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无戏言- 第10部分

“这房子只有在我休假或外出公干需要过夜时我才会回来留宿一宿。”林修抬手续了杯茶，淡淡地呷了一口。“一个人待着，懒惯了……素净点儿也挺好。”

周沐转脖瞟了眼光秃秃明晃晃的墙面，心想你那哪是素净……明明就是惨白，再往现实里说——基本等同于裸*着。

“之前没听说你买房子了啊……”周沐靠在沙发软垫上歪着头看林修：“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自立门户？”

“差不多。”林修的眼神往周沐脸上轻轻一带：“确切说是——置办新房。”

周沐一怔，端着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那滚烫的茶水就溅了些许出来。

“啧……”林修眼疾手快地抽出纸巾去擦，当目光落到周沐白皙的手背之上略显突兀的那一小块浅红色的时候，那形状完美的俊眉便微微的皱了起来。

“额，没事儿没事儿……”周沐放下杯子手忙脚乱地归置。

“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林修叹息。

“这不是激动了吗……”说着周沐一脸促狭地望向对面的人：“喂，你不厚道……老婆本儿都攒足了我这还蒙在鼓里呢……”

林修不语，心里却一直在回想自己在车上时与许尉跟安禾的那通电话。

“林子，你得乘胜追击。”许尉在电话那端的声音那叫一个铿锵有力，突突突突的跟机关枪一样：“周沐那厮的德行你该比我清楚，丫就那样，鸵鸟心态，你一天不把话给她撂下，她就一天不肯正视自己的心思。是爷们儿就拿下她，别让那小蹄子再一天到晚的瞎蹦跶。”

“哥，早些时候是沐沐还小，你没法说，前几年又是因为沐沐在国外，你说不清。等也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你要是再拖沓下去，这事儿可就真没边儿了……”安禾沉吟一声接着道：“要我说，不行你就下狠药！狠药不行换迷药，迷药再不行咱干脆霸王硬……”

“咳咳……”许尉及时打断了自家媳妇的彪悍用句。

“额……总之——”某禾总结性陈词：“林副团，面对畏葸不前的敌人，你一定要时刻谨记，将厚脸皮精神发展发扬发挥到极致！”

“嘿、嘿！”周沐抬手在林修的眼前挥了挥：“我这正跟你说着话呢……无缘无故地发什么呆啊！”

林修从回想中折回来，飘忽的目光忽然在周沐脸上落定。

“你还没告诉我……对方是谁？”周沐的脸上写着好奇，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却下意识地牢牢扣紧了沙发边缘。

林修不语，望向对面的目光却不曾有过丝毫的偏离。

这么多年来，林修都觉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虽散漫惯了，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一股子拗劲儿。一直以来，他追求的都是一拍即合的两情相悦，周沐依赖他、信任他，但却大多来自于发小儿之间的亲昵成分，这距离林修所追求的目标很明显有着不小的差距，林修本以为在这个问题上他会有很多时间去引导周沐，谁知道，第一步还未迈出，周沐就已经远赴英国，而且，一去便是八年。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八年？林修的家人父母着了急，就连向来不喜欢过问私事的武团也嚷嚷着要给他介绍对象。

在此之前，许尉曾就这个问题与林修进行过唯一一次也是无比简短的一次讨论。

彼时，许尉斜倚着门框点了根烟，袅袅绕绕的烟雾纠缠着四溢，使得他向来深邃的五官都带了几分朦胧的意味。

“哥们儿，这样的坚持……有希望吗？”

林修被发小儿问得一窒，隔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吐了口烟，眼角眉梢的情绪淡得跟什么一样，偏偏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却漆黑得吓人。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林修的语调淡缓，声线里却缀着一丝难抑的沙哑：“有些事情不是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可能会看到希望。”

说到做到，他是坚持了，只是……他与周沐之间的关系却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坚持而有过分毫的改变。

而随着周沐的回归，日益灼烈的情感已经到了即将喷薄而出的地步，每每见到她的时候，林修就觉得，自己连指尖儿都泛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所以，最近的林修一直在想——或许，真的像许尉跟安禾说得一样，他可以在其他事情上给予周沐最大的耐心与退让，但惟独这件事情不可以。

