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遥远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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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遥远的你-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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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酒精的作用,岳归洋接下去的“故事”讲得断断续续,但是,已经够黎糯胆战心惊了。
她叫了车把他载回家后,急忙给岳苓洋拨电话。
茯苓又值班,沙哑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倦意。
“茯苓,知道当归当年的女朋友是谁吗?”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名字不知道,”茯苓说,“不过整个经过知道个大概。”
应黎糯固执的请求,岳苓洋无奈地讲了一个俗套而简短的经过。
无非是同班同学,情投意合,后来由于什么事情分了手,女生出了国,读硕读博,嫁了,生没生孩子有待查证,后来被首都的a大医学院三附院请了回来,专职搞科研。
“家的确比哥强多了,硕博都jhu医学院念的,全美第二啊,望洋兴叹的录取率,实属牛叉。据说还是个美女,都觉得她被们a大挖回来可惜了,当然,配哥个不求上进分子更可惜。”茯苓补充道。
随着岳苓洋的讲述,黎糯更加心惊肉跳,她想起了田佳酿那华丽又复杂的简历:c大医学院临床医学学士,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hu)mph及医疗管理mba,公共卫生ph。d。毕业后于jhu老年病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后应a大医学院三附院邀请回国,一年后又因备受母校c大医学院一附院血液内科大主任青睐,以特殊才引进一附院,受邀出任血液内科副主任一职及一附院内科分组科研总干事,主持并统筹全院各大内科的科研工作。
额,这次,她貌似做错事了……

、中卷3

黎糯同学成功捅了岳归洋感情史的篓子之后;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也没低头认罪的必要。
反正一方始终没把“故事”的女主角点名道姓地讲出来;而另一方则更是一副没关没系的态度。
也是;田佳酿都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天岳苓洋电话的最后告知她:“他们的事不该来问;应该去问黄芪;他甚至比当归本都了解那女生之后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个令她五味杂陈的名字,她的小小八卦心随之即灭。
黎妈妈的病情全凭中药维系着,可即使是岳老的药方,也只能对症治疗;无法减缓肿瘤生长的迅猛势头。
恶性肿瘤骨转移的后期;会引发持续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也是肿瘤科病房里阵阵呻|吟声不觉于耳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认为;她的妈妈是这世上她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她哪怕发着四十度的高烧,也会不吭一声,从厂里骑自行车回家;哪怕摔倒地膝盖里磕满了小碎石,也不会去医院,自己消毒、自己挑出石头、自己包扎;哪怕年纪轻轻送走了丈夫和双亲,也没有流过眼泪,而是努力地过好接下去的日子。
黎糯觉得,其实妈妈比自己更适合做医生。
然而坚强如她,还是受不住病痛无尽的煎熬。由于肠梗阻不断加剧,进食非常困难,中药喝一碗吐半碗,整个瘦到皮包骨头,皮肤萎黄。只消一眼,就理解了书上所说的;典型的“恶液质”。而用麻醉卡配的透皮贴已起不到止痛的作用,接下去唯有注射吗啡才可能起效。
必须再次住院治疗,刻不容缓。
于是又是岳归洋的帮助下,妈妈住回了y医院的肿瘤科。
是日,主治医生明确告诉黎糯:“务必做好思想准备,这次进来可能就出不去了。”
六月光景,气温已蹿升至三十度之上。大中午的,尚着长袖的黎糯被烤得下意识伸长舌头散热。
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往室外跑,可脱的了身的机会实难得。妈妈吗啡的作用下几天来终于首次合上眼,她得趁这空档去次一附院。
回医院一为交上上月拖欠的病史作业,二为再请一个月事假。
教办位于a楼4楼,等电梯太麻烦,便直接走上去。
由于黎糯本就班级里担任些职务,且又是实习小组的组长,和教办里的大部分老师都认识,他们过问了她妈妈的情况,俱表示非常惋惜。
自己班的临床辅导员正会议中,她自来熟地拖了张凳子坐办公桌旁。坐着坐着,连日陪夜的疲劳激发,伏倒于桌上睡了起来。
直到电脑传来“叮”的一下将她吵醒。
她朦胧地抬起头,惺忪的眼睛看到了屏幕上弹出来的一条oa信息。
“紧急增派援滇员报名工作即时起正式启动。请各位科主任协调好科内各项事宜,于今日五点前将后备名单上交至a24院办。总名额为10,以中级职称以上临床医生优先。”
黎糯一愣,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为什么要增派?还要十个?那岳芪洋他们干嘛去了?
