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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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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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另一端立着一个伟岸身影,北风将他肩头披着的那件墨色大斗蓬吹得极高,他在此处已经站了许久了,见七七踩着小碎步远远的向他奔来,他双手一张,七七欢欣鼓舞地扑入他的怀中,炫耀似的说:“梅哥哥,七七已经把哥哥刚才教的话都跟姐姐说了。”梅龙见她如此可爱动人的模样,不由得伸出手去刮刮她的小鼻梁,笑道:“说吧,想哥哥赏你什么?”七七将头垂得低低的,小脸“唰”一下红得像跟熟稔的石榴似的,却是细如蚊声道:“七七想梅哥哥……亲七七一口。”话甫一出,梅龙立即呵呵笑起来,蜻蜓点水似的在她白若凝脂的小脸上落下一吻。
那一点斑白的雪花窸窸窣窣落在七七的裙摆处,簇起精致的蕾丝,因着方才梅龙那一记无限温柔的吻,便像是对待一只绝美而易碎的官窑花瓶,嘴唇轻轻一触,温热的气息全喷在她一张小脸上,痒痒的,一直痒到人的心里去,就似山间一尾轻羽,若有若无地撩着七七心底最柔软处。她怔怔地望着梅龙那黑亮略带惆怅的瞳仁,那么小的黑镜子里头,只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圆溜溜的眸子像小兽一样巴巴地盯着他看。那梅龙稍显错愕,叫她一个小姑娘看得亦是难为情起来,不由得问:“怎么?我脸上可是沾了什么东西?”
七七那么小的一个孩童,哪里懂什么情窦初开,只是他的脸庞那样近,近在咫尺,触手便可及,而她整个身子只坐在他的一只臂弯里,两条纤细的小腿悠悠晃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前踢着。她忽而伸出爪子去,学着他一下一下刮着他高挺的鼻梁,娇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咬字不清的憨态:“哥哥生得那样俊朗,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哥哥呢?”他深知童言无忌,可童言又是世间上最朴实真切的话语,小孩子对人的感情是最为敏感的,竟连她亦看出来了关雪的心思。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竟连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子都看出了关雪不爱他,关雪已经不爱他了……他苦涩地笑道:“怎么会?姐姐是哥哥的新娘,她很爱哥哥。”七七却不依不饶,理直气壮地驳道:“才不呢!姐姐根本不爱哥哥,七七知道!姐姐一点也不爱哥哥……”
她一字一句便犹如一把锋锐的利刃,硬生生地捅入他心间,毫不留情地将他逼上绝路,如此伶仃宛若溪流的声音,却成了世间上最恶毒的诅咒,一次次逼他承认关雪已经不爱他的事实,他眼里忽而闪过一丝凄楚,嘴角的笑意一分一分在加深,却是低沉而冷漠地开口:“小孩子别乱说话,哥哥可是会生气的。”许是感受到他身上骤然散发出的凌厉,七七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一动不敢动,只是下意识地去攥自己颈项处那把小金锁。
耳畔呼呼有声,旁侧的竹叶被吹得嗖嗖作响,天色阴沉沉,云层压得极低,林子里飒飒起风,那声响一下重一下轻,又像是海里忽然掀翻下来的巨浪,“哗——”地一声拍打在礁石上,又像是暗角处低声啜泣的鬼魅,呜呜地嘶吼着。恍惚间一道声线散在林子里,忽远忽近:“七小姐,我的姑奶奶,别跟嬷嬷闹着玩了,快出来呀。”原来是七七方才出来寻那小皮球时,与随行的老嬷嬷走散了,此时正焦急万分地四处寻她。在宦官贵人府上伺候多年的老嬷嬷,因着长年察颜悦色的功夫,多半眼尖嘴利,一眼便瞧见不远处的梅龙与七七,忙小跑上去欠身道:“梅团长,当真给您添麻烦了。老身年纪大了,不中用,差些就将七小姐给弄没了,多亏有您。”
四下里的气温顷刻间降了几度,林子里窸窸窣窣有飞虫的声响,他将七七重新交给老嬷嬷,特意吩咐道:“看好你们家七小姐。”那老嬷嬷连连答应道:“是,梅团长说得极是。”他点点头,将手一挥示意她退下去,那老嬷嬷见势忙领着七七往回走,路走到半截,七七突然大着胆子回头一瞥,却见梅龙已经往小径的另一端方向走去,渐渐没入那小径拐角处。她知道他是要去寻方才那位姐姐,此时的云层愈压愈低,七七不敢再看,快步跟上老嬷嬷的步子。