将视线再度投向那人清亮的眸中，林修觉得自己呼吸的力道都轻柔起来。

“你真的想知道？”

像以往的无数次对话一样，轻声的，却又是无比清冽的嗓音。

“嗯！”

“如果我说……”林修扬扬唇角，眼神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真：“那个人就是你呢？”
　

、Chapter　14。

周沐还是逃了。

手足无措、慌不择路，却又是果断迅速地逃了。

对于这一状况，林修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甚至，连不快都没有。

并非儿戏，到底是需要时间来沉淀思绪的吧。

他走到房中那扇巨大而又明亮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点了一支烟，姿态闲适地双腿交叠着斜立在一旁。

林修面容淡淡。泛着雾气的黑眸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幽深的眼底骤然缩紧，透过眼前的玻璃，林修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的周沐。

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抚上透着些许凉意的玻璃窗，林修的指尖在那个身影处微顿，动作轻柔得好像在触碰一件极珍贵的物事。

放任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将那人拥揽入怀了。

……

最近几天周沐对工作的狂热程度一件发展到了空前的、近乎病态的地步。

知情人江语晴将周沐从一堆资料中扒拉出来，脸色冷得可以。

“沐沐，你这是跟谁较劲呢？！犯得着这么变着法的难为自己吗？！”

“没较劲啊……”周沐牵起嘴角勉力笑笑：“热心工作，此乃本职也。”

“唬谁呢你！”瞅见那人眼底泛着的青黑，江语晴止不住有点儿动怒：“工作要都跟你似的这么玩儿命，回头中国人口数一准儿锐减！计划生育都省了！”说着江语晴一把将周沐手里的采访稿丢到一旁。

“今晚社里组织聚会，你赶紧好好洗个澡捯饬捯饬。再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早晚得被那些破稿子活埋！”

周沐轻抬肩臂，一股子酸痛立马就席卷而来，瞟了眼一旁满面怒容的好友，终是不着痕迹地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毕竟，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不止工作这一种。

……

开车途经某地的时候，楚渝的目光不经意地向车窗外一瞥，下一刻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定格——

今天的天色有点儿阴，灰蒙蒙的一片，然而映在楚渝眼中的那个身影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色分毫。

那人穿着某一线品牌当季最新款式的长款风衣，身姿纤薄却笔挺，精致的金边儿立领与做工精细的金色纽扣更是衬得她原本就漂亮的身型更显利落。

此刻的她正站在路边打车。适逢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TAXI里几乎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面上的神色似是有些无奈。

几乎是没做什么思考就放下了车窗，楚渝抬眼，冲那人不高不低地喊了声——

“周沐。”

循着声源望过来，周沐明显一愣。

“上车。”楚渝冲她轻轻一摇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楚渝与周沐一齐在订好的酒楼现身的时候，连带着社长在内，刚刚还笑闹作一团的人们皆是一怔。

这个组合还真是有点儿出乎众人的意料……不过，凭良心说——确实很养眼。

社长的目光往周沐脸上略略一带，眼底那带着点儿别样意味的情绪即刻消弭于无形，开口便是乐呵而和气地招呼着两个人过去就座。

然而到了他们这一辈这里，事情显然要复杂很多，起码，招架那群八卦的年轻同性就是一件让周沐很是头疼的事情。

“小周，下手够快的啊！”素有“八卦一姐”之称的向英冲周沐眨眨眼：“这么快就把我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主编搞定了……不简单啊不简单！”

“不简单啊不简单……”一群女人酸溜溜又艳羡羡地连连附和。

“碰巧遇到了搭个车而已。”周沐有什么说什么，全然没有心思陪着那群人闹。

“哎，话不能这么讲……”向英拍拍周沐的肩道：“多少段爱情都是从‘碰巧’二字开始的……小周，要我看，你跟主编挺合适的！要下手可得趁早啊！你看看周围这一群狼崽子，多少个都盯着那块儿鲜肉呢！”

周沐闻言哭笑不得，奈何最近精力透支得紧，身心俱疲连解释的话都懒得开口说。

“向姐，那上等的鲜肉还是给您和众位美女留着吧……”刚刚进门的江语晴跳脱出来给周沐解围：“咱们沐沐已经有主儿了，再多来这么一块儿，非得不消化不可！”

