的事情,才有可能唤醒他。
所以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爸爸病倒了,骨癌晚期,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半年,做手术的意义不大……我没告诉他,我希望他最后的半年能活得开心点。”
“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景天今年又亏损了几千万……银行一直在催,股东们都建议我停了那个新能源项目……就连齐霖也劝我停了那个项目……可我不会停,因为这是唯一一条洗白景天的路……”
“我已经找了Bill注资合作,资金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决定卖了红土山的镍矿……”
卖了红土山,等于卖了爸爸毕生的心血,卖了景天的根基,所有的股东一致反对。可我还是坚持要卖,不是因为景天真的撑不下去,也不是因为红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因为红土山是景家的根基,有人知道我要断送了景家的根基,他或许会回来……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尝试,因为爸爸昨晚做梦的时候,又说了很多遍:“漠宇,你回来了……”
…………
拍卖红土山的那天,薄雨霏霏,天色一片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我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向A市标志性的全景玻璃建筑,风卷着晶莹的冰雨绕过飘摇的伞,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冷冽。
走到自动玻璃门前,我收起雨伞,走向暖气融融的拍卖大厅。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几乎是座无虚席,我选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未坐稳,齐霖无孔不入地从前排挤过来,厚颜无耻将我旁边座位上的帅哥请走,取而代之。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半眯着极具代表性的桃花眼,附在我耳边说。
“红土山是我爸爸半辈子的心血,我留不住,至少要知道它落到谁的手里。”我移了移身子,与他拉开点距离,目光扫过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豪绅富贾的脸。
而这其中,并没有我最想见的那张面容,所以无从知道他的神情。
当竞拍价达到两亿四千万,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林老板一脸的志在必得,另一个年轻的竞争者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举牌的动作越来越犹豫。
一切已成定局,我等的人却没有来,看来他不会来了。
我扶着椅背起身,不忍再看下去。
“你不看了?!高潮还没开始呢。”齐霖仰着脸问我,朗如星,温如玉的笑容此刻看来特别欠修理。
“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事。”
披上还浸着凉意的外衣,我走向门口的方向。
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淡漠的人影挡住我的去路。
我猛然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留下一阵从华盛顿冰天雪地中带回的冰冷……
是他,景漠宇,他真的回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举牌的年轻竞争者一看见景漠宇,长舒了口气,几步跑过来,将号牌交到他手里。
景漠宇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举起手中的号牌。
拍卖师见到他举牌,立刻大声说:“两亿五千万!二十九号又出价两亿五千万,还有没有……”
“不是,”景漠宇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寒玉落地。“我出三亿。”
…………
拍卖厅里一片肃静,无人留意我嘴角如愿以偿的微笑。
直到一锤定音,再无变数,我才裹紧外衣,掩住身体的颤抖,转身走向出口。
穿过自动门的暖风走出大厦,雨滴夹着初凝的雪花直直吹过来,刮过肌肤,我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眼前银白色的星星点点,晶莹,剔透,就像某个深冬,融化在他眉睫的雪花……
才叔见我出来,迟迟不上车,于是撑着伞迎过来,漆黑色的伞遮住洁白的雪花,“小姐,我刚才看见……”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红土山本来就是爸爸想留给他的,现在他买了去,不用我再操心费力了,是件好事。”
才叔没再发表任何见解,瞄了一眼开启的自动门,表情有些僵硬。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撞上景漠宇的深不见底的黑瞳。
我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微雨夹着初雪,落在我们中间,仿佛千山万水。
视线短暂的交汇,只有一秒而已,却像比七百二十四天更久。
我死死攥着外衣的衣摆,鼻根被雨雪冻得发麻,呼吸不太通畅,我努力吸了两口气,到底连一句“你好吗?”,也没说出来。
他收回视线,迈下门前的石阶。
“……景漠宇!”
在他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我终于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转身。
“你有时间么?”我悄悄抿了抿发干的唇。“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他的司机已将车停在他身前,为他打开车门。他垂眸,慢慢抬起手腕,慢慢看手表。“我还有事……”
一片雪花落在我脸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凉薄的冷,让我无言以对。
幸好,我的手机铃声解围得十分及时,我松开把衣摆捏皱的手,拿出手机。电话接通,彼端响起不太地道的中文,“嗨,大美人,你从来不迟到的哦。”
“Bill,sorry,sorry……”我竟然把和Bill谈新项目的合约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一边愧疚地道歉,一边匆匆坐上车。
车启动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后镜里的景漠宇,他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本以为和景漠宇彻底没有了交集,没想到,我正和Bill相谈甚欢,突然接到景漠宇秘书的电话,她告诉我,景漠宇在“荟轩”私人会所预定了VIP包房,请我吃饭。末了,她刻意强调了两遍,只有两个人的位置。
很明显,这句刻意的强调,是有他交代的,好像生怕我会在这种尴尬的场合,带着闲杂人等去看热闹。
美女迎宾停在最后一间包房前,轻轻敲了两声房门,才为我推开。
“景小姐,请!”
“谢谢!”
霏霏的阴雨,紫檀色调的装饰,景漠宇侧身立于半启的窗前,半搭在大理石窗台的手指间夹着半支燃着的烟,渺渺烟气,被寒气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见我进门,他掐灭半支烟,轻轻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无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边的位置。桌子超乎寻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个人,而此刻,只坐了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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