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空间更显幽静，只是除了程澄，没有人再八卦地跑过来偷窥：是哪个美女发出了这样的清脆声。
那条连衣裙虽然没有细看，但从镜子里看的结果，感觉很养眼，不知道在哪里有卖的。
念头一闪即逝，程澄向后转，打算再照个全身，没问题就去面试，结果唉呦一声，赶快提起鞋子，发现自己踏上了一滩水。
湿漉漉的一块，不像是泼到地上的，倒像是从某个满是水的物体上，淋了下来。
视线自然而然地向前延伸。
这是一长道的水痕，一直伸展到电梯间。
程澄看了电梯一眼。
和刚才的匆忙合拢不同，此时的电梯门，居然还是开着的，旁边的显示屏上，依然是一个鲜红的“17”，没有上下箭头。
明亮的艳红数字和电梯间幽蓝的黯淡形成了对比，一阵电梯通道特有的湿冷味道飘了过来，程澄没来由打了个寒颤，才琢磨着：可是夏天了呢。
鬼使神差，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电梯间的地面上，也有一大滩水。
自己上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的。
是刚才那个女人带来的吗？
外面下雨了？
还是她提着什么东西，譬如新鲜的鱼，或者饮料洒了出来？
程澄的鞋子不自然地动了动，她看着电梯间的那滩水，眼尖地发现了一点绿色，好像是草类植物，湿乎乎地摊在地上，程澄犹豫了一下，还是跳到了电梯间，蹲□子，她当然不会冒失地用手去触摸，只是用眼睛看，想起以前和戴翔在河边约会，和现在一样，也是个夏天，也有不少野泳的人，当他们很甜蜜地搂在一起，彼此的唇瓣在生涩而努力地寻找感觉的时候，声声呼救传来，有个孩子溺水沉底了。
自己赶快推了水性不错的戴翔下去救人，最后是其他几个动作更快的游泳爱好者把人救起来的，戴翔跟在后头慢慢游了回来，上岸后清理衣服，脚脖子上就有不少绿色的植物，戴翔摘下来说，这是水藻，水底下的生命。
水藻。
程澄慢慢起身，买什么东西，还附送几根水藻？
高跟鞋的咔哒声似乎回来了，而且越来越近，程澄有些惊慌，但也有些期待，她想问问那女人，那条裙子是哪里买的，这些水是怎么弄的，买的什么东西，还有水藻？
声音戛然而止，但就在耳边。
除了自己，周围空无一人。
程澄轻轻挺了挺腰杆，她考虑要不要按下“1”的按钮，然后按下关门的按钮，就此下楼。
不行，还有面试。
没钱吃饭，好恐怖！
程澄小心翼翼地左看，没人。
右看，是电梯壁，光滑的金属材质，依然模糊，但程澄还是看到了一条绰绰的影子，让金属材质的纹理夹得削瘦扭曲。
不是自己的，而是藕荷色的，还有一抹黑，和藕荷色搅拌在一起。
一个穿着藕荷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就在电梯间的外面。
程澄捂住嘴。
可是她知道，此刻，电梯间外没人。
啪啪，电梯的灯光熄灭，咣一下，电梯门夹着一股子腥风，呼地合上。
“啊——！！！”
程澄抱住脑袋尖叫，尖叫，尖叫，直到眼前忽地亮起，一只皮鞋踏了进来，然后一个男人惊诧地说：“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程澄吓得弹了一下，“谁？！”
是一个年轻男子，米白色的西服，绿斑领结打得很漂亮，他一脚踏在电梯里，一脚在外，左手拿着个牌子，右手按住了电梯门不让它关上，程澄看到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光芒端庄而沉稳。
程澄忽然觉得很心安，她呼了口气，刚要问这男子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注意力却都集中到这个男人的左手提着的牌子上去：
一块写着“面试”的牌子。
“你是面试官？临湖公司的吗？”
“嗯。”
“面试呢？”
“结束了。”
“不行！”程澄跳起来叫唤，一把将这男子推了出去，自己也一并从电梯间跳出，那电梯门大概忍了好久，忽地就合上了，箭头朝下，向一层滑去。
“不行，你得等等！”程澄尖叫，“还有一个呢！”
那男子看着程澄，倒也没让她吓到，只微笑说：“小姐，您也是面试的？恐怕对不起了，已经结束了。”