身边的老师们不住交头接耳:“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
“没有……”
“不会吧,要他们出了事们医院损失也太大了。”
“也想去,但家不要。”
“个搞行政的去做什么?组织抢险救灾么?”
……
她的大脑顿时如千百钟齐鸣,猛然“嗡”的一声。
不管不顾地冲进老师们中间,问他们:“云南那边出什么事了?”
老师们愕然地看向披头散发的黎糯,有些不明所以为何一个实习生要紧张成这样。
有调出了更早时候的一条oa通知给她看。
“接当地政府急电,暂驻扎xx县的院援滇二组今晨五时遭遇山体滑坡,援建点房屋被掩埋,有无员伤亡目前未知,当地政府已启动应急预案,尽全力确保医务工作者生安全。故院决定今日内完成招募增派援滇员事宜以协助当地抢险和救治,请静待通知。并附院援滇二组成员名单:组长:普外三科副主任岳芪洋……”
她突然觉得,缤纷的世界就这样暗了下去,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y医院。
走到住院楼前,停下脚步,不自觉伸手摸摸脸,湿漉漉一片。
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黎糯也不清楚,约莫看了那条oa之后,就失控地跑出了教办,失控地哭了起来。
再仔细一瞧,原本要交的十份病史还手里握着,被她东抹西抹,蓝黑色的笔迹洇开不少,一团糟。
这样的状态没法回病房面对妈妈,于是她转身,去了住院楼边的小花园。
所有都说她开朗,其实她只是怕冷场。所有都说她乐观,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只鸵鸟,不愿面对悲伤,遂编织个美好的笼子让自己住进去。
就像现,她只能主观地相信岳芪洋没事。
嗯,一定没事,默念一百遍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可是念了五十遍,还是住了口。
她胡乱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对着键盘一阵狂按。
“关于为妈求情没睬那件事,其实想说既然讲了对不起,那就原谅了。”
摇头,删除。
“云南还好么?一去已近两个月……”
又删除。
“岳芪洋欠了多少知不知道!不许死!”
再删除。
删到最后,明明文字已清空,手指还不受控制地按着那个键。
放弃了。
把手机扔到一边,仰躺木质长椅上茫然望天。
她真的恨他,自己苦苦求情未果的时候,她有过冲上去掐死他的念头。所以果断的离婚,果断的再见。
可喜欢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情感,她嗤之以鼻多少年的又爱又恨居然真的能够共存,而且就自己的身上。
如此平凡的她,头一回喜欢,竟然上演了场矛盾的戏剧和戏剧的矛盾,呵呵,逼精分。
黎糯重又拾起手机,翻到那张照片。
似乎每看一次,心里的怨恨就不小心打了个折,打啊打啊,打到听说他出了事,便赔本清了仓。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短信至他的号码。
“活着死了?活着就吱一声。”
回病房时,妈妈翻看一本笔记。
“妈,看什么啊?”黎糯突然蹿到床边。
妈妈吓了一跳,横了她一眼,将笔记塞回枕头下方,道:“没什么。”
她不依,探手去摸,被妈妈挡了回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一些当年跟爸的情书之类的。”妈妈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说:“要看可以,不过得等死了。”
黎糯干干一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她们母女之间,仿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妈妈掌管着全部,女儿只会一让再让。
“妈。”她说,“其实跟岳芪洋从来没住一起过。”
“哦。”妈妈仍旧侧着头,不看她。
黎糯有些讶异,“不惊讶?”
“不惊讶。不是一直这样的吗,看着身边不少男性朋友,但他们都不把当女看,一个都不会喜欢上。”妈妈说。
她愣了好半天,才讪讪笑,说:“妈,吊了几天乐凡命倒是又骂的动了。”
“不是爸,尽说些文绉绉空洞的话,什么嫁个喜欢的就好了。再怎么喜欢也是有期限的,只有钱才是永恒的,所以要让嫁得好,然后再去喜欢对方不就行了。”
“嗯。”她轻声说,“这回果然又按铺的路走了。”
“嗯?”妈妈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
“喜欢上岳芪洋了。”黎糯坦白。
换了妈妈呆愣,然后问她:“那他呢?”