、【十五章】(3)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十五章】(3)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子内的暖气管子烘得愈发的热,那纷乱如雨的雪落在窗柩上,融成了雪水,悄无声息地淌下来,隔着毛玻璃全浸在朦胧中。外头的天气亦是阴沉沉的,却不见下雨,云里雾里只余了天地间一片湿气黯然。
门外一阵叮叮当当的铎铃声冷不防响起,原是那司令夫人屋子里的小丫头替甄茜传话来了,信玉之年的姑娘家娇乖伶俐,见着此时方才晨早七点,唯恐打搅关雪歇息,声音压得极低:“关小姐?夫人吩咐下来,今日是约好去添置婚礼用品的日子,车子已经候在楼下了,就等着小姐移步呐。”见屋子内不做一声,原以为她还未睡醒过来,便又交代了一句:“小姐,梅团长也来了,正在车里等小姐呢。”
话音犹未落,小丫头肩上一热,猝然回过头来,原是梅龙不知何时站在自个儿身后,她正想颔首向他请安,他却适时竖起一根手指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犹在诧异之中,他则是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反手倚开了门。“嘎吱——”地一下冗长的声响,他信步迈进去,却将脚步放得极轻,今日因着是去街上添置婚办用品的日子,卸下了往日里那严肃精炼的戎装,仅是极罕见的长袍装束,袍摆下一双平底灰布鞋,倒是变得正儿八经起来,绕过那张偌大的圆桌儿,离梳妆台远在十步的地方,却骤然顿足下来。
那镂金床头簪起一双锦绣鸳鸯,床沿处是别出心裁的西桥流水木雕画像,漫白的悬帐软绵绵泻下来,便如同山涧一泓婉声瀑布忽而往下倾,深长的下摆拖到红砖地板上边儿去了,若隐若现掩着床下那双毛茸茸的皮草拖鞋。乍看之下,那罗帐朦胧中却是空无一人,凤凰双栖*,枕上绣的正是凤求凰,却也凉却了大半。窗柩半开着,冷风嗖嗖从外头渗进来,吹起她鬓前几缕碎发,却将耳垂子亦冻得微微通红了,她许是很乏了,才会在这书案台上伏了一夜。长白睡裙簇起精致的蕾丝,馝馞可闻,如此安然拂落在地却掩不住那双白若凝脂的玉足,因着长时间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头,此时已微微泛起淤紫来,她是侧对着他睡的,望不见脸上的神色,只是枕在臂弯里紧紧地缩在一处,像极了寒风凛冽中一只孤立无援的小兽。
他心中一疼,缓缓迈开步子去,愈近一分心事便愈重一分,眼前便像是无数的镜头在游移切换——那日走至小径尽头,雪霰子纷纷扬扬落下来,直如敲在他心上一般,他远远便望见一个孤影久久跪在寒风中,那眼角眉梢处的憔悴叫她看起来如同鬼魂一般,空洞洞的毫无生气,他骤然间便萌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三步并左两步走上去,万分担忧地唤她一声:“小雪?”她却是忽而绽开了笑意,仰起脸来深深地凝视了他许久,漫长得恍如隔世,最后方才扯扯他的衣服下摆,莞尔一笑道:“我是你的新娘子,你怎么舍得还让我跪在这里?”
他微微一怔,方才恍悟过来,见她双膝无力,忙蹲下身子来背她。她亦没有要抗拒的意思,软绵绵地趴上去,将整个身子的重量交与他,双手却是紧紧地圈住他的颈脖,像是拽住了救命的稻草。他驮着她,一步一步走在竹林小径里,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许多年来,他从未对待过任何一样东西像对待她那般子小心翼翼,攥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四下里静谧无声,而她的呼吸微弱可闻,一下一下均匀而安稳,便如同是那正在酣梦中的初生婴儿,毫无保护力。那日之后,她便忒少出门,成天闷在小琼楼里头,他虽则几次想来望她一眼,哪怕是远远望一眼也是好的,却每番都在司令府大门便被拦截下来,说是大婚之前,一对新人是不允许见面的。所幸那甄景天今日正要离开盛京,甄茜张罗着替其送行的事宜,不得已之下才交代他与关雪一同去置办婚礼用品,兼之如今已经是民国年间了,前清的陋习礼数也应该能免则免,近年来西式婚礼在盛京是愈演愈烈,眼下就时兴由新人亲自来操办婚礼。
