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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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羁的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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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婉扶着肚子,摇摇头。

她一脚跨出去,路也没看,后面有人正好过来,两厢撞在一起。男人被她一带磕到旁边的桌角,两个同伴扶他起来。

她还没说话,后面的男人就大声叫起来,“瞎了你的眼,我的阿玛尼当季新款。”

这伙人有三个,一高一瘦两个年纪轻的,胳膊上文身,还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一脸凶相。

高个子提着勾破的衬衫说,“你说这怎么办?啊?”

他们索要赔偿,一说数字,赵婉就知道这是遇上“碰瓷”的了。阮沅芷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她没有帮忙的打算。赵婉心里骂人,这女人……

一人说,“想赖账?那别走了。”

赵婉的手腕都被拽住了,她觉得痛,上面被勒出一道红痕。

阮沅芷也觉得过了,“有话不能好好说?”

“你又是谁?”

赵婉理直气壮地说,“我老板!”

阮沅芷,“……”

心道:这妞,报复她呢。

 第4章 小楼(04)

小楼(04)

这样纠缠不清,不是个办法。阮沅芷抽出几张票子,塞其中一个手里,“你们也见好就收,这钱拿去,就当交个朋友。”

高个的看她穿着就知道碰上大款了,“打发叫花子呢?”

阮沅芷说,“那你们想怎么样?”

“少说这个数!”矮个的一比两根手指。

赵婉瞪眼,“你不如去抢。”

“说什么呢?三八——”矮个的扯开嗓门,抡起袖子就要一个耳刮子抽上来,赵婉失声尖叫,阮沅芷马上把她拉到身后护住。这时想躲也来不及了,眼看那厚实的一巴掌朝着她的脸落下来,谁知,一股更大的力擒住了矮个的手,往旁边一带。打人的不成,反而退了三步,一头栽倒地上,头磕在桌角撞出一个洞,流了很多血。

旁边有人轻拍她的肩,阮沅芷回过神,抬头看到年轻人静谧姣好的面孔。

他问她,“有没有事?”

她说没事,谢谢你啊。

矮个子都趟地上起不来了,另外两个过来找场子。高个子和他近身搏斗,一拳挥过去,他轻巧避开,一脚踢在对方的腰部。等他痛得弯腰,按住他的后颈向前一带,一掌劈出,打在他的脖颈处。

力道拿捏地正好,高个子软软倒下去。他没回头,接着一腿扫出,干净利落的一个后旋踢把麻子脸的撂倒。

整个打斗过程不过十几秒钟,后来阮沅芷还大发善心叫了救护车。薛远巡逻经过这里,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白小楼,还愣了一下。

“才刚刚出来,你又闹事?”他皱了皱眉。

白小楼没说话。

薛远指一指那三个被抬上担架的,语气严厉,“到底怎么回事?”

要拿手铐了,阮沅芷拦住他,“误会。”

她将事情的始末和他说了,薛远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位年轻的巡警脸色不好看,沅芷笑着陪他走到店门外,“说起来,还得恭喜你高升呢。”

“就是换了个地方。”

“这是个好差事,前途无量。”

她三言两语说得他高兴起来,眉梢透出喜悦,嘴里说,“哪里。”

“咱们可说好了,薛警官,以后可得罩着我点。”

他都脸红了,余光里偷看她——这个女人真的很漂亮,最美的是两弯柳叶细眉,吊着眼梢,乌黑的眼睛熠熠生辉,颇具神采。看不出年纪,像二十,也像三十。

这事儿阮沅芷没放心上,那个礼拜她所有的精力都在那几分投标书上,花了两天时间对比出最好的。

这次的工程在红新路,上个世纪的老公寓拆迁,改建新的商业大厦。和承包的工头已经签过合同,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策划下去,施工开始,已经是三天后。

这天她和赵婉一起去工地上看进程,工头听到消息赶过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

“不欢迎?”