程澄急切道：“对不起我来晚了，真的是遇到了一点特殊情况。但是请您给我一次机会吧，就一次好吗？我不会耽误您太多的时间，哪怕只有一分钟。我要应聘打字员的工作，请您放心，我打字速度很快，各种输入法灵活使用，错误率很低很低。而且我会很敬业，值班加班都没任何问题，需要晚班也是可以的。而且我有两年的工作经验了，您可以先看看我的简历……”
男子安静地听着她嘀嘀咕咕，只说：“对不起，时间到了。”
他侧过身子要去按电梯钮，程澄踏前，拦住他的去路，“给我一次机会，您就会抓住一次机会！”
男子失笑道：“小姐，那么我自愿放弃这次机会好吗？毕竟，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啊，当然，我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听您为自己的迟到辩解。”
程澄软了。
她尴尬地对着手指头，“嗯……嗯……怎么说呢，湛蓝，嗯，我的一个朋友恶作剧啦……哎呀，也是我的疏忽，孙桥就赶上了……孙桥是我另一个朋友，他刚刚应聘了保安，也许您知道的……”
语无伦次，程澄沮丧地低下头。
男子目光一凝，“孙桥？啊，刚才那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啊，就是有些……”
“是呀是呀，他好厉害的，有他在，就算是黑社会来砸场，他一个人也可以都给赶走，所以您一定要给他涨工资啊！”程澄赶快说。
那男子笑道：“你这朋友还真是仗义，只不过那个孙桥太过乖张，要我颇为犹豫，如果你和他，我只能为公司留一个呢？”
程澄啊了一声，道：“那就他啦，我的情况……比他还好啦……”
完了，程澄在心里哀嚎，唉，算了，孙桥毕竟是穿过来的，找工作要比自己难，所以先顾着他好了，反正他有了工作，也不错啦，晚上回去替他庆贺一下吧，唉，买礼物的钱恐怕都没了……
“嗯，对不起，我耽误您时间了，对不起。”程澄叹了叹，鞠躬，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等等，小姐。”男子叫道，“您刚才还说什么？是您的一个叫做湛蓝的朋友恶作剧，让您迟到了？”
程澄回过身子，“啊，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了，湛蓝她也是为我好……”
为了避免我和孙桥在一起工作，会被他伤害吧！
男子一笑，“看来我可以帮我的女朋友赚一个人情了，小姐，您被聘用了，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啊啊啊？”程澄张大嘴。
“不过要答应我啊，回去告诉湛蓝筝，赫莞尔的亲密爱人钟锦为她的姐妹淘破格安排了一份工作哦。”钟锦笑得开朗。
、第三章 夜晚湖边
“钟锦？”湛蓝筝的筷子停在半空，“他啊……”
程澄嚼着牛柳，只顾点头。凤晓白问：“你认识？”
湛蓝筝按按额头，“赫莞尔的男朋友。你还记得那小姑娘吧，去年来过咱家一次，当时还单身，因为初恋失败而不能自拔。”
凤晓白点头，“你不喜欢她的男朋友？”
程澄咂舌，“别啊，那可是个好人！他破格录取了我，和他搞好关系，他以后会给我，还有孙桥涨工资，发奖金！”
喀喇！
孙桥的筷子被捏成两半，往桌子上一插，冷笑，“我还没沦落到为了多点钱，委曲求全的份上。”
程澄吓了一跳，“对……对不起……”
湛蓝筝冷笑道：“嗯？好好好！真的是好有骨气啊。可是这位同学，您什么时候能把欠我的房租还清了呢？到时候您满大街嚷嚷这句话我都不管。不过现在呢，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什么欺来着？小世子，大柿饼，您学问深，帮我解惑啊。”
孙桥嫌恶地看无良女一眼，“找死。”
冷冷两个字，手中茶杯嗖一声飞出，直撞湛蓝筝肩头！
凤晓白接过，手腕微微一震，茶水半滴不洒，茶杯依旧。
脸上笑容温和，“孙桥，心意领了，但是湛蓝不喝凉茶，我替她喝。”
从容饮下，“服务员，麻烦您再拿一双筷子。”
二人交手，再次平局！
孙桥眯眼，凤晓白，一个不错的对手。
只是这家伙一点都不男人，天天屈就那个姓湛的疯女人，如果是我，早就一掌劈死这疯女人了。
湛蓝筝只跟程澄说：“以后在公司注意点，认真工作就好了，可别和钟锦套关系。”
“为啥，有关系不用，干吗那么傻吗！”程澄也不呆。