那绝目抖抖翅膀,几点白色的毛絮飘落下来,他几步走上去伸出手去接,一丝轻羽便翩然摊在他掌心之中。梅龙甫一低头,这会子才发觉她原是一直枕着一样东西入睡的,那蕾丝袖子下压着的正是一张双人合照。他的目光停住在上边儿并肩而笑的俩人,心中顿时生出来大片的寒意,这种突如其来的寒意便像是轰然掀上来的巨浪,一瞬间就将他心中的幻想硬生生地扑灭了。他骤然往后一个跄踉,垂在袍际处的双手渐渐收拢,为什么她对傅作翊如此念念不忘?为什么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他?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三番四次地在提醒他——关雪的心不在他身上。
他难抑心中的苦涩,漠然伸出手去想要去拿她袖子下的照片,她却好像预知了什么似的,猛地大呼一声惊醒过来:“傅作翊!”他的身子轰然一震,眼神变得复杂而冷漠,那种复杂渐渐生出一股绝望来,足以令他的世间顷刻间天崩地裂。关雪甫一睁开眼睛便是梅龙放大了数倍的脸,惊得忙将袖子下压着的那张照片儿塞入宽松的睡衣袖子里头,霎那间一张赢白的小脸上全是惊愕之色,颈项处尽是细细腻腻的密汗,濡湿了大片的衣裳,她见他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这会子才想起自己方才那一声“傅作翊”喊得是多么的突兀,就像是在狠狠地往新郎脸上扇耳光子。四下里的空气蔓着尴尬的气氛,她嘴角微微瑟动,却不晓得说些什么好,只是哑口无言地顿在那里,缄默许久,方才听见那梅龙轻轻叹了口气,半弯下身子来无限怜爱地*她的鬓云,柔声道:“做恶梦了吧?”她心里一阵阵发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他双手按在她肩头上,两眼深深地凝视着她,距离仅有五寸之远,温热的鼻息全喷在她脸上,她感觉到他眼中的痴迷,心中骤然害怕起来,害怕他的下一步动作。他目光如胶地望着她的唇瓣,*柔软得好似蒙着一股充裕的水气,轻轻一触便会溅*来,又新鲜得宛若枝上一粒樱桃,莹莹散发着光泽。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那绝目却忽然鸣叫了几声,弥留之际关雪已蓦地撇开脸去,他万分尴尬,却向着绝目呵呵一笑:“死东西,翅膀硬了?敢坏我好事。”转而又回过头来,笑道:“你瞧它都叫你惯坏了,明明看不见,却好像最不待见小儿女亲亲热热的模样儿似的,一分不差,偏偏就撞上咱俩办正事的时候。”
关雪明白他是在掩饰尴尬,几近艰难地扯起一丝笑容来接下话:“它哪里是叫我惯坏的?你听这外头的风吹得那样紧,窗子又半开着,它方才是受冻打喷嚏而已。”梅龙听她这样一说,倒是装作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样子,点点头道:“这才换主子多久,我便不及你了解它了。”话音犹未落,他便骇然走过去托起她那双毛绒拖鞋,又走回来半蹲在她跟前,二话不说只是伸手替她去穿鞋子。她心中一惊,脱口便问:“你做什么?”他替她穿好,仰起脸来猝然抬手在她额前敲了一记爆栗:“你这位待嫁新娘也太不称职了,你忘了?今日是去置办婚礼用品的日子。”关雪一时间没想起来,只是揉着发疼的前额迟疑道:“不是说……大婚之前不能见面么?”他忽觉好笑,抬手又是一记爆栗:“现在可是民国,我怎么娶个封建的新娘子回家了。”她连遭两回‘攻击’,心中气结正欲开口,却见他哗啦啦一下从袍袖子里抽出一张长条来,晃在她眼前:“喏,你若再磨磨蹭蹭的,这样长的清单怕是得折腾到明儿一早了,关小姐。”
听他如此一说,关雪换了身衣裳便出门了,在此之前,她趁着梅龙正候在外头,极其小心地将方才那睡衣袖子里的照片儿压在衣服柜子底下,又想着回头要穿街过巷去走商铺,穿旗袍到底不便,于是只着了一套精致的小洋裙。因着置办的东西忒多,那甄茜特意派了汽车过来,甫一上车,却不见司机,她转念一想便知晓了那甄茜此举的用意——不过是在人前故作姐妹情深罢了,如今派车不派人,显然是在心里给她难堪。她犹在懊恼中,梅龙已经跨上车来,却是坐在了司机位置,他忽而回过头来,倜傥道:“关小姐,今日就由我来当你的司机。”她微微一怔,竟不知道原来梅龙也会开汽车,他自负得意,甫一上档,车子便发出一声悠长的汽笛声,漫白的烟雾在寒风中弥漫开来,前头的岗哨远远看见是总司令的车子开出来了,忙迎上去指手画脚着替其开路,关雪回头往后望去,两侧高大修长的树木正缓缓往后移去,远在身后,恍惚间车子已经徐徐地驶出了司令府正大门。
汽车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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