“至少不讨厌吧。”
“好,死能瞑目。”说完,又侧过头去。
“死了以后,们好好过。没有这个累赘,们应该会轻松一些。”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是说多了话,气力用尽,艰难地咳了两下。
黎糯忙拿纸巾替妈妈擦擦,心中苦笑。
一定好好过,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病房八点开始发放躺椅。黎糯用十元押金换了个老旧的临时床铺,熟练的放下,洗洗刷刷准备睡觉。
身边的妈妈断断续续又说了她一通后,药物作用下睡去。
而她睡不着,捏着手机,一秒都没松开过。
这间病房是三间,床与床之间的空地不大,也只有黎糯这样的小女生才能安心躺进去,别的家属尤其是男性家属,都横七竖八地占据着其它公用地方。
她睁着眼睛,把黑暗中所能看清和听清的东西都数了个遍。
例如床栏中镶着的杆子。活着,死了,活着,死了……
再如护士姐姐半夜寻房的脚步。死了,活着,死了,活着……
数着数着,困意渐渐袭来。
手机却毫无预兆地震动了两下。
她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抖着手点开来信,然后捂着肚子冲进厕所,关门狂笑。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吱。”

、中卷4

不由自主地按下通话键;接通了;“嘟”声响了两下。
被她自己挂断。
黎糯没经历过地质灾害;只电视里依稀见到过山体滑坡的影像。隔开半个中国的距离;那头想必还是一派忙乱的景象。如果不幸有员受伤的话,他一定会坚守第一线。
过了几分钟;短信进来;来自岳芪洋。
“放心,五官端正,四肢健全。”
她噗嗤笑出声,赶走了所有的紧张和担忧。
“没担心……”
发完顿时发觉;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病房的公用厕所里寻出一只防滑凳;轻轻坐于其上,就着头顶昏暗的灯光和门外此起彼伏的鼾声;她托着腮帮,傻傻的,又静静的,等他的回信。
又过了半晌,震动响起。
他说:“知道。”
三个字,仿佛把她带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黎糯记忆中,那年的冬天特别长,太阳懒得现身,雨季贯延了好几个月。
爸爸出事的那天,离她四岁的生日差十整天。
年末总是繁忙的,交流汇报、年会、会议、总结,无休无止。她爸爸这天从浙江回沪,第二天一早又得出发去另一个城市。
爸爸电话里提议说,不如把囡囡的生日先提前庆祝掉吧。
于是妈妈给她挑了个雪白的生日蛋糕,烧了大排骨面,点上四支蜡烛,等待爸爸回家。
过了他们预估的时间,左等右等还不来,妈妈说要不她们先吃吧。不想话音未落,家中铁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小黎糯被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妈妈推门,门外全无影。
就这时,家中座机铃声狂作。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很吵闹,吵到躲桌子底下的她都听到了大概。
那头有个男声嚷:“这里是黎庆余家吗?是黎庆余的家属吗?现他出了事,已经送往xx医院急诊,病情况非常不好,请们家属快点过来……”
当妈妈抱着她冲到医院的时候,扒开群,看到的不止有盖着白布的爸爸,而是一字排开的、盖着白布的三具尸体。
第二天,报纸上就出了新闻:昨晚六时左右,浙江至上海国道发生了一起严重交通事故,一辆轿车与集装箱货车相撞,除司机幸存外,车上的三名乘客送往医院后死亡。经确认,三名死者的身份皆为c大遗传学专业教师,其中两名为教授,一名为讲师。
两名教授指的是岳芪洋父母,那名讲师是黎糯的爸爸。
后来她回想起来,当时急诊抢救室赶到的群中,肯定包括了岳老、岳归洋的父母和岳苓洋的父母,可她只记得岳芪洋。
不仅因为同为孩子她本能地关注他,还因为他们同时躲一幕帘子后方,对着帘子前面抱头痛哭的亲们瑟瑟发抖。
这是继城隍庙之后黎糯生的第二个记忆,而第三个记忆,还是关于他。
他们亲的大殓仪式由校方出面办理,由于事发时属于出差时间,算作因公殉职,又碍于岳家的因素,大殓办得异常隆重。
那天龙华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挤满了前来送别的家、亲属、同事、朋友和学生,甚至还有媒体也来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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