几句话替周沐打发了那群人，江语晴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

“你跟林修……打算就这么僵着？”

“……”周沐不说话，抬手就灌了半罐啤酒下去。

“这人……”江语晴叹息：“怎么还带不理人啊……”

“不知道。”周沐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嗯，空了。

“啊？”江语晴疑惑。

“我说……我没什么打算。”周沐动作利落地将新拉开的易拉环丢到桌子上，一仰脖又是大半罐啤酒下肚。

“沐沐，你给我交个实底儿。”江语晴抬眼望向对面兀自喝酒的那人：“你对林修……到底有没有爱？”

“……”周沐将空易拉罐丢到一旁：“爱……？不知道……没想过。”

“你是没想还是不敢想？！”江语晴的目光缩紧，眼中投出的视线让周沐躲闪不得。“你根本就不是个迟钝的人。我不信这么多年来林修的心思你一点儿也不了解。”

“了解了又怎么样？”周沐难得没有延迟答复：“我五岁开始就追在他屁股后头喊‘哥哥’……当铁瓷当了二十多年……什么心思什么情愫也早就转变成亲情了。”

说着“啪——”的一声，又是一罐啤酒被打开。

“是吗？”江语晴挑眉：“既然是这样，那他动他的心思，你当你的铁瓷，挑明了又怎么样？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你还烦个什么劲？权当没这茬呗！”

周沐不语，“咕咚”一声啤酒罐儿又轻了不少。

“晴子……”周沐的眼睛有些发飘：“我不能答应他，但我却离不开他……是不是很自私？”

江语晴微微蹙眉。

“从小到大，连大人带孩子……我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个顶个的跟我耍心眼儿？”周沐静静开口道：“长辈们把他们自己那些个破烂关系硬往我们这一辈儿的身上揽，绕来绕去也就是那么些个圈子，什么纯友谊，什么真感情……狗屁！”

江语晴也不言语，只安静地听周沐继续说。

“只有那个人。”周沐笑容极淡，只是眼中的情绪却浓烈得几乎要灼痛她自己的眼睛。“只有他，一直都陪着我啊……”

“沐沐……”江语晴有些担心地看着周沐玩儿一样地往下灌酒。“你胃不好，别喝了。”

周沐作势一摆手，苦笑一声道：“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仗着他的宠溺，仗着他的温柔，打着发小儿的旗号一直霸占着他的身心。如果不能给他所期待的……索性痛痛快快不再多做耽误，放手让他走。”

“你既然心心念念都是他，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兜圈子？”江语晴抬眼：“沐沐，没有你这样的，人家留都留不及，你呢？一心一意把自己搁在心尖儿上的人往门外推。”

周沐轻轻地摇头，轻轻地喝酒，不置一词。

“我有的时候真的挺不明白你的……”江语晴急了：“明明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儿，怎么到了你俩这里就这么费劲？！憋屈不啊？！我从旁看着都闹心！爱就在一起，不爱就离开，感情不就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容易吗？呵呵。

周沐扯着嘴角，半晌才缓缓站起身。

“哪儿去啊你？”江语晴老妈子一样地追着问。

“去趟洗手间。”

从早上到现在，周沐一共就喝了两杯咖啡，空腹再加上灌了一肚子的凉啤酒，从刚刚开始她的胃就一阵一阵的不住有烧灼感往外冒，担心自己撑不到聚会结束，周沐这才起身跑到洗手间去缓一会儿。

这破胃算是完了……周沐揉着肚子皱眉。

看样子，安家老爷子说得的确也有道理……改天她是该去医院好好做个检查了。

洗过手后周沐抬脚往回走，途经酒楼正门时，脚下的步子一顿，周沐硬生生拧过身子闪避到一旁。

视线投去的方向是衣着考究的一男一女，周沐眼睁睁看着侍者将那二人向顶级的双人包厢引过去，满眼满心都是掺着冰碴的寒意。

刺骨的冰凉。

周沐背靠在酒楼大厅中华美的柱子上，胃里，心里，脑海里，都是满满的一片。

完全是下意识的，周沐动作机械地从衣袋里掏出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