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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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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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不住地发抖,只是一念之间,豁然将心一横,拿起那把大剪子转过身来对上他,眼底里唯有濒死的绝望:“傅作翊!你信不信如今我就敢将这颗心剜出来让你看?”说罢,她回手便往自己心上插去,叫她亲手去杀他,她如何也办不到,她如何也舍不得,所以……她唯有拿出自己一条命来。那傅作翊豁然大惊,来不及顾上其他,猝然扑上去阻止,那剪子闪着锋锐的银光,纠缠之间,他一手便拽住了那把利剪,血吟吟地顺着他的掌纹淌下来,他却像是完全不知痛似的,捏在锋口处那只手又紧了紧,蓦然用力便从她手中夺过来了,“砰——”地一声,狠狠地摔向那阴晦的墙角处。他双眼通红,愕然冲她吼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你死不打紧,可别害了整个北平的无辜百姓!”
那傅作翊的眸子里似有火花喷出,只是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她望着他的瞳孔,眼里透出疏远来,一时间愤恨,绝望,悲切,哀愁……全涌上来,迫得她无处可逃,她抽泣着往后退去,一步一步跄踉着往后退去,声音孱弱如折枝:“我死不打紧?你竟是这样想的……”她的一颗心沉沉往下坠去,跌入无尽深渊,他的话就像是夏日闷雷,近在耳畔,当头轰下,会将人击得遍体鳞伤。他话甫一出,方知自己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言,思绪起伏翻腾,几步走上去,“咚——”地一声,骤然跪在她面前,哽咽的声音浮在空中:“我这一生试问从未求过任何人,更别说是对一个女人屈膝,可这一次……可这一次……”
他说了两遍终究是将话咽回到肚子里,仰起脸来哀哀地望着她,以一种低姿态哀求她:“我真是别无选择,日军野心勃勃,蓄势待发,任我军全力拼搏,北平也随时可能会变成一座死城。再说,将你嫁给卢儇不过是权宜之计,我迟迟未作定夺,就是为了腾出时间在各地部署军队,杀日本鬼子个措手不及。”她依旧是不为所动,静静地淌了一脸笑意,不卑不吭地开口:“原来你早有打算,果真是顾全大局,深谋远虑,从头至尾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将你那些虚浮的誓言信以为真……”
那傅作翊听她这样说,只怕是愈讲愈复杂,心中一急,脱口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祸福避趋之。国难当前,为了我的子民,我连亲手杀死自己妻儿的人都可以放过,我低声下气跪下来求你,只求你可怜一下那些无辜的百姓。”他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竟不住地给她叩拜,他堂堂一个陆军总司令,那样傲气不可侵的傅作翊,竟然……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这一刻,她竟觉得他是如此的可怜,他肩上的重担将他压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土里去。她从未见过他流泪,可这一刻,她竟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光,那熠熠发光的晶莹刺痛了她的心,她抿紧了唇缓缓将脸别开去:“你实话告诉我,那个卢儇是谁?”她隐约记得那甄景天口中提及过的“卢老爷”,深知此事定有蹊跷,不论如何,她都要问个清楚明了。
“在月狼山见过的那位,日军指挥官——宫崎智久是他的的养子。”他嘴角一沉,道。
那白色壁灯罩下来,映出她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已经为今日的和盘托出做出了精心的安排,是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情义,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杀”他妻儿的人,他是如梦里所说的一样:她杀死了甄茜和他的孩子,休想他会轻易地放过她!他说过不杀她,因为他要将她嫁给另外一个人,让她永生永世变成权力场上逐杀的工具!他要用她的一生来祭奠甄茜和他的孩子……这种手段比凌迟还要来得可怕,她缓缓闭上眼睛,无力而虚弱地点点头:“你将全北平百姓的命都押在我身上,我能不答应么?我嫁,我还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绝不会丢了总司令的面子。可是……从今往后,倘若我还对你存有半分情义,我苏尔瓜尔佳。关雪就誓不为人!”