“哪里话,巴望着您来指导一二,现在是得偿所愿。”态度殷勤,又说,“休息室备好茶了。”

阮沅芷说,“我就看看。”

之后和他谈了会儿兴建进度,再次确定薪酬和休假的问题,稍加安抚。大多在预算中,工头眼下却有件棘手的事。

“人手不够?”沅芷说。

工头说,“是啊,两天前请了一个小伙子,挺好的,干活卖力,又和大力小赵他们起了冲突。”

原来工头都是找同乡的工人搭伙承包工程,一来知根知底,比外地人可靠,二来也减少些不必要的纠纷。这次万不得已,不然不叫外人。

阮沅芷和他穿过堆着水泥包的露天广场,下楼梯,一直走到施工的最底层。在地下,比上面阴凉。

工头指给她看,在东面角落的位置,“靠着水泥柱的那个。”

沅芷看过去,远远的,白小楼低头吃一份盒饭。那天见他,还那样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现在白色的tshirt上沾满了水泥和尘土,乌黑的头发,蒙上尘垢,看上去灰扑扑的。

他正巧也抬起头,和她的目光正对上。

他停住,就那样看着她,嘴里还有吃了一半的菜。

阮沅芷当时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也看到和他一个组工作的人,一高一矮,还有一个麻子,不就是几天前讹她钱的那三个?真赶着巧了。

她和工头说几句话,工头过去和白小楼说了。他隔着几米远看她,她大大方方让他看着,掏烟、点上,吸一口。

白小楼跟着工头走到她面前。

“不乐意啊?”沅芷说。

“没有。”

沅芷靠近一点,“最好没有。”

“……”

他们在西面的休息室坐下,工头亲自看茶。阮沅芷端起来,工头谄笑,“二十年的普洱,这可是能喝的古董。”

“破费了。”她喝一口,味道苦涩。

工头看她的架势,识趣地告退出去。

阮沅芷品一口,搁桌上,却见他动都不动,“怎么不试试?你老大说是‘能喝进肚子里的古董’。”

“他不是我老大。”

沅芷看他过于平淡的表情,有意说,“只有混道上的才有老大。”

“……”

“不走这条路的,不明白。”她喝一口茶,站起来,推那茶杯到桌子里面,“二十年的?我看是加了苦瓜吧?”

他嘴角一牵,约莫是笑了一下。

走出休息室,外面已是落日西陲。

夕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沅芷心有同焉,回头对他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白小楼站在路口,“再见。”

“再见。”

她看着他往回走,快离开了,又叫住他。

“还有事吗?”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把折叠好的手帕给他,“擦擦脸吧。”

“……”

那天之后,工头对白小楼的态度明显大转。一样的工钱,别人拉十车,他分到八车,有时只要五六车。饭盒里除了青菜和土豆,还有猪肉和鸡蛋。

这天吃饭,同组的小李照例过来蹭他的菜,打开一看,“牛肉?”

白小楼看一眼,并无太多诧异,“你吃吧。”

小李倒有些不好意思。

有人对工头起哄,为首的就是和白小楼有过节的那三人,“同样干活的,怎么就差这么多?”

“吵什么吵,有意见的别干了!”工头说。

有人忿忿不平,有人认命。

小赵往回走时和大力咬舌根,“小白脸还有这好处。”

“羡慕啊,你下辈子也投个好胎呗。”

“我就是长成那样也干不成那事,那女的喜欢他什么呀?”

“这个好说……”

他们声音不小,言语不乏粗声秽语。小李听了替他不值,“他们这样说你,你不生气啊?”小楼说生气什么?吃完饭继续上推车。

走几步,他停下来。

楼梯口的位置站着一个人,高挽着头发,穿火红色的吊肩收腰裙。

“工作顺利吗?”阮沅芷问他。

此处和工作的地方离得远,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安静昏暗的地下,白小楼的眼睛漆黑无底,安静澄澈。

阮沅芷想起那天他的笑,那么短,稍纵即逝。

就像她小时候逢年过节在老家看过的焰火一样,美丽,只有刹那的一瞬。

小楼说,“这里那么多工人,阮经理也一一慰问吗?”

“……你帮过我。”

“哦?我帮过你。”他约莫是笑了,眉稍微弯,却没看她。

“对,就是这样。”她说。

他们之间没有话了。

阮沅芷往回走的时候,越走越快。第一反应是她的出发点是一片好心,但是,这样越来越快的节奏中,她也审度自己,真只是帮与回帮的关系?