湛蓝筝的筷子无意识地敲着餐盘，“晓白刚才说得没错。我不喜欢他，莞尔把他介绍给我的时候，我第一眼看他，就觉得很不舒服。”
“不过他很帅的啊。”程澄笑得很花痴，“跟孙桥一样帅气。”
孙桥冷哼，湛蓝筝斜视，嘴上继续道：“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和帅不帅没关系。咱们这里面的某人也很帅，帅到他摘花飞叶，再回头做拈指一笑，母猪都会翻腾嚎叫，坠地昏倒。不过我就是看某人不爽啊，没办法，天生相克吧。”
这回从孙桥手上飞过来的是半根筷子，直插无良女的喉咙。
凤晓白叹气，手指一夹，拦住了筷子。
“出来前怎么说的？你们都忘了吗？给程澄和孙桥摆庆贺宴的，大家都让一让吧。”
“我有耐心，但我的耐心不会浪费在无意义的人事上。”孙桥冷冷宣布。
“我没耐心，所以更不会在极度没品的人事上去浪费。”湛蓝筝抽出擀面杖冷笑。
孙桥按住桌子，喀嚓。
程澄偷偷爬到桌子下面看了一眼，哦呀，桌子变成东非大裂谷了。
哗啦——
一桌子好酒好菜，统统亲吻大地。程澄及时抽出脑袋，脸上还是溅了水煮鱼的红油。
服务员递上赔偿账单，于是一致对外。
孙桥表示他从来不需要赔钱，凡是敢找他要赔款的都是找死。
湛蓝筝表示钱自然是要赔的，但是没有这么贵，这种店大欺客，商黑勾结的现象严重影响到了我国和谐社会的构建。
孙桥最干脆，一招锁喉直逼站在最前面的服务员，当然，在程澄的“不要”喊出声之前，已经让反应奇快的凤晓白拦住了。
“让你们老板出来，我知道和你们说这些没用，你们不是管事的。”无良女分外无赖。
保安云集。
孙桥杀气腾腾，连最迟钝的程澄都感觉到了，“孙桥，别。”
程澄揪住孙桥的手腕，被内力反弹开来，一脚踩上滑溜溜的糯米藕片，哎呀呀向后跌倒。
凤晓白及时扶住这小丫头，“以后别贸然碰他，真把他当小动物吗？！”凤晓白罕见地蹙起眉头。
程澄面如死灰，好生沮丧。
“这钱——我来付吧。”
这声音，湛蓝筝和孙桥都觉得分外刺耳。
“丹霓。”湛蓝筝点头，“你怎么在？”
方丹霓将闪着金光的信用卡递给服务员，灿然一笑，“我是来找孙先生的啊。”
孙桥面色阴沉。方丹霓笑道：“听说孙先生在找工作，我来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的路子还算稍微多些。”
“结果你就问到餐馆来了，真是会找。” 湛蓝筝讪笑。
高跟鞋锉着地板，方丹霓理所当然地说：“这时候家里没人，除了吃饭还能做什么？车子停在楼下，必是在附近，湛蓝你又喜欢熟悉的大饭馆，方圆十里，也就这家鼎鼎有名，而你又常来光顾了。”
湛蓝筝友善道：“孙桥和程澄都有工作，不劳费心，我们干的事情我们自己负责赔，谢了，丹霓。”
她很牛13地掏出钱包。
点钱。
RMB在指缝飞舞，很有型。
嗯，华丽丽地发现根本不够。
在她开口前，凤晓白和程澄都很主动地找钱，嗯，还是少了一百，看来不砍价就是不行。
嗖！
一张红彤彤擦过湛蓝筝的耳朵，直接插在她身后的地砖上。
孙桥说：“拿去吧。”
“哪来的钱？”湛蓝筝单刀直入。
“从你师父那里换的。”孙桥毫不隐瞒，“有事问他。”补充一句，省得无良女追问，惹自己心烦。
他转身离开，特意运了轻功，脚底生风，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暖风兜头而来，熏人。
随着人流，他上了公交车，模仿着前面的人，机械地将凤晓白昨日递给他的硬硬蓝卡片送到机器前，嘟一声，后面的人潮涌动，将他推入车厢。
车子震了震，向前开去，孙桥慢慢地放松一身紧张的肌肉，从玻璃的倒映中看着周围和自己“亲密”贴在一起的男女老少。
以前，舒适的马车，他一个人独享，尽管当他以孙家世子的身份，趾高气昂地坐在里面的时候，他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父亲心目中真正继承人的替身。
所以，再华丽的马车，也是虚幻的壳子，没有半分人情，甚至不及这载着陌生人的公车，还能有尊老爱幼的一幕幕。
车子晃动了许久，孙桥随着人流被拥到车门，又被拥了下去，他抬头看到“方胜大厦”几个霓虹字，发现自己回到了白天来过的地方。夜幕深沉，大厦旁边的湖泊宛如一方墨砚，湖边三座重檐六角亭的攒尖顶子，在夜空下有些悚人。
孙桥穿过草地，站到湖边