她是真的绝望了,死心了,对这个男人彻彻底底死心了,她将手往那门口一指:“谢谢你让我彻底对你死心,你走。”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里不知是悲切还是不舍,她终于答应了,他原本应该高兴,可此时此刻,心就像是被一颗钉子硬生生地刺入那般子剧痛,他的手还在滴血,那艳丽的红触目惊心,仿佛是滴在他心上一般,一点一点蔓过四肢百骸,融进骨髓里。他嘴角微微瑟动,宛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终究是忍住了,他的心砰砰跳着,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哭,它说:我的女人,不能嫁给其他人……当时念头一闪,他又似乎清醒过来,自己操纵着整个北平的安危,一步也错不得,否则,他将会万劫不复。他缓缓站起身来,满心的疲惫叫他顷刻间苍老了许多,他自知她已经对自己心如死灰,他无言以对,只好转身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着自己的心一样儿,沉重和疼痛根深蒂固,无力感铺天盖地而来,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了。
“最后……”她骇然叫住了他,他在门前蓦地顿足下来,仅是背对着她,等她开口,只听见她说:“我想见见金花妈妈,我是在潇湘楼里出来的,出嫁前我想让她为我梳妆。”他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如今,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她将脸一仰,道:“我要你送我出嫁。”他沉声应道:“好。”她将心一狠:“我还要你喝完喜酒才许走。”他深知她这样做不过是想叫他难堪,她想让他记住他是如何将自己的女人送去给另外一个人的,他的声音沉而重:“好……”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那样子就像是一个落荒而逃的逃兵,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一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的女人。


、【二十四】(2)不负君心不负卿

【第二十四章】(2)不负君心不负卿
司令府刚办完丧事不久,如今又来办喜事,多少有些不吉利,正月十九那日,府里的下人一大清早便取来艾草熏过屋子,说是要辟走邪气。这次的婚礼是由男方定下的,那卢儇到底是个守旧的人,又极注重礼节,所以办的是中式婚礼。小琼楼内簪起了绣花彩带,一盆一盆的花从门口一路拱到栏栅大门外头去,那种绚丽算是到了极点,宛若是泼散的颜料四溅开来,与那壁上一对婚庆对联是相得益彰,四下里爆竹声噼噼啪啪地响着,那声响像是要烧到天上去,一切都跟在梦里一样儿,一样儿的布置,一样儿的新娘是她,一样儿的新郎不是他……
一样儿的坐在梳妆桌子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是她第二次穿上结婚礼服,不由得自嘲——倘若当初她嫁给了梅龙,在二叔的暗杀计划中不顾一切地跟梅龙离开,那如今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她和梅龙会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衫,在蒙古草原放羊骑马,追逐蓝天仰望苍穹,到了夜晚,他们就会围着篝火,喝马奶酒跳舞……
她的目光遥远而惆怅,那金花妈妈看在眼里早已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是深知她与总司令那段情缘,又想到往昔在潇湘楼里那些日子,见到她如今的处境亦不由得十分怜悯,却也不好多言,只是执起那把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头,口中娓娓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她却是恍若未闻,只是盯着那面镜子怔怔地发呆,金华妈妈见她如此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可不能愁眉苦脸的,叫人瞧见了,像什么话?”她微微扯开一丝笑意来,却是比哭还难看,只伸出手去从那沉香木抽屉里取出来一只红木匣子,递过去给金花妈妈,说:“这些都是我在司令府攒下来的积蓄,如今怕是用不着了,你拿去分给潇湘楼的姐妹吧,算是多谢那些年月她们对我的关照。”话甫一出,那金花妈妈当然喜不自胜,可一接在手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声,说:“如今这种局势,在北平有几个钱的大爷儿都往外迁了,潇湘楼哪里还有生意,我本也打算将她们遣散算了。否则,到时候一个大炮轰下来,就是想走也走不成。”