心里隐匿的,还未发现的初衷,就这么被这个年轻人隐晦地点破。

骤然醒悟,然后是冷汗,从背脊一层一层爬上心头。

 第5章 小楼(05)

小楼(05)

工地上的人发现,工头对白小楼的态度变了。

除了小李之外,再没有人和他说话。小赵三人越发过分,一次趁他吃饭时撞翻了他的饭盒。小李撸了袖子想帮他出头,还是白小楼拉他坐下。

他吃剩下的白饭,有菜没菜区别不大。

小李私下里为他抱不平,聊着聊着又说起阮沅芷,“那领导是你亲戚吧,怎么最近不来了?”

白小楼说,“不熟。”

小李还想再说点什么,有人站得远喊他们。他站起来看,二楼的楼梯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孩,扎着马尾辫,青春洋溢的脸。

“小李哥,你们吃饭了没?”她把篮子里用饭盒包好的菜拿出来。

小李简直要夸她善解人意。

胡晓琳是18岁的大学生,在附近一所大学读工商管理。小李也曾打过她的主意,不过大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走不到一起的。他也和白小楼说过,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胡晓琳坐到白小楼身边,“你怎么只吃白饭呀?”

白小楼说,“一样的。”

“你吃点这个,我做的。”

他抬头看她,看着她把饭盒里的红烧肉片夹到他的白饭上,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

“干嘛不吃?”胡晓琳更紧张了。

小楼慢慢站起来,他想说点什么,耳边听到小李的惊叫声。头顶有重物落下,风声簌簌,胡晓琳呆呆地抬头,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白小楼的动作更快,一只手推开她,肩膀上生生被砸了一下。

胡晓琳陪着白小楼在仁爱医院的外伤科处理室上药,大夫一边上绑带一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没伤到筋骨。年轻人别仗着身体好逞能,以后老了会落下毛病。”

上药十几分钟,这样絮絮叨叨却足足半个多小时,大多数时候,小楼沉默地听着。大夫说,他点头。

老头仔细打量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临走前赠与他一管软胶。

白小楼看一看,没有拒绝,“谢谢,您也注意身体。夏秋交加,小心湿气。”

老头摆手示意他们走吧。

走到外面,胡晓琳都快哭了,“你怎么样,还痛不痛?”

他低头看一下说,“没事,过一个礼拜就好了。”

胡晓琳:“请假吧,这段日子你别做了。”

离上一次去工地的时间阮沅芷记不清了,赵婉早上来和她说,因为人手不够,工程进度跟不上。

阮沅芷正和段明坤通电,摇手示意她一会儿再说。

“……嗯。

又要一个礼拜?

没事,你忙吧,这边我顶着。

马场那里还在交接,定不让你失望。

……”

挂了电话,她拍一拍整好的一刀账册,后仰着靠到靠背椅中,“什么事?”

赵婉拿着报表,刚才的话重复一遍。阮沅芷听了,想一想,问她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赵婉说没有,沅芷起身,自一旁的衣架上勾了风衣,舒张手臂一右一左熟练地伸进去。

到了工地才知道白小楼已经三天没来了。

“是因为什么?”阮沅芷问。

工头小心地看她脸色,“……二楼装卸时不小心掉下一袋水泥,没什么大碍,我放了他长假。”

“……”

他斟酌着,“……您看着吧,这事我都听您的……”

“你好像误会了。”阮沅芷拍了拍手上可能沾着的灰尘,淡看他,“他帮过我,之前我过来道声谢,这之外我们不相干。”

“……”

她拍他的肩,“小赵,管太多不是好事啊。”

“我……”

“平常心啊。”

这一路开得飞快,她有明确的目的地,之前要的地址,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窗外疾驰的风,打乱她的头发。

阮沅芷在路口下车,仰头看这一带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城区,斑驳的墙面,镶着玻璃渣的围栏,镂空雕花,奶黄色的楼房和红色尖顶的瓦房混在一起。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难相信繁华的世界外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同一个城市,有一道围墙,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靠着车窗抽了两根烟,在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比如为什么要去工地,为什么要来这里,还有更远的,当初她为什么背井离乡来到这个沿海的大城市,又为什么选这样一条路。

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

她掐了烟,拐进逼仄的胡同。

夕阳里,这是充满了回忆的旧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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