话甫一出,关雪微微诧异,问:“那你们可有去处?”那金花妈妈抿了抿嘴唇,伏在她耳畔道:“她们多是人贩子买来的,哪里有什么好去处,早前听说赤峰军营招募娘子兵,这会子就嚷着要去当兵呢,那帮小蹄子也真不怕死,唱曲跳舞还行,哪里会打仗,只怕到时候一见着子弹大炮就哭爹喊娘的。”她心中大为惊愕:“娘子兵?据我所知,每年都会有大批壮丁应招入营,怎么才打了一下子仗就兵力不足,非得要招募女子?”那金花妈妈道:“报上写了通辽一战死伤惨重,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孤苦无依,纷纷拿起枪杆子就说要杀鬼子呢。咱们没爹没娘的,横竖一条命,大伙儿也就豁出去了。”
话音犹未落,她的一颗心竟顿然沉重了几分,自己久居深闺,孰不知外头已经变天了,她原以为日本在前清已对中国虎视眈眈,直到民国,却迟迟未敢动兵,是因为有所顾忌,万万想不到原来是处心积虑,蓄势待发。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傅作翊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那一幕,一时间心里是百味陈杂……
楼下噼噼啪啪地烧起爆竹声来,接着便有人往楼上高声喊着:“来喽,来喽,花轿来喽。”那金花妈妈替她戴上冠头,几个丫头又将她好生扶起来,一帮子的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走过小琼楼的长廊,正欲下楼去,她却顿住了,对金花妈妈道:“我还有一样儿东西落下了。”此时,远远便听见那媒人婆子在大门外头催促着,金花妈妈一下子也急了起来,将脚一跺:“早不说晚不说,再耽搁可要过吉时了,是什么要紧东西落下了?我赶紧替你去拿。”她却执拗着开口:“我得亲自去拿。”说罢,不等四下里的人开口,她便将那红色衣袍往上一提,快步走回去。
她心里就像是揣着一团火,熊熊地在那里燃着,翻过这个衣柜子又去翻那个木箱子,那心急如燎的样子就像是丢了一件至关重要的珍宝,她深知只要一踏出小琼楼,她便永生永世再与他毫无瓜葛了,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当日她在他面前扬言——倘若对他还留有半分情义,她便誓不为人……可到底是根深蒂固的爱,叫她一下子连根拔起,谈何容易?她万分急切地翻找着,仿佛要将那柜子底都掀翻了去,忽然指间像是触到了什么凉薄的东西,忙取出来借着光一看,那张双人照虽已泛起微细的皱褶,可上边儿的笑意依旧灿烂如初,像一抹冬日暖阳直射入她的心底深处,她的内心防线在这一刻完全被击溃。
楼下的锣鼓声愈来愈重,咚咚地宛若敲在她心上,她只是当时念头一闪,“嘶”地一下将那照片撕开来了,却独独带走他那一半。底下全是散落下来的衣衫,那一片狼藉里唯有一样东西是用碎花布子*的,她脑子里“嗡”地一响,忙将那半张照片儿往长衣袖子里头一揣,又一把将那样东西拿在手心,才慌忙地往门口奔去。
那栏栅大门处早已停着一顶红木花轿子,底下是一行吹弹拉唱的锣鼓手和四个轿夫立在那里,却是不见新郎官儿的身影,原是那卢儇年事已高,经不起那样大的折腾,因着没有定居在北平,此次婚礼便设在郑公馆府上,由于两府路途忒远,那卢儇唯有派低下的人远远地将关雪接过去。傅作翊骑着白鬃烈马目光遥遥地望向小琼楼,只是看见那枝叶翠绿的连理树里微微露出来一个白色楼角。四下里烧了一地的炮竹纸,隐隐透出硝烟味来,他因着处在高处,一眼便看见那媒婆子正驮着关雪走出来了。
他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身上,直到她掠过自己,再坐进轿子里头,她至始至终没有回视自己一眼,那红色布防“噗”地一声落下来掩住了她整个人儿,他心中一紧,拽在缰绳处那只手也不由得一紧,蓦然收回了目光,两腿往马肚子一夹,马儿便猝然踏出去几步。那些轿夫原是收过极丰厚的红包,忙抖擞了精神,一下子便将那顶花轿子抬起来了,迎亲队里多半是小伙子,滴滴嗒嗒地吹得那唢呐忒响,引得一大帮子的人上前围观,他们一行几十人便以傅作翊为首,浩浩荡荡地往那郑公馆的方向去了。
虽说是中式婚礼,礼节方面甚是讲究,可那卢儇到底是长居国外,多少学着新派的作风,大厅里头的布置亦是一切从简。关雪下了花轿,由那媒婆子搀扶着跨过火盆和马鞍,一对新人行过叩拜之礼,又相互敬过茶,方才让那府上的老管家领到了别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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